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岁不满百(4)
45生岁不满百(4)
若来到前厅,看见陶老爷拿着藤鞭质问跪着的少年:“你这不成器的东西,当真要娶她?”
若这才注意到陶闻生身旁跪着一个姑娘,那姑娘身段纤袅,衣衫单薄,单是背影便让人生出怜惜意,更别提她此时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面容。
主母看见若,眼神示意老嬷把她带走,“若,谁让你来的。这不是你该待的,回房吧。”
若感到屋内紧张的气氛,在门边踟蹰不前,老嬷想掺着她回屋,她却推开她,低低声:“别打表哥。”
“不打他?你知道他做了什么造孽事?”陶老爷拿着鞭子,一脸恨铁不成钢。
主母扯扯他衣袖,“老爷,她懂什么,你仔细着话。”
陶老爷脸色涨得通红,额边青筋突突地跳,他指着陶闻生怒喝道:“这个逆子,我和你娘已给你定下林家姑娘,你二人也相看过,不日便问名。你平日花天酒地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婚姻大事,你怎能出尔反尔、如此混账!从烟花之地给我找儿媳,亏你这孽障想的出来,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陶闻生被他当众训斥,沉不住气回嘴道:“我为何一定要娶那林家姑娘?我爱叶儿,叶儿是卖艺不卖身的好姑娘,怎能用出身衡量人品?除了叶儿,我谁也不娶,谁也不要!”
若闻言,眼中浮上迷茫之色,喃道:“表哥,你过你会娶我。”
她话音刚落,屋内有一瞬安静。
场面本就混乱,陶老爷险些被这话气晕。
陶闻生回头急道:“表妹,你瞎掺和什么?我何时娶你了?”他低头赶忙和那跪在地上的孱弱女子解释:“叶儿,你别听她的话,她从脑子不好使,总胡言乱语。”
若只是缓缓道:“五年前的九月十二日,你在私塾外的。”
她鲜少如此清晰完一句话一件事,所以当她如此时,这句话便极具真实的力量。
主母脸色变了又变,终是什么也没,长叹一口气,坐回椅上,“闻生,娘原以为你不过生性好玩些,没想到你连诓骗表妹的事也做得出,你实在太让娘失望。”
陶老爷忍无可忍,挥鞭落下。
若跑上前想握住那鞭子,然那力度太大,粗糙的鞭身擦着她的掌心划过,甩到陶闻生和叶儿身上。
陶闻生下意识护住叶儿,胳膊和背上皆被抽到,鞭尾扫过叶儿那白皙的面庞,留下一道红肿擦痕。
“儿时戏言哪里能当真?那时我才多大,她才多大,那些话不过是为了和金钰攀比,又不是真心的,谁会当真?表妹,你清醒一点,今日之事原和你无关!”陶闻生伤处火辣辣的疼,看着叶儿脸上的伤,更愧疚自己没保护好她。
若没回应,自顾自道:“两年前的五月十日,你在房中,有你在,别人再也伤不着我。”
陶闻生气极反笑,“我安慰你也有错么?若我料到今日你拿这些事来,当初我就该让你自己痛哭去,再也不管你!”
主母闭眸抚额,陶老爷握着鞭子的颤得愈发厉害。
一直跪在地上的叶儿忽然面色惨白昏了过去,陶闻生赶忙搂她入怀,脸色煞白,赶忙哀求两位高堂,“爹娘,求你们给她找个大夫吧,事后怎么惩罚孩儿,孩儿都认了,但不能搞出人命来啊!”
主母脸色一变,“人命?”
陶闻生这才闭闭眼,一口气全出口,“叶儿怀了我的骨肉,我无论如何也要给她一个名份。”
陶老爷两眼一翻,彻底昏厥过去,主母慌乱,赶忙叫厮出去找大夫。
为免场面太过混乱,老嬷在主母授意下强行拉着若离开。
*
一场闹剧以悲剧收尾。
叶儿身体孱弱,腹中胎儿未保住;陶老爷年事已高,被气得半身不遂。
主母光照顾陶老爷已心力交瘁,再无心思管束陶闻生。
陶老爷躺在床上,悔不当初,“怨我没好好教他,怨他亲娘死得太早,怨你我平日太宠他”
这陶老爷年轻时也是个风流人物,老的不以身作则,的有样学样。
叶儿养好身子,因无法忍受院里下人的指点,和老嬷婆子时不时有意的刁难,又跑回楼里。
陶闻生这痴情种子,自然也随她跑了。
仆人家丁跑去请,不顶用,绑他回来,三天两头又偷跑走。
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叶儿正是脆弱的时候,我要对她负责。”
主母听后,气得把镯子砸碎,“负责负责,他懂什么叫负责?”
