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厉兵秣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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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气之道! 固然博大精深,有着种种玄妙。 而望一家一户,大可观一国一域。 然,天地不可欺! 这般神通法术,倘若应在一般门、户,尚且不会有多少反噬,就是一般道人之流,都能自主压下。 然而,法不施贵人,一旦格局上升,到了豪门、名门、大族、甚至一城、一国。 气运煌煌,凝聚灵性,非是一般真人、国师位业,看上一眼,都要道功折损,五劳七伤。 毕竟,气运之道,煌煌刚烈,一旦臻达一定层次。其恢宏大运,本就有万邪不侵,万法不沾之效。 荀少彧嘴角含笑,从容淡定:“而我一览无余!” 真人、国师,都有五蕴皆迷,身在局中之时。 但在石镜本质上,远远超乎这一方世界。纵然破损之极,本质依旧高于这方世界。 在石镜映照,是非虚妄,皆在他一眼之间。 石镜之中,一头黑罴,拍打胸脯,伺而动,丝丝血红,宛如云雾,正在升腾涌动。 “气凝煞,杀盈盈,外松内紧!” 荀少彧一一对应,个中气象,嘴角勾勒弧度,似笑非笑。 石镜在,荀少彧于气运之道的把握。最少在此方世界,是无人可及的。 任如何装伪,在气运之上,他是做不得假的。 “上位!” 赵文远、鲁明达上前,站在荀少彧身侧,观望地势。 兵家之道,在乎天时、地利、人和! 荀少彧伸,指向云蔼山涧,道:“高家寨,占据地势,一道横沟,两道沟渠,切断进出口径。” “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兵家必争之地啊!” 高家寨坐落山涧回廊之间,地势占据高位,且两侧山路狭窄,不适大军行进。 只要在峡谷口,守兵数十,就可轻易阻挡,数十倍于己之敌。 而且两侧峡谷,就是一座天然关隘,高打十几丈,一般人也无法攀爬。 鲁明达道:“上位,俺去带一营兵马,看看能否攻杀进去。” 荀少彧轻轻摇头,道:“不用了,现在的沟渠内外,定然有寨兵把守而且一定还是重兵。” “用一个营的甲兵,明达你未必能拿下啊!” 他淡淡一笑:“况且,用人命去堆,固然能胜,也是惨胜,我不取也” 荀少彧出兵,可不是真的为了一方百姓,一地黔首。 高家寨固然穷凶极恶,但若不是利益纠葛,荀少彧也不会虎口拔牙。 到底,还是这高家寨,乃至凤台山数万山民,挡了他的路。 鲁明达憨声,道:“上位,不妨试一试如何知俺厉害。” 赵文远冷声道:“你要试,自可去试,但不要带着麾下兄弟,一起送死。” 鲁明达狠狠的瞪了赵明远一眼,也是无言以对。 “好了” 荀少彧出言,止住两人冲突,道:“既然他们,都已枕弋以待,我又怎能让他们空守一回。” “传令,正面进攻!” 鲁明达、赵文远二人大惊:“上位” “迟早要有这一遭的” 荀少彧看着石镜中,那一头气游浮的‘黑罴’,喃喃道:“不如此,难道要一脚,踏入他们陷阱乎?”  峡谷两侧,陡峭崎岖, 呜!呜!呜! 牛皮号角吹响,长矛似林,寒芒烁烁。 甲兵们,袭赤甲,围赤巾,恍如一团团火焰,焚烧八方。 “哈!” “哈!” “哈!” 五十人一队,横十纵五,一个又一个方队,都喊着激昂的号子,长矛斜举,一步步靠近峡谷景廊。 长矛尖儿,泛着银亮光泽,明晃晃的,前排甲兵持着圆木盾牌,踏着沉重步伐,稳稳前行。 鲁明达握着一杆长矛,眸光开阖,似如一头猛虎,虎啸山林。 “兄弟们杀!!” 