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来警局接他们的是林致的父亲。
架斗殴被关进局子里拷问了一晚上, 商南星死活也不为什么人。他不,林致也不。
更奇怪的是,那个挨的人也不, 只是缩在角落长凳上瑟瑟发抖, 眼镜早被踩碎了,哆嗦着自言自语:“他自己过喜欢我的……他自愿的……”
“你他妈闭嘴!”商南星真的想弄死他, 被林致拉住了。
男人抱着头,鼻青脸肿:“他喜欢我!他就是喜欢我!”
商南星恨得牙痒, 只好踢墙发泄。那头警察见他依旧有暴力倾向, 只好用手铐把他拷在了椅子上。
男人表示不追究:“没关系。我原谅你。看到我的耳朵了吗?他咬的!他喜欢我喜欢得要死呢……下辈子, 他会在下辈子等我的。哈哈。”
商南星眸色阴鸷的盯着他。
林致被叫走了,趁人不注意,男人忽然压低了声音:“是他勾引我的, 他是恶魔。他和他爸爸一样,都是恶魔。”
商南星:“地狱空荡荡,你这种恶魔才会被放出来。”
男人状若癫狂冷笑了一阵,刻骨的恨意才浮现出来, 夹杂着不甘,显得猥琐。
“我和关清都是同性恋,凭什么他骗婚滥交, 还步步高升。我勤勤恳恳,一无所有!”男人道,“我只是做了一件大家都想做的事!”
商南星不明白这是关笑的父亲有什么关系,骗婚是很可恶, 但从这人嘴里出来,只觉得这人愈发面目可憎。
“是我举报他的。”男人低笑,缺失的半边耳朵伤口狰狞。
“王八蛋!”商南星明白了当年关笑家为什么突然分崩离析,原来罪魁祸首竟然是这个禽兽!
“我怎么知道他们那么受不了击!那么一点点挫折就要死要活!”下一秒,男人又抱住头,哀叫:“所以关笑来惩罚我了!关笑来勾引我!他就是想要报复我……”
商南星眼前似乎出现了关笑那张美丽的脸,面容姝丽,气质清冷。
关笑淡淡的,不为尘世所动,提起过往也平静无波。
可是商南星此时却如坠冰窖,浑身冰凉。
男人哭了:“他穿着一件睡衣,皮肤那么白,他他害怕……他那么,多需要人安慰啊……”
商南星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已经有点疯狂了。
这时林致的父亲来了,警察给他们办理手续,来不及再听这些不堪入耳的话语,一切都乱了起来。
这么离奇的不愿透露架原因的当事人,让警察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要他们的学生证身份证,拿出来找学校处理。商南星根本就无所谓,林致更加不怕,两个人看上去都很不受教。
林致的父亲很生气,也不好商南星什么,只是把林致骂了个半死,问商南星要不要跟他们一起。
商南星一话,嘴角就咧得疼:“不了,谢谢林总。这件事请您别告诉我父亲。”
到底不是自己的儿子,对方点点头:“那个人身上有伤,可能有内出血。一会儿要送去医院,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人吗?”
林致抢先:“哦,那个人欠钱不还来着。”
完也觉得他父亲不信,只好呐呐地不做声了。
离开的时候林致没跟着上车,走过来:“疼不疼?”
“不疼。”商南星没好气,“才怪。”
当时他们反锁了门没多久,几个五大三粗的保安就破门而入,看到自家主管被欺负当然要帮忙,大家就一窝蜂的了起来,商南星也挂了彩,唇角破了。林致还好,见状找了一根木棍,见人就,几乎红了眼。
男人也是倒霉,十几年了,当年受了重伤耳朵也掉了半边不,现在还被找上门来暴,可惜事情一败露,就没人同情他了。
那些超市的员工害怕出事,顺手就报了个警。
林致到底有点犹豫了:“那什么,那个贱男的是不是真的啊。我怎么觉得关笑那时候像是钓-鱼-执-法啊。”
林致刚才并没有听到那个男人后来在警局的话,他知道的仅仅昨晚架时听到的只言片语。
当是商南星人,他制人,那个男人多少哭诉了一些当年的事情。
商南星不动声色道:“不管是不是真的,猥亵是事实。”
“也是。”林致点点头,他冷静下来,正义感也就消退了,反而担心的,“你也过了,消气了没?要是消气了,还是别和关笑来往了吧,我想想也觉得挺渗人的。你你和他又不可能永远在一起,万一你哪天厌了,他也给你来这么一出,你——”
“你到底有没有种啊?”商南星气结,“我能和那种变态相提并论吗?”
