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幻境生
来了——
裴澜之——
年轻男人愣住, 怎么会!裴澜之应该中了他的陷阱才对!
他带走荆雨的时候, 在荆雨房屋的洗手间使用了法器, 短时间内可以将力量强大的魔修关进一个类似于囚笼的结界,他从萧柳那里买来的,花了好大的代价, 对克制魔修具有奇效,结果,这才不到二十分钟……
裴澜之破了魔盒找来也就算了, 身上还戴着约束法力的器具, 这样也能爆发出身上的力量引下雷劫?
年轻男人想要逃离的念头不过刚一萌生,就见对他挥剑相向的荆雨眼神瞬变, 那是充满光明的眼神,衬托出他犹如置身地狱般的惊惧。
“噗——”
下一刻, 他看见自己身上透出几线明光,头颅遥遥摔了出去, 身首异处。
荆雨看到了那道乍然现于房间的黑色身影,然而还没来得及惊喜地喊上一句“澜之”,就被年轻男人的鲜血当头喷了满身, 年轻男人还犹自睁大着双眼, 他从那飞出头颅的双眼里,看到了原本的地缚灵的影子,笑容虽然邪气,却很善良,像是在与他诀别……
“不要——”他声嘶力竭地喊出声来, 向着地缚灵的身体扑上去。
裴澜之神情疯狂,毫无止杀的念头,凶暴地贯穿了无头年轻男人的心脏,直至这人胸口通透出他尖利的指尖。
荆雨瞳孔瑟缩,身体僵持在半空,保持着向尸体扑去的动作。
杀戮结束了,裴澜之没有丝毫怜意,他甚至准备将手上的尸体撕成碎片。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年轻男人身上忽然冲出一团灰烟,狂妄地大笑着,拼着被龙骨吞噬,大不了玉石俱焚的念头,狠狠撞进了荆雨的灵体里。
荆雨睁大双眼,被当场击倒,脖颈上的龙骨滋滋作响,像是熬着油水,然而他已经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幻境中。
他又回到了那个挂满刑具的房间,只不过这一次,他已经受刑结束,除了一张脸尚算完好,身体完全变成了血葫芦,后背遍布血痕,草率地被人用白布裹着,像一具尸体一般,他被几个武士拖着四肢,送回到了居住的院。
他们就把他独自扔在房檐下,他大概直到深夜才稍稍清醒过来。
荆雨体会不到幻境中的他的痛觉,但是身临其境,已经让他恐惧地动惮不得。
他慢吞吞地爬了起来,原主身体的疼痛让他僵硬得像一块砧板上的肉。
“主人……主人很快就来接我了。”他进了自己居住的屋,颤抖的双手捧起桌上的茶杯,一口入喉,就是烧灼般的疼痛,但他知道自己一定会痊愈,在主人到来的那一天,他一定会好的。
这满身的伤痕,就不要让主人看到了吧……
他倒在了木床上,在这期间,有武士前来送饭食和水,他一动不动,他们就往他的身上狂撒药粉,那金创药粉溶在伤口上,带来的烈痛使他翻滚着醒来,一夜一夜地睡不着。
等到他穿上白衣再也不会有血痕从布料渗出,人皇陛下驾临的日子近了,他准备了很久,洗了澡,甚至将干涩的发丝梳了好几次,脸上不再是灰蒙蒙的苍白,甚至有了笑容。
他渴望着,听到前院的人声鼎沸,他趴在紧锁的廊门前,听到开锁的声音时,险些喜极而泣,武士们带他去前院,这一次,他的脚步比以往都要轻快,不再需要任何人强迫或是搀扶。
直到他来到点翠阁,厅门外,有人皇的侍卫把守。
他来了。
那一道身影端坐于榻,一身玄黑飞龙袍,尊贵无比,垂落的袍脚绣面勾花走金,青年的身影如青松,手持白玉酒杯,杯中鲜红酒液摇晃。
他喊了一声,“主人,你是来带我回去的吗?”
青年转过头来,他神色略带讶异,但到底还是关切的,“荆雨哥哥,怎么了?你不喜欢这里?”
附身于主人公的荆雨看到青年面目的那一刻简直如遭雷击——青年的脸,和裴澜之太像了……
几乎一模一样的五官,若哪里不同,大概是他所认识的裴澜之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而现在面前的人皇陛下,尚带着几分青涩的少年感……
他凝视他的神态,和喜欢他的那个人天差地别……
他刚才……
叫我什么……
荆雨。
这一刻,荆雨只觉得眼前的一切荒谬至极,幻境中的男人叫了他的名字,他附身的这个人,这具玩物,这副快要被人弄得破碎不堪的身体的主人叫做荆雨!