陶闻生也憋着一口气,跑出家门未拿家中一分钱,他赌技良好,十把赢六把,不至于一夜暴富,但维持得住花天酒地的开销。若实在不顶用,便去做苦工短工。
没钱去做工去赌,有钱去看叶儿,陶闻生在外头过上这般生活。
主母实在受不了,让老嬷叫来若,吩咐她带几个家丁去把陶闻生从赌坊或酒楼拽回家。
老嬷不解:“表姐会有这能耐?”
主母道:“你和她,若她能劝闻生回家,我就做主让她嫁给他。横竖我家和林家的婚事吹了,他的浑名在镇上也传开,大户人家女儿哪个愿嫁他。如此凑一对,若下半辈子也有着落。”
自那日后,若已许久不出房门,老嬷便来劝她。
她对主母自然言听计从,带着家丁,在侍女的指引下,走到闹哄哄的赌坊。
赌坊里三教九流人员混杂,极其喧闹,空气中弥漫着难言的气味。
里面的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一种狂热的情绪,盯着桌上的筹码、木牌和骰子。
若一眼便看到人群中的陶闻生。
陶闻生一身灰衣,挽着袖口,坐在正中间,正在摇骰子。
若一行人挤进赌坊,自然引人注意。
她还没走到陶闻生身边,就被他发现。
他面色瞬间阴沉下来,当即放下骰盅,声“不玩了”,便隐在人群中,从后门跑走。
若只好带着极尴尬的一群人退出赌坊,去街巷上寻他,最终无果而返。
第二次找他时,他背对着门,所以没发现她。
走到他身后时,她才声叫“表哥”。
他头也没回。
她就一直站在他身后,像个木头桩子。
过了一个时辰,他才淡淡道:“你要想一直站在这也可以,我不会管你。”
他继续与人热络,接下来直到黄昏,真得再未理过她。
夕阳西斜,他收好银票,准备出门,经过她时,连个眼神也没给。
她跟在他身后,:“表哥,回家吧。”
他依旧不理会,直往那花柳之地行去。
跟着他的若被老鸨拦住,老鸨笑道:“姑娘,咱这儿可不能随意进去。”
侍女也劝道:“姐,咱们回家吧,时候不早了。”
若只好作罢。
第三次、第四次连着几天,她一直去赌坊,站在他身后,一句话也不,就那么站着。
终于第七天,他离开时,对她了一句话。
“你果然有病,从就有病。”
若什么也没,依旧跟在他身后。
今日,他没直接去楼里,在路上买了许多糕点,还有一些首饰,将它们精细包装起来,提在上。
陶闻生忽然开口:“今日也要随我走到楼前?日复一日,你不烦么?”
那语气很冷。
若沉默良久,突然问道:“表哥,那些糕点,我可以吃么?”
陶闻生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嘲讽道:“你杀了我的亲生骨肉,还想吃我买给叶儿的糕点?”
“我没杀”
“若非你那日胡言乱语,老头子怎会鞭笞我,叶儿怎会受到惊吓,她的孩子怎会流掉?难道我还要和颜悦色对你么?你就是那撕也撕不掉的狗皮膏药,希望你记着,我从未想过要娶你,不要再自作多情。”
“表哥,我听不懂。”
陶闻生冷笑一声,“算了。”
他进了楼里,原本此时,若也会打道回府。
可今日,她一直目不转睛望着楼里。
“我想进去。”她道。
老鸨:“姑娘,你想进去也不是不行,可要钱呐!”
“钱?”她念道,望向腕上玉镯,将之褪下,递给老鸨,“够吗?”
