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行看着马到, 一瞬间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叶行平静的问。

    马到不话, 只是看着叶行，激动地情绪慢慢平复，眼中的怒火也在消散。

    “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叶行轻声问。

    马到将薄唇抿成一条缝, 好半天才，“我不喜欢男人, 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我们兄弟两个相依为命不好么？我也可以跟马成功断绝来往, 我也可以不再回家。”

    听到马到这么，叶行微微松了口气, 也许马到并不是喜欢他，只是单纯的想跟他一起生活。

    “什么相依为命，又不是活不下去。我是你哥哥，我会一直照顾你。我爱卫填, 我跟卫填在一起，对这一点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叶行认真的看着马到。

    马到却撇开头，看向窗外，用极轻的声音, “有的, 如果不生活在一起，我就会永远失去你。”

    “怎么会, 你永远不会失去我。”叶行无奈的摇头，怀疑是自己太惯着马到, 才让马到对自己产生了过分强烈的独占欲。

    “我当然不会失去，因为我从来也没有拥有。从一开始，你就跟我们不是一类人。你是高贵的人，你聪明漂亮，可以赚很多钱养活自己，注定要成为有钱人。”马到着，声音里甚至没有情绪起伏，“我却跟马成功一样，丑陋，蠢笨，无论怎么学，都学不会，无论多努力，都无法够到你的圈子。除非你愿意屈尊降贵，勉强自己。或者我愿意卑躬屈膝，接受你的施舍。”

    马到自嘲的扯了下唇角：“你觉得我谈钱是侮辱你，可有的时候，钱是最直白的衡量标准，我们的贫富差距，就是我们的本质差距。”

    叶行有生以来第一次，被马到得无言以对。

    关于学习这件事，叶行跟崔丽华谈过，他一直无法理解，马到明明看起来很用功，却怎么学也学不会，这到底是为什么。

    崔丽华却只是叹息着摇头，这都是天生的，并不是每个人都生得像叶行那么聪明。

    叶行当时无法理解，可这么多年看着马到读书，他到底还是信了。

    “人不该被分成三六九等……”叶行的话出口，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难道他要在这里给马到熬心灵鸡汤，劝马到相信一切皆有可能？

    他自己都不相信一切皆有可能，就像他残废的亲爹永远不可能在他面前站起来，现实是无法更改的。

    “我知道，只要肯付出，总会有回报的。”马到突然转回头，对叶行露出笑容，“我会好好努力，争取能跟哥哥的圈子有所交集。也许，以后我可以给你设计花园。”

    叶行看着马到，总觉得自己该什么，可却又茫然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顺着马到的话，“园艺也是门艺术，我们本来就是一个圈子。”

    “对啊。我糊涂了，这段时间天天在家对着那个老不死的，我脑子都坏掉了。”马到着，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刚刚了奇怪的话，哥你别介意。”

    “不介意，我永远不会跟你介意。”叶行赶紧。

    马到终于拿出筷子，将碟子里的肉夹起来放进嘴里，点评道，“这个服务生的手法不行，我去拿点肉，我烤给你吃。”

    着，马到站起身，去中间的长桌拿菜品。

    牛是今天中午新杀的，处理好放在冰块上，你想要哪部分，切成什么样子，立刻有厨师处理好拿给你。

    这大概就是自助的最高境界。

    马到要了一盘牛舌、一盘嫩牛肉和两块T骨牛排，看着厨师处理，也许他以后也可以开家店，应该比种花弄草赚钱。

    不过他需要一笔启动资金，可能要攒很多年。他不愿意向家里要，马成功一直喊他废物，他不想证明给马成功看，他确实是个废物。他也不愿意向叶行借，让自己变得更加卑微。

    是的，卑微。

    他在叶行面前，从来都是卑微的。

    叶行虽然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但实际上却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佟莉会想尽办法的培养叶行，让叶行举止优雅、谦和善良。何况，叶行从来都是聪明的，漂亮的，讨人喜欢的，叶行的父母那么聪明，漂亮，叶行又如何不聪明漂亮。

    可他，脱胎自马成功那样的垃圾，从初中开始，数学就没及过格。注定只能在社会的低层挣扎，有哪里配得上叶行。

    叫嚷着叶行是为了钱才跟卫填在一起，不过是给自己留了最后的脸面。

    实际上，卫填无论什么地方，都比他强。比他长得好看，比他社会地位高，比他聪明，比他有能力，甚至比他能言善道，比他成熟稳重。

    他唯一比卫填强的，大概就是这么多年跟叶行在一起的感情。可惜，叶行到底还是没有回应他。

    就这样吧。都结束了。

    马到端着肉往回走，远远见到叶行在低头按手机，微微嘟着嘴，好像撒娇。

    是跟卫填发消息吧，这样依赖的表情，以前从没见过。

    叶行应该，真的很喜欢卫填。

    叶行确实在跟卫填发信息，也没什么具体内容，就是三个字。

    我想你。

    卫填收到这三个字，还连续收到三次，只觉得心肝乱颤，恨不得立刻去找叶行，哪怕在楼下等叶行也好。

    可惜，他正在佟莉的助理的带领下，在谢志成的豪华别墅中穿梭，去见未来准岳母。

    佟莉中午的时候突然给卫填电话，问卫填有没有时间聊一聊，身为叶行的亲生母亲，她都不怎么了解叶行，所以想听卫填叶行的事情。

    助理将卫填带到花园，指了指池塘旁边的亭子，“莉姐在亭子里等你。”