他恍惚记起在特殊刑侦司的审讯室内,那个名叫沈容涧的魔修过的话,他他有过主人,他问他,他的前世是怎么死的……
东洋口音的男人与裴澜之对坐,看到那个男人的一瞬间,荆雨了一个冷颤,他不敢再看,他求救般地跪在青年的脚踏边,“我……我不喜欢这里,主人你带我回去吧!好吗?”
东瀛男人轻笑一声,拿准了人皇陛下不会与他翻脸,“大概是饭食上有些不习惯吧,梧吹君喜欢吃人间界的食物,并不辟谷,不过我这里生食居多,他也不喜欢我们东瀛的拉面。”
“不是这样的!”荆雨想要高喊出声,出自己的遭遇,然而他紧接着就看到人皇陛下皱起了眉头,那漠视他的眼神,像是在质疑,又像在询问。
他怔怔地拉开自己袖口,露出带着伤痕的皮肤,“他还我……你看……”
东瀛男人赶忙解释:“啊……人皇陛下,刀剑毕竟无眼,使用时会有一些磕碰,不知您是否能够理解,在下绝无欺辱之意。”
荆雨看着裴澜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他欣喜至极,却不曾想,青年只是为难道:“磕磕碰碰实属正常,荆雨哥哥,你怎么越来越不懂事了,再等一等,海外有一处铁矿,等我命人开采回来,就来看你,你在这里多住一段日子,好吗?”语气掩藏着克制,听起来却温柔极了。
而荆雨的手腕上,除了几道青紫之外,曾经那深可剥皮见骨的伤已经痊愈……
他为了让他不要担心,拼命地让身体好得更快……于是,他没有能够留下被伤害的证据——用以证明他根本没有谎!
他感到心底一片冰寒。
不……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
如果只是磕磕碰碰,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我从来不愿让你为难。
澜之,澜之!
“主人,你带我回去吧,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忤逆你,我再也不敢了。”他几乎哽咽了,乞求道:“你带我回去吧,我不要留在这里……不要留在这里……”
东瀛男人笑了笑,余光滑过荆雨的狼狈模样,像是无奈道:“陛下,我用我的十花一字与您交换了梧吹,十花一字擅攻,夺锋敛华,正合您用,而我是一个武艺不佳之人,粗手粗脚,难免让梧吹君误会,我们或许还需要一段时日的磨合,待到您从海外归来,届时我再将梧吹君原样奉还。”
“是啊。”人皇陛下轻轻抚过荆雨的眼角,拭去那一滴滴泪珠,“十花一字确实不错,荆雨哥哥,再等等好吗?过一段日子,我再来看你。”
过一段日子?如果裴澜之为了开采矿石而出巡东海,那他就真的再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了。
荆雨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看着裴澜之与别人在他面前把酒言欢,他颤抖着伸出一双干瘦的手,轻轻攥住了裴澜之高贵的衣角,他卑微地乞求他,哪里还敢奢望和依仗他们曾经的相互扶持,和那一声哥哥……
哥哥……
他还当他是一心爱护的至亲,他却不认他这个便宜哥哥了。
是呀,他不过是卑微的剑灵,哪里敢奢求人皇陛下的爱意。
“主人,求你了……”
人皇陛下离开时,拂下了他的手。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重新回到内院的,仿佛心已经死了,希望背后是无尽的绝望,他坐在房檐下,呆呆地望着月空,清明朗月,鸟落樱花树枝头,耳边仿佛还能听见人皇陛下离去时威严的仪仗和车马声,那哒哒的马蹄,渐行渐远,像是践踏在他的心上,粉碎了他的全部。
他呆呆坐了一夜,天明时分,他重新被几个日本武士架着,穿过拱门,重新带回了主屋,那个东瀛男人的房间。
这一次,他就像一具空洞的人偶,不再祈祷,他被男人细致温柔地抚摸着脸,这一天,主屋内终于传出了男人梦寐以求的惨叫声。
“哈哈哈哈——大声一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荆雨随着身体的主人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他又被日本武士扔在了内院屋子的房檐下,他的嗓子流了血,喊不出任何声音,但他已经没有了起身的力量,最后,他是被巡逻送水的武士抬回的房间,血蔓延到了樱花树下。
他被严重地虐待,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他伤口复原的时间也渐渐拉长,他开始期盼自己不要痊愈,因为东瀛男人只在他痊愈之后才会生出破坏的欲望,因为男人爱极了他的自愈能力,他的皮肤是那么美,像极了樱花瓣,每每在他的身上划出一道道纹路,纹路会在凝血后变得猩红艳丽。
他自愈的周期被拉长了,从最开始的一个星期,到后来的半个月,他等待裴澜之到来,自愈只花了七天,可是裴澜之走后,他就再没有真正复原过了,东瀛男人发现了他自愈的速度越来越慢,索性不拘于痊愈,只要他身上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他都会被男人像鱼肉一样挂上墙,玩到千疮百孔。
他彻底不再寄希望于裴澜之会带他离开。
他甚至……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