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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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机着陆后, 整个机身都颠簸了一下, 虽然幅度不算大,但萧灵睡眠很浅, 还是醒了。

    她取下眼罩, 适应了一下光线。出发时是国内六点,而国外是傍晚,将近二十个时的飞行后, 这边正好是下午, 秋日的暖阳透过窗照过来, 即使感受不到温度, 还是生出了一丝暖意。

    望着蔚蓝的天空,回想起三年前的忐忑不安,萧灵神色平静, 甚至有些想笑。

    要做一个决定很难,但真正做了, 发现也就那么回事。傅秋月的没错,失去谁,地球依然会转, 不会缺氧, 更不会活不下去。

    况且,她没有失去黎觅。

    语音播报可以离开了,萧灵顺着人流下了机,坐上摆渡车。等待托运行李箱过来的时候,她拿出手机开机, 因为国内此时是半夜,她没有选择电话,而是给黎觅发了一条信息:【到了。】

    那边秒回电话过来。

    萧灵看了屏幕两秒,接起来:“喂?”因为才睡醒不久,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黎觅一下子忘了之前写好的稿子,担心道:“阿灵,你声音怎么这样了,是不是感冒了?”

    萧灵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清澈:“没,就是才醒。”

    黎觅稍放宽心,又嘱咐道:“我看过了,你厚的衣服没拿几件,再加上你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下飞机冷热交替,不定已经着凉了。所以回宿舍后,先洗个热水澡,再吃点药,不然真感冒就麻烦了。”

    萧灵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语气不过分热切,也算不上冷淡,但比起过去要么热情朝气,要么软软绵绵的撒娇,要么带着笑意的调戏,差了不只一点半截。

    到底是生她的气了。

    黎觅觉得有些委屈,拉高被子裹住自己:“为什么这么急着走,还不跟我提前招呼?”

    萧灵:“导师给我发了消息,让我早点回去,是有一个很好的项目,让我不要错过这次机会。因为是临时的,所以来不及通知你,只能先走了。”

    黎觅再迟钝,也知道这就是一个借口,咬咬唇又问:“那为什么要赶最早那次航班?再不济,你可以叫醒我,我送你过去……”

    萧灵从善如流:“既然都是临时决定的,哪有时间再等。再了,第二天黎姐姐还要上班,精神不好怎么办,我不想耽误你工作。”

    体贴懂事,却生疏客气。

    黎觅喉头一哽:“阿灵,你对我有意见。”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萧灵顿了顿,轻声道:“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黎觅不嫌幼稚,又一次固执地:“你有,你就是有。你生我气了,气到不想看见我,气到……要提前结束约定,还要提前回学校,不是吗?”

    萧灵不话了,只有浅浅的呼吸声,代表她还没有挂断电话。沉默许久,她:“我没有,我只是不想再勉强你了,这样你累,我也累。我知道你一直想我只把你当姐姐,现在我让你如愿,结束这段错误的关系,你不是应该很高兴?”

    错误这两个字,刺痛了黎觅的心。尽管这是她希望的,但想起之前那孩子遮掩不住的爱意,她又觉得,出这两个字的人,可能比她还要难过。

    她真的高兴不起来,却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而黎觅的沉默,在萧灵看来,就是一种无声的默认。萧灵自嘲地勾勾嘴角,心道自己还抱着什么希望呢,真好笑,黎姐姐怎么会舍不得,明明巴不得没有这错误的半个月时光。

    连分手都不上,只是她单方面的退下舞台而已。

    想及此,萧灵越发疲惫:“黎姐姐,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先……”

    听到萧灵有挂电话的意图,黎觅急了眼,又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只能干巴巴地问:“红绳……对,我的红绳,你拿走的?”

    萧灵诧异她居然会留意到这样的事,不过想到手上少了个东西,黎觅迟早会发现的,也就释然了。

    “我拿的。”

    “不是送给我了,干嘛要拿走?”

    萧灵淡然道:“它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我拿走也没什么吧。黎姐姐想要礼物,下次我换别的送你。”

    黎觅被萧灵无所谓的语气激怒,手揪紧了被角,难得地较真:“我不要,我就要那根红绳,你给我寄回来,或者……”

    你带着它回来。

    后面这句话,黎觅想了想,还是没好意思出口。要是真这样了,多任性啊,就算再想离家出走的朋友,来回将近四十个时的路程,太折腾人了。

    她是明事理的长辈,她才不会这样。

    听到这句话,萧灵的心里却特别不是滋味。黎觅就这么在意那根粗制滥造的红绳,也没有一丁点在意她吗?

    心灰意冷之下,萧灵:“没有了,寄不了,你自己去庙里再买一根戴着吧。”

    “什么意思,怎么会没有?”

    萧灵冷淡道:“剪断后,我直接扔掉了。”

    黎觅化身为十万个为什么,继续追问:“好好的红绳,既然都送给我了,干嘛要剪?”

    萧灵拎上转过来的行李箱,很不耐烦:“剪都剪了,还这些做什么?而且,黎姐姐你是真不知道红绳的意义,还是装作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给你,你现在都不明白么?”

