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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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到陈子期时。

    他趴在桌上睡觉,开着窗户,微风一吹,盖在他头上的试卷就飘落到地面上。

    旁边的人帮忙捡起、放回去,没一会儿,又被风吹落。

    薄荷看不过眼,起身走到陈子期座位旁边,拾起试卷,夹到他的书本里放好。

    动作很轻,称得上是心翼翼。

    但还是吵到了睡觉中的男生,他脸埋在一只胳膊上,抬起另一只胳膊狠力甩过来,不耐烦地挥了下。

    “啪。”

    到女生的手背,微妙的刺痛。

    薄荷倒吸一口凉气,感觉麻麻的,手不痛,心尖像是被针扎了几下,灌进盐水,冒出一股子酸楚感。

    他浑然不觉,埋脸继续睡。

    谭定在陈子期耳旁轻声道:“喂,到你老婆啦。”

    陈子期迷迷糊糊睁开眼,像冬眠过的动物,抬起眸子眯了一下脸色很不好看的薄荷,淡淡地了句对不起。

    再没多话。

    薄荷:“……”幽怨地看着他,旋即转身,逃回自己座位,把文具盒里的笔全倒出来,弄得哐当响,像是泄愤。

    秦绵绵凑过来,奇怪地问:“你跟子期还没和好?”

    “没。”

    薄荷没好气的低声啐道:“他有神经病。”

    发病期长,病情忽好忽坏,还不肯吃药,一般人控制不住。

    “你们啊……”秦绵绵无奈地摇头,感叹道:“真的太能折腾了。”

    薄荷伏在桌上写卷子,笔尖都快写断,割破了纸张,心里的委屈无处诉,一门心思跟自己斗气。

    昨晚,他竟然让自己滚!

    滚远点!

    她才不管那句话是对谁的,总归是在跟她撒气。

    陈子期完这句,就走了。

    薄荷连追都追不上。

    他一回家就狠狠关上门,把她关在了外面。

    连解释的机会也不肯给。

    “唉。”

    秦绵绵叹了口气,见薄荷痛苦不堪的样子,心提醒道:“我觉得,如果喜欢对方的话,还是要出口比较好。”

    薄荷低头咬着笔,倔强地不话。

    秦绵绵又讲:“如果你不,他也不,弄得大家都不开心,就算从一起长大,也不是一辈子都不分开的。”

    真等到那一天,后悔就来不及了。

    *

    中午吃午饭。

    陈子期跟谭定坐在一起。

    秦绵绵拉着薄荷的手大步朝他们走过去。

    “谭定,陪我去买方便面。”

    “哈?”谭定满头雾水,他还在吃饭呢。

    秦绵绵凶狠地给了他一个“你是不是傻”的表情,拖起男生就往食堂外走。

    薄荷抿唇,端着饭盒,怯生生地坐下。

    边吃边量陈子期的脸色。

    很冷静。

    也可以是很冷漠了。

    “子期。”

    薄荷突然没头没脑地叫了声他名字。

    陈子期停下筷子。

    她指着他碗里的菜,:“我想吃你的鱼。”

    感觉很羞耻。

    光主动踏出这一步,就费了吃奶的气力。

    他夹了一筷子菜扔到她碗里,给的却不是鱼,冷冷地:“吃我的鸡,吧。”

    嗯?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薄荷吃了口鸡,艰难地吞下。

    一时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喧嚣的食堂。

    大家都在开心地聊天,关系要好的女生谈论着网上一部新出、却没有时间看的韩剧,聊着期末考试排名,还有下学期开学后是不是要上课后辅导班。

    明明有那么多的话题可以聊。

    萦绕在薄荷子期四周的却是一片寂静。

    “有些话,不出口,对方永远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

    一旦出口呢。

    会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直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薄荷不知道。

    她怕得要命。

    ……

    喧嚣声中。

    每个人都在扯着嗓子跟旁边的人话,费力地表达自己没有营养的想法。

    在这刺耳、嘈杂的世界里,唯有一个人。

    安静而又翩然。

    “啪——啪啦——”

