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养成习惯，便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就像经常走过的那条路，成千上万遍。就算有一天，准备另辟蹊径，你会发现，身体还是会引导着你，不由自主的走上那条曾经走过千万遍的路。

    青亦然也是如此。

    此刻，他从三楼卧室里溜出来，二楼的青城和白眉已经睡熟了。

    青亦然从三楼的扶梯上坐着滑了下来，嗖的一下，刚滑到二楼，他就连忙从上面跳下来，摸了摸灼烧感十分强烈的屁股，果然，穿着单薄的睡衣，和平时厚厚的裤子就是不一样，滑下来的时候磨的屁股疼，还有那羞耻的灼热感，正好烧化了他那颗砰砰直跳的心。

    “艹，烫死我了。”

    青亦然暗暗骂道，两手拍了拍屁股，抬头看了一眼靠在墙边古铜色的摆钟，已经是凌一点了。

    青城的呼噜声从二楼尽头的卧室传来，此起彼伏。

    青亦然摇摇头，他实在不明白这么多年，他的妈妈，白眉是怎么熬过来的。共枕人在耳朵边整夜整夜吼着震天响的曲，真真可怜。

    啧啧。

    青亦然摇着头，轻手轻脚的从楼梯上走下来，他身后楼梯间的窗户里折进来无比清凉的月色，照着他，快步前行。

    他大步迈下去，很快就到了一楼。

    下了楼梯就是青家的客厅，楼梯在房子的左手边，下楼梯向左是宽敞的客厅。青城和白眉两人向来是保守派，不喜欢浮夸的流行风，所以房子装修的是古色古香，简单大方。

    再往左走，穿过客厅便是餐厅，从餐厅进去，是收拾整洁的厨房。

    楼梯右边只有一间房间，青城的司机乐新年之前一直住在这间房间内，一直到一年前，乐新年的妻子和孩子从乡下来投靠他，他才搬到这幢三层楼旁边的平房内。

    是白眉特意安排的。

    乐新年的父亲之前给青家老爷子做过卫兵，后来为了照顾他的家人，特意把乐新年从农村接来给青城开车。

    乐新年这人老实本分，平时不苟言笑，也不多嘴多舌，且比青城大不了几岁，所以十几年处下来，青家都把他当自家人看。

    所以，当乐新年的老婆魏兰提出来要带乐心到城里来读书的时候，白眉听到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老乐啊，是该接来了。你看青城这每天都忙的脚不粘地的，你也没时间回老家看他们，不如就接了来。”白眉。

    “嗯，太太，我也考虑很久了，心儿也不能一直在县城里待着，是要接出来的。过几天我就去看房子，租好了，再把他们接来。”乐新年一五一十地。

    “还找什么房子啊，旁边那三间平房空着也是空着，住那里多好。还方便你来回接送青城。乐心的妈妈不是手艺很好么，正好能在厨房里帮衬着，也无需再找什么工作了。”

    “这不太好吧，太麻烦太太了……”乐新年搓搓手，。

    “好了，我可以就可以，明天我就叫人把房子给收拾出来，再添几样家具。”白眉一向爽快，一拍板就这么定了。

    “这……”乐新年低着头，正在想着推脱的辞。青城从房间走出来，顺手拿起桌上的报纸，扫了一眼：“就这么办吧。”

    青城本人不太爱话，比较古板，就算在家里，也是惜字如金。乐新年见青城都开口了，也不愿意再推辞，毕竟，住在这里是再好不过了，不仅不用出去再找房子了，更方便他接送青城。

    “那谢谢先生，谢谢太太。”

    *

    盛夏八月的夜还是那么闷热，青亦然一推开门，就感觉到了一股闷闷的空气直扑面门，可是相对于房间里长久闭窗开着冷气的空气，外面的空气要好很多，有一丝丝甘甜的味道。

    白眉喜欢花草，所以在院子里种满了花，还辟了一块池塘，里面开着几朵白莲。原本辟来池塘是养莲的，可是时间长了，一到夏天，便成了青蛙们的聚集地，一入夜，他们就聚在一起举行演唱会，咕咕呱呱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青亦然穿过一排种着驱蚊草的路，青蛙叫的他此时无比心烦，加快步伐，就到了旁边那三间平房前。

