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尽地主之谊，我就索性留他们在家里过夜，反正越叔也不在。

    卓来倒是没意见，倒是哓灵一直喊没意思，我们村子没意思，还不如住烂屋破庙。

    我只当是她不知好歹，却发现卓来也露出困兽的神色，便问他们家是哪里的，他们的回答却让我惊讶。

    “就是这十万大山！”

    原来，他们早已忘了家的感觉，所以只觉得这里像牢笼。

    于是我看他们的目光里也多了一层神情，宛如看两只山林里的野兽。

    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免担心被他们杀人越货，我怀里揣着刀睡的。第二天起来，却发现原本睡在我房间的哓灵，和卓来一样睡在了外面的地板上，而卓来早早就起来做好了饭。

    大概是被我的脚步声惊到，哓灵身子一颤，惊醒的同时在怀里晃地掏出一把匕首来。

    我一怔，愣在了原地。

    “是你啊。”哓灵见是我，不以为然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你以为你是谁。”

    “我以为是花豹子呢。”

    我皮笑肉不笑了两下，信你才有鬼。

    他们又待了一上午，似乎是没等到他们要等的人，哓灵便跟我道：“怎么样，你还敢不敢跟我比？”

    “怎么不敢。”

    “算了吧，灵灵，他腿上有伤，不方便进山，咱们还是快点去找你胖叔。”

    “我的伤是伤，你怎么比吧。”

    “我们在追一个鬼，他上有个金戒指，咱们就比谁先拿到他上的金戒指。”

    我心里咕噜一转：“鬼？”

    哓灵笑得得意：“没错，鬼！怕了？”

    想到兜里的金戒指，我暗暗窃喜：“什么鬼？”

    “黑匪鬼，你这么孤陋寡闻，看你也没听过。”

    “鬼就鬼呗，山里人谁没见过鬼。”话间我还顺势把揣进衣兜，摸到那金戒指才舒心，“咱什么时候进山？”

    “现在就进，怎么样？”

    “你腿上有伤，也别叫人了，就跟我们一起吧。”卓来道。

    我本也没打算再叫阿水哥和虎子，知道他们要进山，所谓比试本就有私心，毕竟秦大爷一定会进山，我还是想跟着去，但又不愿为难秦大爷。

    “好，我准备下。”

    我想了想，还是怎么样来，怎么样回去，把貘也带上，山林里的生灵还是蛮需要它的。不过，在那之前还要请它帮我一个忙。

    为了把这俩人引向腹山，我一路上给他们讲解这里的情况。但他们似乎觉得我多此一举，大概早就打算要去腹山。

    我想，大概是他们已经掌握到什么信息。因为根据当时看到的马王爷祭坛，这腹山应该是那黑匪鬼的老巢或者藏身点。

    “你们为什么要追那黑匪鬼？”路上我问他们。

    “猎人追杀猎物，能有为什么。”卓来的眼睛像鹰一样，没有一刻放松，反复地警惕着周围的山林。

    “可那是鬼，不是动物啊。”

    哓灵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你呀，你年轻还不服。谁跟你，这山林里的鬼怪不是猎人的猎物。”

    “”这可超出了我的认识，猎人打猎不就是为了向这山林讨一口饭，对于鬼怪理应避之不及，怎么还有人往上凑。

    “在这十万大山里，谁都会成为猎物。你想当十万大山的猎人，就得做好担得起的准备。”

    我听得更懵了，“担？担什么？”

    我是打算当个好猎人，但那是为了能养活自己，自己打个猎养活自己，还得担什么责任不成。

    卓来目光突然转向我，那目光仿佛要把我看穿，“你知道黑匪鬼杀了多少人，割了多少双耳朵。它属于这十万大山，你是十万大山的猎人，难道不该管嘛！”

    “”我被他噎得不出话来，心里却在大叫，我是当猎人，还是当警察呢。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卓来的话，这里面暗藏了猎人之间不成文的规矩。每个地方的猎人都有一片自己熟悉的山林，他们在其中打猎也不免要遭遇这十万大山中的恶鬼邪魅，那么达成阵线自然就是再顺理成章的了。

    对付这些作祟的邪物，猎人有责。老狼、黑匪鬼，它们的名声在猎人之间彼此相传，一旦进入谁的势力范围，便会相互告知一起围剿。因为所有猎人都明白，这些邪物是猎人的大敌，若是袖旁观听之任之，有朝一日踏入山林，自己就又可能从猎人沦为它们的猎物。

    只是，这关系仅限猎人自己的交际，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其中的利害所以才会帮忙，却从未上升到整个十万大山的什么责任。

    我当时看着卓来，整个人懵了很久，可能对自己理解的猎人突然上升到大公大义的高度震撼到了。

    卓来对我这副表情却极为不满，大概是觉得我根本没有作为猎人的责任心，除了不满还有满满的无奈，可能是因为这十万大山大部分的猎人对自己身份的理解和他不一样吧。

    我跟在他们后面不敢在吭声，看看卓来，又看看哓灵，心里还在想猎人这个身份，显然他们绝不是属于我们这类猎人，因为他们无家，也无自己的山林，而是把整个十万大山当做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