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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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鸢再一次站在紫旭仙境外,看着这熟悉无比的一草一木,还有那如此处主人一般,永远一身白衣的仙侍,恍若跌回了从前,与他情投意合的那段时日里。

    仙侍见太子妃竟孤身一人亲临紫旭仙境,慌忙上前行了大礼,面有难色地解释道:“太子妃若是来见蓝止上神,恐要白走这一趟了,我家上神闭关已有数年,从不见任何人……”

    “无妨,本宫有要紧事,亲自去寻上神便是。”她自然知晓蓝止闭关一事,自她与凤歌成婚之后,蓝止就卸下天庭所有职务,声称要闭关静修,再未踏足天宫一步。当初离鸢还曾庆幸过,这样便不用担心不心会遇见他,免了诸多尴尬。

    那仙侍杵在一旁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最后想想,还是由她去了,以他对这位太子妃的了解,他就是想拦也拦不住。

    如今的紫旭仙境更显冷清,她一路行来竟是一个人影也没遇见。蓝止闭关之地就在这广阔仙境边缘的一处清雅院中,她心底忧心尚在昏睡的煌儿,索性飞身前来。

    四下里竟是一丝细微的声响也无,这院中当真静寂得可怕,她一颗心揪得很紧,连自己不安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方推开那扇门,令她失望的是,蓝止并不在房中。

    环顾一圈,房中有墨香传来,有那人特有的清雅脱俗的气息残留室内,还有,落在地上被风吹起一角的一幅画像,画中巧笑倩兮的女子正是她。

    她捡起画像却不忍细看,随手欲丢回桌上,遂被一只温暖的修长的手接住,她周身的血液就此凝固,连转过身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太子妃是有何事,连声招呼都不就闯了进来?”

    清润无比的嗓音是这样熟悉,这便是二人数年来的第一句话,可以平淡到不掺杂一丝丝情感。

    “是有些急事,可否……可否求得上神指血一用?”

    不要问缘由,只求你答应就好……

    蓝止好看的眉峰微微皱起,却毫不犹豫地轻答一声“好”。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从未拒绝过她任何要求。

    离鸢没想到会这样容易,得了他的指血就脚步轻快地赶回天宫。

    蓝止静立在房中,指尖轻抚过那处细的伤口,却不想施法去医好它,仿佛留着它,就留住了她与自己的些许牵连。

    老君拿了蘼芜草便忙着煎药去了,凤歌从离鸢手中接下那装着蓝止指血的瓷瓶,心中的滋味着实难以描述。他其实很想将它捏个粉碎,若不是为了救煌儿,若不是怕离鸢见了会伤心。

    夙煌喝了汤药又睡了一会,便生龙活虎地醒了,像只猴子一样挂在天帝的身上不愿下来。众人见状全都松了一口气,老君见天孙无事就告退,回了自家府邸。而帝后二人忧心这一场,当即把夙煌带回乾玺宫,要好好疼上几日才够。

    是夜,凤歌将离鸢拥在怀中,低声下气地祈求道:“娘子对煌儿这样关心,好到为夫都心生妒忌,求你,与我再生一个好不好?”

    离鸢忽然想起那人苍白纤细的指尖,殷红的血滴不断涌出来,刺痛了她的双眼她的心。

    谁来告诉她,她该如何是好,莫非永生永世都再也忘不了他?

    见她沉默不语,凤歌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凝视着她的脸,问道:“究竟要到何时,我才能等到你?我自然是等得了,只怕你走着走着便要丢了……”

    他像饮下了这世间最苦的一杯酒,却醉得这样心甘情愿。

    那日之后蓝止就出了关,偶尔听仙家谈起天孙的种种顽劣事迹,也只是一笑置之,心里却想,天孙就是像极了他的娘亲,才会如此罢。

    紫旭仙境中如今只余飞雪和一干仙侍在,两位白菜仙子自离鸢大婚后,也被送回了东陵仙君府上,整个仙境都清冷得如同一潭死水一般。

    谁也没料想得到,那日天孙竟孤身一人闯进了这仙境之中。

    他原是为了追一只比翼鸟玩,许是那比翼鸟的另一半就藏在这仙境之中,夙煌一路追赶而来,到了紫旭仙境那比翼鸟却不见了踪影。

    他踩下云头跳落地面,一眼便瞧见一只毛绒绒的白色毛团窝在树下正着盹,孩子对动物总有一种天生的喜爱,天孙伸手要抱起那毛团,“嘭”的一下,那毛团就化作一位白衣白发的美少年。

    夙煌看着飞雪惊呆了,天庭仙兽多得是,却都比不上这位大哥哥生得俊美,于是他开口问道:“不知大哥哥你是何仙兽,为何我在九重天宫之中从未见过?”