林致:“唉,总之,你是着魔了。”
那头林致的父亲在催,他完这句赶紧上了车,对商南星指了指自己嘴角,意思是叫他去擦药。
商南星点头表示知道,林致他们的车子渐渐开远了。
商南星等了一夜,出来已经是七夕当天了,路上的卖花的店多了起来,弥漫着节日的甜蜜气息。
他想起昨夜也觉得自己有点疯,都还没和关笑和好呢,竟然为了这种当事人都没提的事情去架。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件十几年前的事情,果然别有内情,教训了当年的罪魁祸首一顿,让商南星觉得自己稍微有用了点。
他知道自己不该往那方面想,不能听那个人一面之词,关笑的心机根本不可能有那么重,何况那时候关笑才十四岁!他还得继续查一查。
一边思衬着一边走,不知不觉他走到了芙蓉庭院,看到区门口的大字才反应过来,怎么来这里了?
他想走,却刚好遇到了正走出区大门的关笑。
关笑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关笑。
远远地,两人目光相撞,商南星才觉得尴尬,关笑却很平静,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就迈开了步子。
“等一下!”喊出了口,商南星才有点后悔。怎么又没忍住?
关笑依旧是神色清冷,眉目如画,看起来好似不可攀折:“有事吗?”
商南星不知道什么好,难道劈头盖脸就自己为了十几年前的事情去架,还帮关笑报了一个早就报过的仇吗?他这时见到关笑本人,才发现自己有点中二了。
关笑已经足够成熟,完全有能力处理他自己事情。
商南星这么做不紧没有用,还是在揭关笑的伤疤。
“我、我来看看你。”商南星难得结巴了。
“哦。”关笑应了一声,阳光里皮肤白得发光,纤尘不染。那段过去离他太远,早就消失在岁月的尘埃里。
直到走得近了,商南星才看见关笑的手悄悄的握成了拳,正微微发抖,那是紧张又激动的表现。
果然,关笑的脸色也有点红,眼尾透着难以察觉的湿润,神色并没有远看那么淡定。
关笑也对分手感到很难受吗——商南星忍不住就开始高兴了。
关笑也看清了商南星脸上的伤,眉头蹙起,语气里带了点关心:“你怎么了?脸上怎么回事?”
商南星本来是想装酷装冷淡然后走掉的,让关笑看看他也是有脾气的。可惜关笑这么一问,他就不想走了。
“你和人架了?”关笑又问,语速有点急了。
“你这么关心我干嘛,心疼吗?”商南星别开脸,心底乐开花了都,“哼,你不是一点都不在乎我吗。”
他不知道自己到了关笑面前就像变了一个人,惯会无理取闹,要是被昨晚那群狐朋狗友看见,多半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还好关笑习惯了,没有赶他走,反而叹口气,垂下睫毛道:“走吧,去我家擦点药。”
来到关笑家里,一切如旧。
还是那满屋子的书,洁白的纱幔窗帘,老旧的红木地板。
他们在这里干过什么做过什么疯狂的事情,仿佛都历历在目。
商南星一走进屋子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再把关笑摁在某处,做一些坏事。他被自己的无耻惊呆了,回过神来掩饰性的轻咳了一声。
上次商南星把自己的拖鞋穿回了家,这里就没他的鞋子了。他看着空荡荡的鞋柜,很是不满,光脚踩了进去。
关笑去矮柜里拿药箱,商南星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他的背影。
不管他怎么装,事实上,他都想念关笑想得快要发疯了。
关笑找到药箱,走过来蹲在地上,把棉签蘸上红药水,轻轻地给他唇角涂抹。
商南星忍不住贪婪的看他的脸,又被这专注的关心伺候得很满意,唇角止不住就有了点弧度。
“别乱动。”关笑。
他眸子温柔,脸庞清隽,认真起来的时候让商南星很想拥有他的深情。
“好了。”关笑停下动作,扔掉了棉签,这才发现商南星正深深的看着他。
“我后悔了。”商南星脑子发热,脱口而出。
终于出来了!他不要分手。
关笑站起来,被商南星拉住手腕,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呜呜,我不要分手了。”商南星耍赖,声音委屈极了,“那天的话我全都收回,你能不能当我什么都没过?”
