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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曲的话不多, 跟他一起喝茶却很舒服, 古色古香的店里十分静谧,只有店员轻轻拿起古董摆件, 擦拭完后又轻轻放下的声音。
陆行舟手肘支着下巴, 懒洋洋地把玩着茶盏, 眼睛半闭半睁,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
顾曲轻声道:“有什么想知道的就直问吧。”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陆行舟道, “荒岛一别,你拼着魂体出窍也要离开风极反, 那为什么一开始还要到归墟去?”
顾曲:“我去归墟, 是想阻止他作恶, 他的性格你也知道,疯狂,对世界充满好奇,而且不顾后果, 新魔主诞生, 三界都在盯着, 判官更是势在必得,局势已经够复杂,他还偏偏要去横插一脚,万一被他夺走新魔主,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必须阻止他。”
陆行舟:“你不怕他来今古大观找你?”
顾曲微微一笑:“他不敢来。”
陆行舟转过身, 仰头量着整个店铺:“你布置了机关?”
“没有。”顾曲道,“任何一个黄口儿都可以在我的店里走来走去,但风极反不敢。”
陆行舟:“为什么?”
顾曲:“他不愿破我们之间岌岌可危的平衡。”
陆行舟听得一头雾水。
顾曲喝了口茶,徐徐道:“我们脚下的这个地方,很久很久以前叫潜神府,是风极反的府邸。”
陆行舟震惊:“风极反这么有钱?”
顾曲:“那时候世道没有现在这么太平,整个大陆一片荒蛮,万物狂野生长,恶魔经常劫掠人类,各地的官员都会豢养降魔师来护卫城池安危,风极反号称天下最强,被白邺的诸侯王聘为客卿,俸禄赏赐都很可观。”
陆行舟感觉到石饮羽的视线,疑惑地转过眼去,和他对视,读懂他眼神里的意思:同是降魔师,为什么你就……
这魔物自己都没挣几毛钱还鄙视自己???
陆行舟轻蔑地横了他一眼,重新看向顾曲。
顾曲注意到他们的动作,唇角浮起一丝清浅而又无奈的微笑,继续道:“阿琴死后,我和风极反相互折磨了十年,最后,两人都累了,决定放彼此一马,他将这个府邸送给了我,承诺只要我好好待在这里,他就永生不会再踏入这个地方一步。”
陆行舟有些不敢相信:“风极反是这么信守承诺的人?”
顾曲:“本来我也怀疑,后来发现,他这人虽然各种不靠谱,但这个约定,却是一直遵守了下来。”
从今古大观离开,陆行舟和石饮羽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午间的公交车上只有零星几个乘客,他们坐在后面的双人座,被晃悠悠的车速摇得都快要睡着了。
陆行舟靠在石饮羽的肩上,喃喃道:“顾曲对风极反倒是放心,身体没了一点也不着急。”
石饮羽:“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你把身体交给我时,很担心吗?”
“嗯啊。”陆行舟郑重地点头。
“哎???”
陆行舟睁开一只眼睛,看到附近没有乘客,才低声道:“担心你技术不好。”
石饮羽:“……”
陆行舟嘀咕:“也不知道风极反藏到哪里去了,等他下一次现身,不知道又会搞出什么大新闻,他这个疯子,跑得比香港记者都快……”
“我技术不是很好的吗?”石饮羽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个问题。
“……你反射弧太长了吧。”
“我在思考啊,这个问题很严重哒,”石饮羽用力抓着陆行舟的手,双眼楚楚可怜,咬了下嘴唇,极端认真地问,“真的不好吗?”
陆行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个扯淡,竟让他陷入了可怕的自我质疑,无奈笑起来,安慰他道:“没有没有,很好的。”
石饮羽喜笑颜开:“我就嘛,要是不好哪能次次都让你爽到癫痫……”
“去你大爷的癫痫!!!”陆行舟发现又掉这货坑里了。
两人在区外的菜市场买了点新鲜蔬菜,回到家中,离院子的栅栏门还有两米远的时候,石饮羽蓦地直起后背,一把拦住陆行舟。
陆行舟:“怎么了?”
石饮羽:“家里有人。”
“偷?”陆行舟倒吸一口冷气,“他能找到钱吗?我自己都找不到。”
“不是。”石饮羽被他逗笑,唇角带着笑意,眼神却阴冷刺骨,直直地看向别墅,声音轻松地,“是个魔物,很会控制魔息,连我都几乎察觉不到。”
陆行舟知道魔物向来唯实力论,强者可以轻松感应到弱者的魔息,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的魔物能够将魔息压制到石饮羽都几乎察觉不到,想必实力非常强劲。
两人齐齐跳起,越过栅栏门,无声无息地落在院子里,悄然靠近到房子门前。
石饮羽手指一弹,一道气浪击去,房门洞开,将陆行舟护在身后,抢先一步踏入门内。
“是你?”