骤然,鲁明达大声呼喝,长矛指向峡口。 “杀!” 一队队甲兵,队列整齐,步伐之中,隆隆作响。 峡谷入口、两侧,倏然间重重人影晃动。 看着谷下景象,高望冷笑连连,大一挥。 一名名面涂朱砂的汉子,背着箭壶,一张张硬弓,被拉开得满满的。 “放!” 伴随着一声暴喝,朱砂汉子们指一松,道道箭矢,汇聚箭雨一般,簪射落下。 片刻,有数十甲兵,在箭雨之下,倒地不起。 随即,又有不少甲兵涌出,神色坚毅,填补着身旁空隙。 鲁明达长矛挥舞,密不透风,拨开十数箭矢。 “抬盾抬盾” 他眸子掺杂血丝,喊的声嘶力竭。 “给我抬盾啊!!” 掌一翻,鲁明达长矛呼啸窜出,以矛代箭,掷向前方。 这一矛,犹如一道黑色闪电,十来丈距离,眨眼即至。长矛重重撞在,谷口寨兵持的藤盾上。 噗——呲—— 藤遁如薄纸般,刺入一名寨兵的体内。 甲兵们纷纷抬起盾牌,木制盾牌上,‘砰、砰、砰’,连续响起。 鲁明达大喝:“杀啊!!” 浑身筋骨,倏然拉伸,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越众而出。 顺拾起一杆长矛,矛尖一挑,冲着谷口方向,疾步而行。 外家大成,铜皮铁骨! 浑身劲道,拧做一股,长矛一抖一颤。鲁明达步伐愈疾,身形骤然直冲,一道道箭矢落在身上,宛如刺猬一般。 但鲁明达毫不在意,肌肉一缩一紧,紧紧锁住箭头。 筋骨渐渐拉伸,达到极致,血管膨胀,凹凸而出,宛如一尊金刚力士,怒目圆睁。 “杀啊!!” 十几丈路程,在一位炼通骨节大高的脚下,也只是几步迈过。 箭矢不停,鲁明达身上,至少插着三、四十支见识,但他也愈发临近谷口。 碰! 突兀的,一杆铜戟,倏然在鲁明达胸前,横插略过,深深插在地上。 一个俊秀青年,一身朴素,身着一袭洗涤发白的长衫,缓缓走出。 他语气温和,道:“此路不通”  山谷峭壁之上,高望淡淡的望着,下方的鲁明达。 “外家大成,钢筋铁骨,荀少彧麾下,还是有些人才的。” “可惜,统统都要死!!” 音调骤冷,他的眸子中,隐约有血丝浮动。 这几年来,战乱频繁,一些武学高,横空出世,以战养战,闯下诺大名头。 如今外家大成者,固然十分难得。但在战乱频频的当下,亦并非真是寥寥无几的 毕竟,这每逢乱世,不只是道人,才可搅动风云,叱咤一方。武人们在其中的作用,一样不可或缺。 须知,百战不死,即为武道巅峰! 大长老平淡道:“一方百里侯,权柄甚大,麾下没几个真本事的,怎么可能?” 高望颔首:“外家大成,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不过,高明是咱高家寨,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他的熊搏,已经炉火纯青,只差毫厘火候,就可臻达登峰造极之境。” 高望道:“有他坐守谷口,万夫莫可当老夫放心。” “这鬼涧愁,他方国端要不添上几百条、上千条命,他就别想过去。”  “此路不通” 高明悠然道,青衫烈烈。看似瘦弱的身躯,腰杆挺得笔直。 这是个外家中人! 鲁明达如此判断着。 对于个中老而言,外家、内家之别,一目了然。 外家重杀伐,内家重养生! 不要看这青衫男子,外表并不壮硕,甚至有些瘦弱,但这一身杀,绝对是个纯粹的外家武夫。 看见同类,鲁明达嘿然一乐,肌肉一抖,浑身插着的数十箭矢,一根一根挤了出来。 “这么想找死,老子成全你!” 长矛一扫略过,鲁明达以矛做棍,一式力劈华山,重重下劈。 嗡!! 似乎搅动周匝,隐隐约约,有丝丝气浪翻腾,咆哮着,呼啸着,狠狠落下。 应对攻来的惊人之势,高明脚步一错,铜戟泛起一丝寒芒。 铜戟一横,钩、啄、刺、割,一口铜戟,荡起余波不休。 