关笑站了片刻,屋子里瞬间变得安静了。
平时最注重形象的商南星,此时浑身邋遢,脸上挂彩,像闹着离家出走要和大人决裂的孩,最终还是又可怜兮兮的回来了。
他的眸子单纯得像只狗,企盼都那么明显。
关笑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好。”
商南星以为他肯定会拒绝,愣住:“你、你这么快就答应我吗?”
关笑回头,脸逆着光,淡淡道:“不是你想让我当作什么也没过?”
关笑去洗手,商南星才渐渐回过神,有点不可置信,怎么在关笑这里求复合这么容易?
他跟过去,有点想问个明白,又不知道具体要怎么问。毕竟一切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在关笑这里发生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如来佛祖手中的猴子,根本逃不过佛祖的手掌心。
“分手是我的,你不生气吗?”商南星不放心,“你怎么不先拒绝我?”
“有用吗?”关笑,“我拒绝你就不来了?”
“那当然不可能。”商南星道答得很快。
见关笑点了点头“正是这样”的表情,他又补充:“关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很无聊?”
关笑用毛巾擦干手,:“是。”
商南星:“……我会长大的。我有在成长啊。”
关笑:“我知道。”
商南星高兴了一点:“嗯,我就知道你觉得我是潜力股。也舍不得和我分手吧。”
“没有下一次了。”关笑,“分手又和好,没有下次。你想清楚了吗?”
商南星半天才吞吞吐吐道:“还不是你不肯承认我是你的男朋友……生病了也不,还想着去找秦大叔,到底是谁没道理啊……你不知道单恋是很没有安全感的吗……我就是生气而已。”
“我没有要故意去找阿远。”听到这里,关笑脸色泛红,“至少不是你想的那种原因。”
“什么意思?”商南星惊讶。
“他下个月要结婚了。我要做伴郎,那边语言不通,我想先学一点而已。”关笑很不习惯对人解释,颇为局促的站了一下,又往客厅走。
商南星几乎要忍不住自己的身体里的野兽了,他一把抓住关笑塞进怀里,笑着:“嗯,我知道了。我再也不会这样了。学长,我爱你啊。你知道吗。”
关笑很爱干净,而现在商南星很脏,他挣扎着推开点,看上去确实因为告白而害羞:“你先换衣服吧。”
“不行,我们来约法三章!”商南星不松手,“这样下次就不会吵架了。我追你追得这么辛苦,我才不要放手了。”
完,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尴尬。
追得辛苦?起来,他好像都是死缠烂而已吧。
商南星脸上带伤,眉目深邃,乍一看是毛头孩,多看几眼也有点英俊逼人。
关笑被他搂得很紧,两人几乎睫毛触到睫毛,饶是再淡定,也不免害臊。
“上次我也有不对。”关笑只想快点结束这话题,伸手摸了摸商南星的伤口,难得温柔,“以后不要随便和人架。疼吗?”
商南星灿烂的笑了下,笑到一半又疼得收回去:“不疼。”
想了想又:“宝贝,如果我可以保护你,让你不再受伤害,永远陪在你身边,你会有可能喜欢上我吗?”
保护?
关笑并不需要。但商南星眸色深深,得又那么认真,让关笑不能不没有触动。
事实上,关笑也不是对他全然没有感觉,否则怎么可能任他作妖?