    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想必里面的人已经睡了。

    闷热的夜里，少年低着头站在门前。他双眉不展，却也异常好看。才十五岁的年龄，已经长到了180公分，瘦长的身影隐在一片阴影里，旁边是如水的月光，银白色的泼在地上。

    青亦然靠在门栏上，一只脚支着地，一只脚圆规一样的在地上画圈圈。

    一边画着，他的脑袋飞速的转。

    每天晚上到这里转一圈，似乎已经成了青亦然的习惯。白天他是决然不会来的，哪怕是从这里路过，都是不可能的。

    只有在夜里，院子里没有了人，他才会过来走上一遭。

    仿佛站在门外也听到里面乐心的声音，不管是什么声音，平稳的呼吸声也好、踢被子的声音也好，青亦然觉得他好像都能听的见。只消听一下，也是好的。

    他依然站在月光下画圈圈，支撑的右脚累了，便换了一个脚，左脚撑地，右脚继续画圈圈。

    圈圈里被括起来的，好像是她的名字，还有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的情景。

    白眉是个爽快又雷厉风行的女人，她头一天决定让乐新年一家搬来，第二天就找人做了清洁，把里面不用的东西都搬出来。第三天家具运进来，又布置了一番。等乐新年陪青城出差回来后，房子早就点好了，魏兰他们也已经差人接来了。

    魏兰虽然出生在一个县城，不过读过几年书，也经常和乐新年出来转转，所以谈吐举止十分得体，白眉特别喜欢。

    乐心也是，这个姑娘，白眉在她刚出生的时候见过她，没想到，这些年没见，出落的这么好看了。

    “乐心比亦然一岁对不对？”白眉拉着乐心的手问。

    “是，了一岁。那时我刚生了，见太太的时候，太太还抱着亦然呢。”

    “对对，你不我倒忘了，亦然也去了。”白眉继续，“以后不要叫我太太，叫我名字就可以。老乐是怎么也改不了，你不要学他。”

    “那怎么行，使不得。”魏兰听了忙摆手。

    白眉笑了笑，拉着乐心问，“我们心儿最乖了，心儿应该叫我什么？”

    乐心看看魏兰，又看了看白眉，“阿姨。”

    “好孩子。”白眉笑着拍了拍乐心的手，“这才对嘛。不过，我告诉你，阿姨家有个霸王，他比你大一岁，不过虽然比你大一岁，可是他是个混子，所以，心儿还要多让着他，他如果欺负你，你就来找我，好吗？”

    “我懂的，阿姨。”

    乐心点点头。

    “太太放心，心儿很听话的，就是……”魏兰心疼的看了一眼乐心。

    乐心清透无比，立刻就明白了魏兰的担忧。

    “没关系的，妈妈，爸爸了，他回来就带着我去治。”

    “怎么？”白眉不明所以。

    “我家心儿，从就看东西模糊，我以为是太，就没当回事。长大了才发现不对，医生是弱视，一直在矫正治疗。”

    “弱视？”白眉关心的看了一眼乐心，那对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没看出一点异常，“能治的好么？”

    “医生看情况，应该可以。所以还想让老乐再带着她去大医院看看。”魏兰。

    “那就快些去。不能耽搁。开学就是初三了，马上就要中考，耽误不得。”

    “嗯，是。不过她学习成绩还不错。”魏兰很欣慰。

    青亦然就是在这个档口进了家。

    一大早他就被发言成蹊从床上拉了起来，他没好气的看着言成蹊，拉住被子，蒙上头继续睡。可是还是被言成蹊死拽起来，拉着他去球。

    这一，就是一上午。

    本来天就热，运动后青亦然一身的汗，他自己都不乐意用力呼吸，全身上下透着汗臭味。

    一只胳膊圈住篮球，青亦然迈开长腿往房间走。

    听到有陌生的声音，他顿了一下，就听见一个女人“她学习成绩还不错。”

    青亦然皱了皱眉，他最讨厌的就是成绩这两个字，感情里面的人是在比孩子？

    胳膊紧了紧，夹着的篮球在胳膊和腰间纹丝不动。

    装作看不见，是这个霸王的一贯行径。

    他夹着篮球就要往三楼走，可是怎么也逃不过白眉射在他背后那凛冽的眼神。

    “亦然，来，这是你魏兰阿姨。”

    “哦。”青亦然继续往前走，头也没回。

    “这孩子，”白眉不满，继续：“你乐伯伯家的阿姨，你不过来？”

    青亦然听见乐伯伯这三个字，才停下脚步。

    霸王再皮再冷，对乐新年还是很有感情的。

    青城工作一直很忙，在青亦然童年的记忆里，都是乐新年充当了爸爸的角色陪着他玩。

    所以，一听是乐新年的老婆，青亦然还是停下了脚步，走到客厅里。

    “你好，魏兰阿姨。”汗水止不住的往下掉，剧烈的运动后青亦然脸都是红的。

    “好孩子，都长这么大了。”魏兰吃惊道，“怎么长的这么高，不是只比心儿大一岁？来，心儿，这是亦然哥哥。”

    魏兰话音刚落，乐心从旁边的沙发站起来，慢慢的走过去。

    来的太匆忙，矫正眼镜落在家里了。

    房间结构乐心不熟，眼前一片模糊，听了魏兰在叫，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

    刚走了几步，脚下不知被什么一绊。

    青亦然满身的汗，心里正不忿，没想到硬生生的一个人就那么砸进了他的怀里。

    “啊！”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