“谁?”陆行舟进门。
秋风吹起落地窗上的白色的纱帘,缱绻的阳光穿过窗户洒落下来,风极反坐在窗前的摇椅上,怀里抱着顾曲的身体,悠闲地前后摇晃着。
风极反:“孩子们,下午好啊。”
陆行舟大怒:“阿羽,报警,有魔物私闯民宅!”
“真是暴躁啊,”风极反懒洋洋地嘟囔一句,“还是我的曲儿好。”着,他俯身,在顾曲的唇上温温柔柔地亲了一下。
陆行舟皱眉,这个动作看似亲昵,实际却让他心底腾起一丝十分不舒服的怪异:顾曲的身体中没有灵魂,与尸体何异?
风极反动了下鼻子,疑惑道:“好熟悉的味道,行舟,你们从哪里来?”
陆行舟:“今古大观。”
“哦,是曲儿的店,”风极反看过来,“他还好吗?”
陆行舟:“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风极反一笑。
“还找了个男朋友。”陆行舟瞎哔哔。
“咔咔咔……”摇椅突然传出一阵急促的声音。
“我靠,”陆行舟叫,“你别把我们家椅子给坐坏!好几百块钱呢!”
风极反淡淡地笑道:“作为我的财产继承人,你富有四海,不该这么气。”
石饮羽漠然地:“那你什么时候去死?你死了他才能继承你的财产。”
“行舟!”风极反叫起来,“你瞎傍了个什么傻男人?怎么盼着死丈人呢?”
陆行舟冷笑一声:“我找的男人,关你屁事?”
“这就是你费那么大劲体验到的爱情?”风极反笑着,“搭上这么重的代价,你觉得值吗?”
石饮羽敏锐地感觉这句话里有问题,想要转头去问问陆行舟,却又生生忍住,他不能在风极反面前露出一丝狐疑的表情,这个人极善攻心,一旦被他发现自己心生疑窦,他必然会趁虚而入。
上次在荒岛一见,他三言两语间就挑拨得自己对陆行舟起疑,这样凶险,不得不防。
陆行舟懒得和风极反费唇舌,不耐烦地了个哈欠:“限你三分钟,从我家滚出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风极反坐着没动,笑道:“我是来帮你的。”
陆行舟:“我不需要你帮。”
风极反挑眉,目光落在陆行舟的腿上:“好了伤疤就忘记疼了?”
陆行舟指间夹出一张燃烧着那落迦火的黄符,脸上丝毫笑意也无,冷冷地:“如果你想脖子上多个疤的话,尽可以再啰嗦试试。”
“啧……好吧,好吧,我不啰嗦了,真是暴躁,动不动就喊喊杀,我们的石也是好脾气,堂堂魁首被你呼来喝去,连个屁都不敢放……我在白邺没房子,住你家阁楼了,做熟饭别忘了喊我。”风极反嘟囔着,抱起顾曲的身体站起来,大步往楼上走去。
陆行舟盯着他的背影,默算着一把火烧死他的概率,忽然听到旁边一阵闷响。
摇椅碎成齑粉。
陆行舟顿了一下,陡然咆哮:“你还真坐坏了我的椅子,赔!!!”
风极反懒洋洋的声音从楼上飘下来:“放屁,明明是椅子自己自绝于世,跟我有毛关系?”
没想到这个恶魔居然就死皮赖脸地在阁楼住下了,还让石陆二人给他做饭,以陆行舟的心胸,如何能答应?
所以石饮羽下厨,做了四菜一汤,两人果断没喊他。
陆行舟吃晚饭的时候就已经困了,这些天发生的事太多,如今回到两人的爱巢,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抵挡不住的困顿就如潮水般来势汹汹的上涌。
强撑着洗完澡后,陆行舟倒头就睡。
石饮羽从背后摸上来,在他旁边蹭了蹭,意思很明显——求欢。
“困死了,”陆行舟动了动腿,“建议你奸/尸。”
“……还是不了。”石饮羽躺在旁边,抬起他的脑袋,让他枕在自己手臂上,轻笑着,“困了就睡吧,来日方长。”
“嗯。”陆行舟应了一声,立刻沉沉睡去。
石饮羽也很困,却舍不得睡去。
关上灯,将陆行舟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地吻着他的头发,努力克制着心头的疑惑——自己和陆行舟两情相悦、互相信任,可是如今在风极反的挑拨下,自己生了疑心,那么行舟呢?他会不会也受到风极反的影响,对两人的感情产生怀疑?
作者有话要: 写到一半,趴桌子上睡着了,醒来已经零点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