关笑转瞬间已思考过无数可能会有的发展,最终道:“会。”
不料他刚完这个字,就立刻被商南星堵住了嘴:“唔……”
商南星听到那肯定的答案,好像全世界都豁然开朗了。他长臂一伸,轻松把关笑抱到自己腿上,微微仰着头和关笑接吻,关笑似乎瘦了一点,重量不比以往。
他们交换彼此的唇舌,水渍声逐渐清晰。
一吻结束,彼此都气息紊乱,商南星好容易才忍住欲望,他还记得这天是七夕,是他们的第一个情人节。
他盘算着是不是应该带关笑出去吃饭,去看看电影。
两人走在路上,到处都是一对对的情侣,其实有一点尴尬。
因为在外面,要考虑旁人的目光,也要考虑关笑的感受,他们并不能牵手,可是却无法浇灭商南星对他们第一次一起出街的兴奋。
以前每次关笑下班去超市采购回来,商南星都会信誓旦旦的自己第二天要帮忙,却没有哪一次是做到了的。他对关笑的承诺感,还不如家里一刻不停的空调对他的诱惑大。
他没吃过苦,不知道要照顾人,连每天吃掉的外卖盒子都是关笑回来整理,不免心怀内疚。
内疚的结果就是——看见什么都想给关笑买。
路边有买玫瑰花的,关笑不要,两个人男人一起抱束玫瑰是太过招摇了,商南星就带他去看盆栽。
有一家花店门口摆了很多盆栽,其中一盆价格很贵,长得也很漂亮。
“帅哥送女朋友吗?”店员热情的推销,“这盆午夜情人是今天刚到的,进口玫瑰!现在不流行买花束啦,盆栽才能长长久久!这么漂亮,你女朋友收到一定很喜欢!”
商南星看了眼关笑,关笑站在花店里,比鲜花还要夺目。
可惜他不自知,正弯腰量一排花朵。
“我女朋友啊,比花还漂亮呢。”商南星胡八道,正要付钱,就被关笑拦住了。
“这是切花戴安娜。”关笑好像听到了他比花还漂亮,不好意思和他对视,“欧月。不是什么午夜情人。幼苗市价10块,童叟无欺。”
店员不满道:“这位先生你,你不要胡。我们店不会随便骗人的。”
关笑深知有理不在声高,淡淡地道:“确实没有随便骗人。这里的品种挺齐全的。黑巴克,海洋之歌,瑞典王妃,美咲,甚至还有杰夫汉密尔顿。情人节你们浑水摸鱼,平常也不敢卖这个价吧。”
店员哑口无言,完全没想到自己遇上了这种表面不做声,心里门儿清的人。
关笑掏出钱包问商南星:“你喜欢哪一盆?我来买。”
最终他们没有买。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出来的时候商南星疑惑,又想起来关笑家阳台上的那些惨死的植物,恍然道,“哦,全都被你养死过对不对?”
关笑耳朵后面红了一点:“没有。”
商南星真是觉得他可爱极了:“别撒谎了。撒谎要被惩罚的,知道了吗?”
关笑原来也是会狡辩的:“并不是被我养死的,我只是忘记浇水。”
吃完晚餐回家的时候,商南星抽空去买了一盒巧克力——关笑不要其它昂贵的礼物。商南星知道,在关笑眼中他的家境或身份不算什么,只把他当做学生而已,心里又涩又甜。
他太不了解关笑了。
关笑不是温室花朵,而是惹不起的荆棘。
十四岁,第一次被猥亵,并没有大吵大闹要报警。他容忍那个人对他进行第二次,第三次。
他稚嫩,柔软,脆弱得不堪一击,却还能假装被诱骗,假装对着人渣喜欢。
他收集证据,在那些熄灯后的夜晚,那些沾了jing液的床单、英语听力磁带里的录音、身上的淤伤,他收集得悄无声息,不动声色。
当他提交证据去揭发那个男人,半个月后却依旧杳无音讯的时候,他才通知了高大的秦知远,选择了一个仅有高二学生补课、办公室只有那个人在的周末。
关笑最后咬掉了那个人半边耳朵。
他是未成年人,他几乎可以杀掉那个人。
回到家里,关笑忽然:“等一下。”
商南星不明所以,却见关笑从屋子里拿了一双拖鞋出来,新的,吊牌都还在,正是他的尺码。
明明他今天来的时候,都是的光脚进屋,那这拖鞋是什么时候买的?
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他还没闹着要分手的时候买的吧!
这是不是明,关笑其实本来就有点在意他?
“这是我的情人节礼物吗?”他没戳穿关笑,反而邪笑了一下。
关笑被他看得心里一跳,下意识就走开,不知道是不是受节日气氛影响,他终于有点活泼的年轻人模样了,胡道:“我、我还有工作没做完。”
都在那种家庭变故下,受到挫折的孩子容易心理扭曲,没人知道关笑是怎么扛过来的。
商南星不知道那是不是关笑自己策划的,也不知道现在的关笑算不算是真正的关笑,总之他不在乎。
即使那个人,关笑是恶魔。
那个人怕了,陆风杨怕了,林致也怕了,他不怕。他商南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