老鸨娇娆一笑,“您请。”
她便跟随着陶闻生上楼,走到他进的屋子门前。
她听见里面欢声笑语,听见他很温柔地和那位叶儿姑娘:“叶儿,今日是你生辰,我给你买了礼物。”
叶儿娇声道:“陶郎,你真好,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么?”
他道:“当然,我会一直对你好,一直保护你、疼你,不叫那些人欺负你。”
若从窗影中见二人依偎在一起。
“姐,咱们赶紧回府吧。”侍女催道。
若并未拒绝,她回身木然道:“原来,他的糖不止一颗,可以给我,也可以给别人。”
“什么?”
若看了看自己疤痕未长好的掌心,道:“我记着呢。”
“姐?”
“不会再来了。”
孩子得了一颗糖,误以为世上所有的甜都是她的。
孩子认真记住一句戏言,并执着地相信它。
可除她以外,没人会当真,只会换来一句“哦,我那样过么”。
承诺的力量那么,以至于信的人,成了病人,不信的人,成了常人。
尾生抱柱,望夫化石,终究是荒唐又美丽的传。
*
若没再去赌场。
主母只好再想办法。
没想到,半月后,陶闻生自己回府了,并和主母吵了一场大架。
若日常闭门不出,郑思如也见不着她,她更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有日,老嬷忽然上门,和她,表姐,主母已定下你和少爷的婚期。
她原本濒临放弃的心重新点燃,“表哥,愿意?”
老嬷:“自是愿意的,不然少爷也不会自愿回来。”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因是自家人操办自家人的婚事,自然顺利许多。
花轿和那些繁文缛节都省去,一切从简。
红盖头一盖,红嫁衣一穿,两人拜拜高堂,直接送入洞房。
若自是看不见外面人的神色。
但她能听见陶闻生不耐烦的催促和喜娘尴尬的回应。
她今日梳妆梳了许久,那些人为她涂脂抹粉,画眉点唇,绾发插簪。素日披散的长发也全部绾起,缀满银饰。
她坐在床塌边,有些拘谨。
也许表哥也记起来他的承诺,愿意回头。
她的盖头忽然被掀开,冰凉的喜秤抵在她的咽喉,挑起她的下巴,让她只好仰头看他。
他的目光阴沉又冰冷。
他打量她许久,忽然讽笑道:“像你这样的人,会有正常人的情感么?”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
他继续自顾自笑着道。
“你看,连我这么你,你都听不懂话里意思。”
“你是不是觉得你很爱我,很想嫁给我?”
“但其实你什么都不懂,只不过是我嘴贱,安慰你几句罢了。如此廉价的嘘寒问暖,就能让你记到如今,我谢谢你。”
“我谢谢你把叶儿的住址告诉我娘,结果叶儿不见了,在镇上彻底消失了。”
“我以前不爱读书,书上有句话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今日我算彻底懂这句话。也许你很天真,你什么都不懂,可叶儿就是因你失了孩子,又因你失踪。我恨我自己,我也恨你。”
“你凭什么这么天真又这么残忍?凭什么做错了事一点愧疚也没有?凭什么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却又对我自以为是的执着深情?”
“你懂什么是感情么?你懂什么是真正的男女之情么?”
若盯着他,他一下子了太多话,她难以理解,可她知道,他讨厌她。
他讨厌她,为何还要娶她。
陶闻生有些疯癫地笑了起来,“你看,你真的不懂,你眼睛告诉我你不懂。”
“我告诉你,我看见叶儿时,她皱一皱眉,我的心便碎了;她笑一笑,我的世界都晴了;看见她的眉毛,我就想轻抚她的眉毛;看见她的嘴唇,我就想亲一亲她的嘴唇;看见她的,我便想握住。可是看见你,我只觉得可笑。”
“你只会,我过什么,我过什么,可你根本分不清世上的感情。”
“现在我的感情、我的所爱也不见了,我寻她那么久,她不见了你呢,你凭什么安稳坐在这儿?”
陶闻生将喜秤丢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解开衣衫,眼中没有丝毫情欲,却将她重重推在床榻上,毫不怜惜撕开她的衣衫。
“你不懂,我来教你。”
作者有话要: 预估失败,没写完
今晚赶工,明天一定写到剧情章啊啊啊奥利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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