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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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惊鸿扬眉,“咱们可都是今日才见她。”

    盛苹苹拍着脑袋碎碎念,“老沈我没骗你,我是真见过她。就是突然想不起来了,明明那张脸还在我脑海里啊,怎么就想不起呢……”

    此时的敬阑已将身上的泥土拍掉,又拉着雨兮去了萝卜田边,那里有潺潺流动的溪发出清脆悦耳的流淌声,还有热气氤氲其间,翻腾向上。

    他弯腰,将水浮起来洗掉手脚上的泥土,一边道,“咱们先回去备礼,下午去找我姨妈。”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盛苹苹一见趟着热气的溪流,双眼都喜成了月牙儿。

    她高兴地一跳,朝沈惊鸿道,“把伞给我。”随即弯腰,下意识将裤腿挽起,光着脚丫子踏进去撒欢戏水。

    沈惊鸿站在溪边,看着刚刚才拿不起伞的某人,正将溪水朝他甩来,还笑得“咯咯”直乐,宠溺地摇摇头由得她开心。

    “老沈,来玩水呀,不冷。”

    岸边站立的沈惊鸿嘴角上勾,“我知道不冷,热气腾跃呢。”

    见他不动,盛苹苹也不强求,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筋疲力竭,才从溪里爬上来的盛苹苹弯腰去放裤脚,一愣,“呃……我腿上好像没水呢!”

    沈惊鸿笑的克制:“游魂怎么会沾上水?”

    盛苹苹:“!!!你怎么不早,所以我刚刚是脱了裤儿放屁——多此一举吗???”

    沈惊鸿忍不住上弯了眉角,“你昨晚才了自己可能是某本言情的女主角,请你有一点身为言情女主角的自觉好吗?咱们能不能文明点?”

    行走在前的盛苹苹脚下一停,转身怒目瞪着沈惊鸿,“你嫌弃我?”

    “怎么会?”

    “那你我粗俗?”

    沈惊鸿朝上伸出四根手指,言之凿凿道,“天地良心我‘发四’,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盛苹苹的怒目转成了笑脸,月牙儿一般的眼睛笑得都眯成一条缝了,将沈惊鸿的手臂挽起道,“只要你不嫌弃就好,言情女主角也是人,也会骚话。你不觉得这样更有烟火气吗?我就不喜欢你惯常清冷的性子,做人嘛,还是接地气点才好。”她微微上扬脑袋,“我的有没有道理?”

    沈惊鸿:“你得确实很有道理,可我……本来就不是人啊。”

    盛苹苹:“!!!”

    差点忘记这一茬。

    惆怅!

    突然沉默!

    回程路上,两人就当前所关注的议题,就两人究竟是不是人,该不该接地气等一系列急需答案的事情,进行了一番友好(盛苹苹追着沈惊鸿),亲切(两人彼此扯头花),和谐(盛苹苹不心扭了脚,要沈惊鸿背着走)的坦率交流(分歧很大)。

    最后,本次议题双方充分交换了意见(各各的,无法达成协议),取得了圆满成功(沈惊鸿为爱妥协,选择听皮皮的,尽量使自己更有人味。PS:主要是被命运扼住了咽喉不得不妥协啊!!!)

    “这就对了嘛,做人多好多有趣。”

    盛苹苹趴在沈惊鸿后背上,这才松开了紧紧夹住他腰身的双腿,一边将缠绕过他颈脖的双手臂松开,连连赞赏,“你可是跟我混的人,一定要像个人。”

    她把“人”字格外咬的重些。

    沈惊鸿大口喘气,略微后转了脑袋,“皮皮,你能跟我讲讲人世间的故事吗?我活了太久,却没做过人。”

    盛苹苹趴在他后背的身躯瞬间直立起来,手舞足蹈地为他讲诉人间。

    最后,她趴在沈惊鸿后背为今日的讲话做出完结陈词,“我觉得人间最好的地方在于,我们虽然会面对生离死别,可就因为会失去,所以我们才会在余生的每一天,更爱自己身边的人。我们的一辈子虽然短暂,但是都会有走到终点的一日,而不是重复着每一个前日,看不清未来,不再期待未来。更不会因为活得太久,而忘记了曾经爱过的、恨过的那些人,我们有血有肉有情。”

    沈惊鸿眸子低垂,重复道,“不会因为活得太久,而忘记了曾经爱过的、恨过的人。”他喃喃自语道:“对啊,永远不会忘记爱过的人该有多好。”

    盛苹苹察觉出他情绪有些低落,将脑袋凑到他颈间,“老沈,你曾经爱过谁吗?”

    “以前的我都忘了。”

    沈惊鸿自嘲一笑,“皮皮,你可能不会相信,我甚至连我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了灵智,从一株兰花开始修炼成人体之事都忘了。我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我并不只是单纯的一株兰花精。因为我跟别的兰花精不一样,我会怕正午的烈阳,会怕太纯的阳气,而他们只要经过雷劫便不再怕这些。我曾问过师尊,他只沉默,要不就干脆不知,还曾告诫我,忘了过去对我未来飞升成仙更有帮助。”

    不远处,屋苑已到。

    盛苹苹忙从沈惊鸿后背跳下来,“走,咱们去找敬阑他们。”

    沈惊鸿看着抛下他后健步如飞的某人,一脸问号,“你的脚?”