    细微的响动,几乎不可察觉,是泪水滴在铁盒上的声音。

    陈子期抬起头。

    看着对面的女孩,双手捧着碗,边吃边哭。

    满脸湿哒哒的,也不知哭了多久,一副凄风苦雨的样子,活像课本里旧时受到压迫的劳动人民,好不容易吃上饭了,忆苦思甜。

    不怪陈子期没有同情心。

    实在是薄荷哭得太莫名其妙,让他觉得这画面,实在好笑。

    “喂。”

    陈子期坐过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调侃道:“我的鸡,是不是太难吃?”

    怎么都把你吃哭了。

    薄荷狠狠推了他一下,双手盖住脸,肩膀止不住颤抖。

    怎么搞的。

    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爱哭。

    “……”

    陈子期不会安慰女孩子,也不爱看她流眼泪。

    静静地坐在旁边,等她终于冷静下来,才递过去一张纸巾,“擦擦吧,都多大了还喜欢吃鼻涕。”

    薄荷拿纸巾摁着鼻子,用力拧鼻涕,气道:“你不嘴贱会死是不是?”

    她都为他哭了。

    这家伙还嘻嘻哈哈,混蛋。

    “知道了。”

    陈子期伸手揉了揉薄荷的短发,“是我不对。”

    不该跟你吵架。

    怎么就不能让着你呢。

    明知道你是个爱哭鬼。

    薄荷泪盈盈地与陈子期对视一眼,他的表情终于不像刚才那样冷漠。这么多天来,还是头一回,主动跟自己话,也不抗拒自己的触碰。

    “我——”

    女生趁此机会解释道:“我没有跟顾轩交往,他不是我男朋友。我没骗你。”

    “嗯。”

    陈子期手掌托起下巴,另一只手仍然按在她的头上,指尖缠绕住她的发丝,百无聊赖地轻轻圈。

    “你知道?”

    “知道。”

    没必要解释的。

    只要看着你的眼睛,我就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薄荷忍不住又提起这个,她百思不得其解,纠结了好多天的问题。

    “好玩啊。”

    陈子期哼笑道。

    “你变态啊?这有什么好玩的?”

    “无聊啊。”

    “……”

    薄荷挥开他的手,郑重道:“那从今天开始,我也不理你。”

    直到你哭给我看!

    陈子期又不是被吓大的,他是个无赖,连忙笑着好。

    “啧,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你也不是今天才知道。”

    “讨厌啊你!”

    “哦。”

    ……

    就像女生永远不出口的那句:你是不是喜欢我?

    男生也不会:我喜欢你。不理你是因为——我越来越抑制不住喜欢你这件事,我怕自己伤害到你。

    埋在心头的话语,逐渐绽放,枝繁叶茂,化作一株盛大的菩提。

    这世上,不会有比青梅竹马更复杂的恋爱关系。

    情书

    每隔十九年,阳历跟阴历的生日会在同一天。

    陈子期今年的生日是七夕节过后。

    “这家伙是双子座的。”

    薄荷笃定道:“所以, 你也看出来了吧, 他的性格变化莫测, 阴晴不定,很麻烦。”

    “那你可要当心。”

    秦绵绵咂嘴道:“听,双子座出渣男的概率很高哦!”

    “关我什么事啊?”

    薄荷吸了一口手上的奶茶, 气鼓鼓地:“不过, 你不用担心,那家伙找不到女朋友的。看他那贱样吧,哪个女生会这么想不开呢。”

    “大概。”

    秦绵绵耸肩道:“我们子期,可是拒绝过校花的风骚人物。”

    “……”

    薄荷无可辩驳。

    的确,光着一条,就把陈子期跟普通的单身狗划清了界限。

    周末, 宽敞明亮的大商场里。

    两个女生挽着手逛街。

    秦绵绵真觉得薄荷最近变得开朗了不少, 以前, 约她出来逛街,这丫头死都不会答应,以各种理由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