    飞雪见他年纪一身华服,腰间佩戴着彰显天家身份的环形玉佩,便知他就是离鸢上神的亲子,如今的天孙。他行了一礼方问道:“天孙为何独自一人来此?天宫的那些侍卫竟不知要跟着保护你么?”

    夙煌一挺胸脯,骄傲地答道:“娘亲,男子汉不能时刻要别人保护,何况我仙法高强,何须他人随身相护?”

    飞雪闻言扑哧一笑,夙煌见了,却觉得这位俊美的大哥哥是在嘲笑他,令他的自尊很受伤!

    “大哥哥若是不信,便与我比试一番,千万不要瞧孩子!”天孙的自尊心岂容他人随意践踏?夙煌势要捍卫到底!

    飞雪自是不肯,夙煌却不依不饶地先行出了招,飞雪只得忍着笑意闪躲,这更加惹怒了这位天孙,将手中那一把短剑舞得眼花撩乱。

    正要飞身而起给飞雪一记重击,却被一人从背后拦腰抱住,夙煌胳膊腿兀自胡乱舞动着,只听得抱着他的那人用十分悦耳的声音问道:“天孙何故在我府上大出手?”

    那人问完话就将他放了下来,夙煌转过身抬头望向此人,竟是如他爹爹一般好看得不得了,不知为何就生出一股亲近之意,他便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位大哥哥看不起孩子,不愿同我比试,我才先动手的。”

    见他这样一个的人儿也如此争强好胜,蓝止忍不住勾起唇角笑道:“天孙自是武艺高强,这位哥哥想是怕输给你,才不敢接你的招。”

    夙煌扬起头骄傲地:“那是自然,若不是本天孙前些日子不心中了坏人的奸计,被人下了毒,子衿子沛那两位哥哥可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呢!”

    蓝止闻言面露不悦,问道:“何人竟如此胆大妄为,敢对天孙下毒?”想到她会因此心痛,他的心情也瞬间变坏。

    “一位不认识的漂亮姐姐,我亦不知她是坏人,她拿了一朵很好看的花让我闻,后来我回了家就睡了很久都醒不过来,是老君爷爷让爹爹和娘亲去魔界寻了什么草药,还采了爹爹的指血做药引才救了煌儿。”这些都是听帝后二人闲聊时的,夙煌如今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蓝止。

    指血为引?蓝止不由想起那日她莫名其妙地前来求他,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抱起天孙脚踩祥云就飞回了九重天宫。将夙煌送至长乐宫外交给守门的仙使,便独自一人往老君府上疾行而去。

    天庭的仙家们颇有些时日不曾见过蓝止上神,他历经这次闭关修炼,愈发显得仙风道骨,不染纤尘。仙家们纷纷向他行礼,他却走得飞快根本来不及一一回应,仙家们不由得面面相觑,一向待人有礼有节的蓝止上神这是怎么了?

    老君这日难得清闲,本在院中悠闲自在地品着一壶清茶,忽见久未露面的蓝止上神来访,他忙起身招呼,蓝止却来不及落座便急急问道:“听闻不久前有人加害天孙,是老君替他解了奇毒?”

    老君眉头一挑,不解蓝止上神缘何会来听此事,便慢条斯理地答道:“正是,上神为何突然关心起此事?”

    蓝止强行平复下慌乱的心绪,反问道:“老君可还记得这是哪一日发生的事,又是用的何法替天孙解毒?”

    老君想了想,答道:“是十日前的事了,因老夫曾替一位误中此毒的仙家解过,故而知晓唯有魔界的蘼芜草可解此残雪之毒。而天孙他年纪尚幼,需以其生父太子殿下的纯阳之血为引,方能克制那蘼芜草的阴气……”

    “是老君亲自替殿下采的指血么?”

    “殿下千金之躯,仙岂敢冒犯,自然是殿下自行采的血。”

    十日前,正是她来紫旭仙境寻他那日。

    生父之血为引,所以,他究竟错过了什么?如今这个境况又该如何决断才好?

    老君见蓝止上神不知何故愣在当场,心道我这解毒的法子乃是依据上古医书记载,又有成功的案例在先,应当不会有问题,为何这位上神听了脸色却如此复杂?

    “上神,可是老夫的解毒之法有何不妥之处?”事关天孙的安危,老君最终忍不住问道。

    “没有,老君对医术颇有研究,我怎敢有所质疑,只是听闻有人对天孙图谋不轨,有些担心,多谢老君如实相告。”罢他便告辞回紫旭仙境去了。

    当真只是担心天孙的安危才来听的?老君总觉得事有蹊跷,却想不通究竟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