铮!! 长矛落在铜戟上,发出嗡鸣声不断。一股无可匹敌的蛮力,顺着长矛倾泄而出。 力道猛然一压,矛身强行被压的弯曲,几乎就要折断一般。 “天生神力?” 感受着上酥麻,高明神色一变,招式亦随着变换。 掌一松,铜戟陡然悬空,铮铮作响,嗡鸣不断。 趁着会,高明悄然泄去力道,招式变换,渐渐以轻灵为主。 高氏秘传熊搏,以熊罴为真形,炼就也是外家横练之流。 一头熊罴之力,何止几千斤数。简直就是超乎人身极限,所能炼就的气力。 固然他的武道,并没有踏入巅峰之境,但在力气上,他自信不输于任何敌。 然而,今日真的是遇上对了! 这气力之强,简直是让他这个熊搏大成者,都要为之动容。 “吼!” 高明怒吼一声,身躯稍稍膨胀少许,强劲的力道,带动铜戟,招招刁钻狠辣,古怪巧。 铮铮铮—— 须臾之间,两者身形交错,各自交数十上百招。 两大外家大成者之争,恍如龙争虎斗,气势惊人。 一般人根本插不上,甚至鲁明达长矛一动一挑,信施为,就有不少寨兵,或重伤,或垂死。  荀少彧蹙眉,望着前方战事。 距离几十丈远,虽看的是模模糊糊,但依稀也能看出,谷中情形。 尤其在鲁明达,暂时被高明缠住了脚之时。 荀少彧稍稍感慨,道:“这高家寨,能传承几百年,果然不是侥幸卧虎藏龙啊!” “一员区区将,就能挡了我麾下骁将,真是了不得。” “上位” 赵文远在一旁,道:“对方人多势众,明达快要坚持不住了。” 荀少彧道:“第二营,进兵” 话音落下,一名名甲士,疾步涌入谷道。 一刹那,十几丈长的谷道,箭矢、落石,血肉横飞。 荀少彧冷声道:“谷道,难道就想阻我两千大军。” 赵文远见着,涌入谷道的甲兵,嘴角一抽。 冲入谷道的甲兵中,县中大户的家甲,占了多数。 这是要削弱,县中大户的势力? 赵文远恍然想到,默默看着,眼前惨叫哀嚎,血肉模糊的画面。 这两千甲兵,属于荀少彧的,至多能有一千二百甲兵,其他八百兵甲,都是县中大户,‘自愿’赞助的。 县中大户,世代扎根江宁。 其潜在势力,根本就不是荀少彧个人,就能望其项背的。 八百甲兵,固然是十几家大户联合,才能有的底蕴,却也未必是其全部。 有朝一日,荀少彧与县中大户撕破脸皮,荀少彧的胜算,不足三层。 “这是要布局未开,为了以后的大清洗,而做准备” 赵文远看的长远,对荀少彧的心思,也能窥见几分。 但越是明白,赵文远心中寒意,也就愈盛。 荀少彧默默无言,心念转动:“不会让他们全死的县中大户不傻,这事可一不可二,一旦让他们警觉,岂不坏了大事。” 能有效削弱大户们的势力,荀少彧乐得为之。 但,那些心思,都是在有十足把握,攻破高家寨,为前提的。  铮铮铮—— 高明、鲁明达二人,身形交错。 一口铜戟,一杆长矛,争锋相对。 都为外家大成,筋骨强横,体力悠长。 这二人一交,就似如疾卷狂云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杀!杀!杀! 鲁明达长矛舞动,疾风骤雨,点点杀,落在芒尖,凛然绝伦。 因为天生神力,体魄惊人。鲁明达武力,在荀少彧麾下,堪称第一人。 两大高的角逐,常人插不上。但这并不代表高家寨,就只有高明一人,才是外家大成。 五个面涂丹砂的汉子,步伐疾行,一持盾,一执刀,冲入两大高之间。 ‘唰、唰、唰’,刹那之间,一片银亮光泽,恰似银河落下。 高明脸上浮出一丝愠怒,随即消逝,铜戟一荡,顺势退出两三步。 刀们面无表情,也不在乎一旁高明。一口口朴刀,进退有度,协同如一,挥洒自然。 长矛一荡一震,拨开一口朴刀。鲁明达嘿然一笑,身形骤退。 “老子不奉陪了,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