    盛苹苹:嘿嘿嘿……脚???疼痛???不存在的,本来就是为了离你更近呀。

    两人很快在正厅找到了敬阑。

    敬阑父亲坐在太师椅上语重心长道,“去了多跟你姨妈亲近,她当年失了自己的孩儿后便进了王府,大将军是她一手带大的,对她很是看重与尊敬。你只要多与她亲近,何愁得不了大将军的看重提拔。”

    敬阑低头,“是。父亲的话孩儿都记住了。”

    “好,那你便早去早回吧。”敬阑父亲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雨兮,和蔼道,“雨兮也去,记得在姨妈面前乖巧些。姨妈她孑然一身,老了总需要人服侍,你们都有点眼力见,多一些好话哄哄她,得了她的欢心便是得了大将军的欢心。”

    盛苹苹和沈惊鸿对看一眼,终于知道了敬阑的姨妈是谁,盛苹苹想起那个炮灰——

    最后被高洋砍杀孤单死在邺城街头,目前正得高澄孝顺的章妈妈!

    而直到这时,盛苹苹一拍脑袋,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雨兮了。

    脑海里全是那个站在猪圈边破口大骂的中年妇女。

    难怪她总觉得在那里见过这个雨兮,原来是她。

    那个朝她扔水桶吼着要她去挑水的中年妇女,长得堪堪算是中人姿色,但皮肤粗糙、发丝不整,一时间让盛苹苹忘记朝雨兮身上想,才会一直记不上来在哪里见过她。

    盛苹苹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么惊艳的女子,震惊地瞠目结舌,“老沈,我想起来了,这个雨兮不就是那个大骂章妈妈的中年妇女吗?我的天啦!高澄死后敬阑他们家究竟经历过什么,这么大的家业不在了吗?为什么住到那个群山环抱的山里去了?”

    盛苹苹想起那个残垣断壁的泥巴房子,想起那个出口成脏、举止粗俗凶悍的雨兮,怎么也不敢相信她们最后的结局是这样的。

    心里没来由的对物是人非这个词语身同感受。

    但沈惊鸿好像并不怎么在意,只轻声道,“我知道了。”

    门口牛车已经备好,敬阑先扶着雨兮上去,这才坐到前头驾台挥鞭子起行。

    盛苹苹撑着下巴靠坐在雨兮身边,心里已经为她点了十支蜡烛,一边朝跟在牛车旁边走路的沈惊鸿道:“如果他们知道高澄未来的结局,会不会后悔今日所为?”

    “有什么后悔的,无论什么选择都是自己下的,能怪谁?”

    沈惊鸿突然将手臂伸到窗口放定,眼神灼灼朝盛苹苹看,“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也瞒了你很多事情,会不会原谅我?”

    盛苹苹忙把脑袋伸出,在沈惊鸿搁在窗框上的手臂上亲昵地磨蹭了许多下,这才枕着他手臂偏起脑袋看他道,“我想你一定是为了我好,才选择瞒我的。怎么会怪你?”

    手臂微微翻转,将盛苹苹的脑袋轻轻扶到掌心里,沈惊鸿面上带出一个微笑,“好,只要你不怪我便好。”

    很快,东柏堂到了。

    敬阑顺着矗立着两个威武大石狮子的阶梯朝上走,又拿了拜帖恭敬递给门房,明来意。

    不多久,里面传来章妈妈喜气洋溢的声音,“快些让他们进来。”

    门房点头示意,请敬阑两人进门。

    沈惊鸿忙将伞取出撑开,和盛苹苹一道朝里走去。

    章妈妈坐在一张带有扶手的椅子上,满脸慈爱,“来就是了,还带这么些物件儿作甚?”她一边招手叫了婢子上茶,一边接嘴下去,“我在东柏堂一切都好,什么都有,不差这些。”

    敬阑慌忙从马扎上起身,道,“姨妈看重侄儿,有好事立刻便差人来问,侄儿不是那不懂礼数和孝道的人,自然要孝敬您。原先我们能为东柏堂送食材也是得了姨妈的照拂,加上这次的事情,侄儿一家更是感激涕零。”他着便将站在身边的雨兮拉过来,“还没请姨妈见过,这便是与我有婚约的雨兮。等我得了东柏堂的差事,便会与她成婚。”

    雨兮忙柔柔地服身见礼,轻声道,“雨兮见过姨妈。常听敬阑哥提起姨妈的照拂,今日终是见到了。雨兮以后定会好生孝敬姨妈,必将您当作亲生母亲一般看待。”

    章妈妈笑得合不拢嘴,连声夸赞敬阑找了个好妻子。

    盛苹苹坐在章妈妈脚边,看着这个自己曾附身的女人,惆怅道:“一步错,步步错。她最后几年过得很不好,雨兮倒不至于虐待她,但怒骂和讥讽肯定常有。”

    正和沈惊鸿话,外边响起沉沉的脚步声,门口婢子的影子弯了弯腰,“奴婢见过大将军。”

    章妈妈面带喜色朝敬阑出声,“是大将军来了,我一会儿就将你们的想法给他听。”

    而盛苹苹浑身一震,忙从章妈妈脚边爬起来,朝坐在柜子上的沈惊鸿跑去,“老沈,高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