    黎觅以往也不是个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只是她想和萧灵多聊聊天,让萧灵消气,却没想自己每一句话,都起了反效果。

    萧灵貌似更生气了。

    先是被凌笙凶了一顿,现在还要被自家乖惯了的孩凶,黎觅张张嘴,满心委屈:“我……明白的。”

    萧灵眼眶微红,因睡眠不足眼里还出现了血丝,她冷笑一声,闭上了眼睛:“你明白?不,你不明白。”

    那次去寺庙,萧灵趁黎觅出去电话,给自己也悄悄买了一根红绳。千里姻缘一线牵,情侣之间各有一根红线相连,代表永远在一起,当时的她是这样想的。

    可是现实,狠狠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萧灵知道这是她的痴心妄想,也知道这是她的一厢情愿,所以她离开黎觅房间的时候,顺便取下了那根红绳。

    她放弃了。

    “黎姐姐,当初给你戴红绳,是因为我居心不良,我怀着不可见人的心思,骗你那是纯粹的祝福,真的对不起。但现在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红绳我也取了,所以——”

    “以后,我只会是你的妹妹,你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都随你,作为妹妹,我祝福你。我话算数,黎姐姐不必担心。”

    在彻底崩溃前,萧灵忍住哽咽,望着在出口等她的松松,对黎觅:“学姐来接我了,我先不和黎姐姐你讲了。”

    “嘟……嘟……”

    黎觅还没来得及什么,电话已经挂断了。

    手机丢在一边,黎觅无力地倒在床上,心里像是出现了一个大窟窿,空落落的,还透风。

    她想,萧灵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真的不再喜欢她了吗?真的只把她当姐姐了吗?可是,朋友明明那样喜欢她,喜欢到哪怕她一个的回应,眼睛都会发光。

    喜欢这种事,还可以轻易改变的吗?

    想到那声学姐,黎觅又闷闷地想:什么学姐,是她之前拜托的朋友吗?人一来就不想跟自己话了,难道那个劳什子学姐,比她还要重要的多?

    越想越烦,黎觅也失眠了。

    翌日。

    凌笙着哈欠推开家门,刚走一步就撞上了一个人。警惕心骤起,凌笙想也不想,握住对方的手臂,脚下滑步,一用力把对方掀倒在地上。

    被撂倒的人闷哼一声,不动弹了。

    凌笙听这声音有点耳熟,再仔细一看被按在地上的人,大吃一惊:“黎觅,怎、怎么又是你?”

    她连忙把疑似昏迷的人拉起来,一边扶着对方的肩膀,一边拍拍黎觅沾满灰尘的脸:“喂,黎总醒醒,我自己使的力我还是清楚的,别碰瓷儿,快睁开眼。”

    冷不防挨这么一下,黎觅感觉自己浑身都快被摔散架了,有气无力道:“疼,疼。”

    凌笙:“……”

    疼死你算了。

    凌笙把人扶屋里沙发上,关好门,拿出家里常备的跌损伤药,给黎觅撞青的手肘处上药。黎觅忍着痛一声不吭,再加上擦干净地面的衣服灰扑扑的,看上去着实可怜。

    凌笙觑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哎我黎总,您是不是有病啊,天天蹲我家门口当门神?”

    黎觅幽幽道:“怕吵着你。”

    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话语,场景的区别也只是在于一个是门外,一个是屋内。

    凌笙嘴角一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得,又是有求于我。看,发生了什么,诶等等,你这黑眼圈怎么这么重,你昨晚孤枕难眠,思念过甚,没睡着?”

    本来只是调侃一句,没想到黎觅抿抿唇,居然嗯了一声。

    凌笙挑挑眉:“终于承认了。看样子,某人知道着急了?我还以为还像昨天一样,皇帝不急急太监呢。”

    黎觅抱着皮卡丘抱枕,扭开脸不理她。

    凌笙有些好笑,但还是逼迫黎觅清楚和萧灵的事。听完整个电话的内容,凌笙默了一会儿,旋即翻了一个白眼,拿上抱枕猛捶黎觅的脑袋。

    “黎觅,我怀疑你是头猪。”

    “你就不能简单直白地一句,不要走,我想你吗?你绕来绕去的,些什么废话呢?我不是让你提前好稿子吗?跟着念你都不会?”

    黎觅在沙发上躲闪不了,被捶了好几下。她举起手一边护头,一边辩解:“一紧张,忘了念稿子。”

    想到点什么,她又声补充:“而且、而且,阿灵和我想象的对话不一样,稿子也派不上用场。”

    凌笙:“……”

    不用怀疑了,黎觅就是头猪。

    “行行行,你紧张。但是你再紧张,句‘我喜欢你’也不难啊,至少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局面,你没听出来灵灵有多伤心吗?”凌笙放下抱枕,不再她。

    黎觅垂下手,认真道:“我听出来了……只是,我不喜欢她,不,也不能是不喜欢,但那种喜欢是亲人之间的,不是爱人之间的,我怎么能骗她呢?”

    凌笙倒吸一口凉气,憋住卡在喉咙口的脏话,颤抖着指向自家大门:“看到那个门了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