    卫填冲助理淡淡点头，抬脚走向亭子。

    佟莉穿着紫色的套装，正在亭子里坐着，见到卫填，立刻笑着起身招呼，“卫填，好久不见。”

    “佟老师，好久不见。”卫填客气的跟佟莉握手，坐到佟莉对面。

    “我准备了咖啡和点心，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佟莉着，指了指桌上丰富的下午茶。

    “当然喜欢，我可不像叶行那么挑食。”卫填笑着。

    听到叶行，佟莉的脸色立刻变了，笑容都僵硬起来，唇角轻微的抖动了两下。

    卫填立刻警醒，看来佟莉是知道了他跟叶行的事情，这次找他来，不是单纯的想聊聊叶行，而是想聊聊他和叶行。

    “是啊，叶行就是挑食，瘦成那个样子，每次看了我都心疼。”佟莉着，拿起咖啡，挡住了无法控制的微表情。

    卫填轻笑着，也喝了一口咖啡。

    佟莉又聊起叶行的其他事情，主要的关注点就是卫填是怎么跟叶行相知相识。

    卫填也不隐瞒，娓娓道来，态度温和。

    他其实也很紧张，不希望叶行因为两人的事情苦恼，他想给叶行的是幸福，而不是没完没了的麻烦。

    两人聊着聊着，难免就聊到了崔丽华一家，原本只想盘问卫填的佟莉，不受控制就开始诉委屈，“我知道我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可我也是没有办法，叶晗治病要花很多钱，叶老太太没有一点收入来源，光靠我当时的工资，根本不够。我只能选择到大城市工，赚钱养家。”

    “离婚也是叶晗提的，我一直没有接受老谢的追求。但我知道，老谢找过叶晗。”到这里，佟莉咬紧下唇，“我是想带叶行走的，但叶老太太要死要活，我没办法。”

    “我理解您的苦衷。”卫填轻声着，低沉磁性的嗓音极具安抚性。

    佟莉接受到安慰，倾诉的欲望更加强烈，“叶晗要跟崔丽华结婚，我反对过。我跟崔丽华是情敌，我担心她对叶行不好。但老谢劝我不要计较，崔丽华看在叶晗的面子上，也会好好对待叶行。”

    到这里，佟莉双手攥拳，眼眶发红，“没想到，崔丽华用最可怕的方法报复了我。她抢走了我的儿子，很长一段时间，叶行都不肯叫我妈妈，只叫崔丽华妈妈。”

    “那一定很难受。”卫填同情的。

    佟莉抿了抿唇，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难受，最难受的就是愧疚。是我没能给叶行母爱，尤其是叶晗死后，我又抛弃了叶行。”

    “我听叶行过这件事，您也争取过，只不过因为叶行比较倾向崔丽华。”卫填尽量帮佟莉减轻负担。

    “我放弃了。”佟莉凄惨的摇头，“当时锦林才1岁多，我的事业又是上升期，我两边都照顾不来，哪里还有心思去照管叶行。何况，老谢过，他没办法一碗水端平，将叶行跟锦林一样看待。我想着，也许叶行跟着崔丽华，当个独生子才是最好的。”

    “可你没想到，崔丽华会找了个像马成功那样的男人。”卫填叹息着。

    “对！崔丽华既然能看上叶晗，应该很有眼光，不知道怎么会看上马成功。我真的不理解这个女人，她嫁给马成功，简直是恶心自己，恶心叶行，恶心我！”到这里，佟莉气恼的将杯子放下。

    瓷杯碰撞瓷碟，发出清脆的响声。

    佟莉恍然惊醒似的，露出尴尬的表情，“本来是跟你了解一下叶行，没想到反而一直我的事情。”

    “没关系，闲聊而已。”卫填客气的微笑。

    佟莉直视着卫填的眼睛，有些歉意的，“有没有人跟你过，你的行为举止很虚伪。”

    “有。”卫填仍旧保持着微笑，“我刚出道的时候，经常有黑子我偶像包袱重，装腔作势。”

    佟莉故意激怒卫填，本来以为会看到卫填会变脸，却没想到卫填仍旧镇定自若。

    “所以，你承认是在跟我演戏，故意骗我。”佟莉继续咄咄逼人。

    卫填也仍旧从容：“这我就不能承认了。您是叶行的亲生母亲，我尊重你，敬爱你，真心实意，没有虚假。”

    “你有什么资格尊重我，敬爱我。”佟莉讨厌卫填的态度，好像他已经跟叶行不可分割了一样，以叶行另一半的姿态话。

    “以叶行男朋友的资格。”卫填。

    佟莉猛得一挥手，将面前的咖啡杯扫倒在地上，冷笑着，“叶行的男朋友？我同意了么？”

    “叶行做事，还需要您的同意么？”卫填轻声问。

    “当然。”佟莉有些恼怒，“叶行是我儿子，他做事，当然要征求我的意见。”

    “那您对我们在一起的意见，是怎样的。”

    “我不同意。”佟莉坚决地。

    “然后呢？您要想办法拆散我们么？”卫填轻声问。

    佟莉被问得一愣，之后更加恼怒，“你倒是很会话啊，什么叫拆散你们。我叫叶行离开你，是为叶行好。”

    “所以，这么多年，你就这样逼迫叶行，只要你觉得好，他就必须觉得好。是么？”卫填的声音骤然变冷，漆黑的瞳孔幽深如潭，盯着人看的时候，有种古怪的压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