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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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家出葬那天,烈日当头。

    火葬场,空气里一股子焦灼的闷热,黑烟腾空而散。

    人来人间走一趟,那些往日的情爱仇恨,最后不过是化作一捧浮灰。

    回程的路上,汽车大巴一路晃悠前进,车厢内静谧无声。

    郁喜坐在柳香冬身边,这个向来与外婆不对付的女人此刻却偷偷抹了把眼泪。

    郁喜握了握柳香冬的手,柳香冬叹了一口气道:“人活着可真够没意思。”

    没意思吗?是有点。

    回到老宅,前来帮忙的亲朋好友都走了差不多,倒是有几分人走茶凉的意味。

    晚上,郁喜和表妹梁浅睡一屋。

    梁浅正值初二,奈何姑娘成绩不大如意,是班级的吊尾。

    二姨着急上火,姑娘倒是没心没肺,还扯着她,聊他们班级里的八卦。

    郁喜听了,不免问:“你就没有喜欢的人?”

    姑娘扭捏一阵子,才声咕哝了句:“怎么可能没有呀。”

    郁喜扯了个笑容,姑娘在黑暗里翻了个身子,扒拉着郁喜胳膊,几分讨巧的意味“姐,你呢?有没有喜欢的人?”

    姑娘兴致勃勃。

    梁浅等了片刻,不见郁喜开口,都要放弃的时候,却听她软声道:“有。”

    梁浅追问:“是你同学”

    “不是。”

    梁浅还欲再问,郁喜却轻声道:“快睡吧。”

    梁浅安分了片刻,又忍不住唉声叹气。

    “怎么了?”

    “唉,姐,你现在可是解放了?我可苦了,中考后,还有得熬呢。”

    郁喜想起二姨在饭席上提及让自己给梁浅补习的事儿,不禁问:“需不需要我留下来几天,给你补补课?”

    梁浅在被子里蹬了蹬腿,踌躇道:“不...了吧。”

    郁喜失笑,但还是忍不住劝她:“初中的知识并不难,只要下点功夫,成绩还是很容易提升的。”

    梁浅撇撇嘴,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姐,我们这群学渣的脑回路和你们学霸是不一样的。”

    郁喜被她逗笑,姑娘思维跳跃,又问:“姐,我中考后能去找你玩吗?你到时候,应该在B市上学吧。我妈,你到时候铁定是在B大。”

    ......

    郁喜从南边回来了,没过几天,便开始填志愿。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柳香冬特意请了大伯一家子到酒店吃饭。

    席上,大伯直夸郁喜有出息,不免提点自家的子:“跟你姐学着点。”

    大人们聊着事儿,郁喜期间出来上了一趟洗手间,倒是没想到会碰见宁则慕。

    宁则慕笑笑道:“哟,嘻嘻,怎么在这儿?”

    “跟我妈来这吃饭。”

    宁则慕也从温蝉那儿知道这丫头高考摘得了C市的文科状元,不免问:“这算在哪儿上学呢?”

    郁喜抿抿唇:“B大。”

    宁则慕笑笑,意味不明一句:“挺巧。”

    郁喜不明所以,只听宁则慕道:“淳之也是B大毕业的,你不知道?”

    话落,宁则慕量了郁喜几眼,见姑娘一脸讳莫如深。

    心想,可真是造孽哟。

    有服务员从两人身旁经过,宁则慕拦下人家:“去,给拿个红包纸来。”

    服务员怔愣两秒,训练有素地走了。

    等了大概两三分钟,那服务员捧着一叠红包纸前来。

    宁则慕径直开钱包,将里头的现金一股脑拿出来,装入那红包纸里,递给郁喜。

    姑娘倒是挺有原则:“我不要。”

    宁则慕捉过姑娘的手,将红包塞他手心里:“你去上大学,你家里长辈没给你塞红包?”

    郁喜点了下头。

    宁则慕又问:“我算不算你长辈?”

    郁喜迟疑地嗯了一声。

    宁则慕好整以暇笑笑道:“这不就得了,竟然我也算是你长辈,那这红包你该不该收下?”

    郁喜捏着那看似分量不的红包,眉头微拧,一脸为难。

    柳香冬今晚心情好,也多喝几杯酒,看得出,她是真的高兴、

    她前半辈子过得糟糕透顶,在这些亲戚面前总是自觉几分落人一等,好在养了个好女儿,给她争了几分脸。

    回去的车程上,叨唠着郁喜过两周去B市需要带些什么东西,

    郁父不禁笑道:“这时间还早着呢。”

    柳香冬嗔骂道:“你懂什么,这东西就得早早准备着,不然到时候难免丢三落四的。”

    两人着话,柳香冬见女儿坐在一旁,也不吭声,不由抬手碰了下郁喜。

    郁喜回了神,柳香冬道:“你这孩子,愣什么神呢。”

    宁则慕塞完姑娘红包,转头倒是给温淳之去了个电话。

    那端,温淳之情绪很淡,宁则慕提起给姑娘包了个红包。

    他这才不疾不徐开腔:“包了多少?”

    宁则慕拧着眉头似在回想:“大概三千来块吧。”

    那端不知了什么,宁则慕嗤道:“你嫌少,倒是亲自给人包个大的去,你看人姑娘收不收?”

    言语,几分幸灾乐祸。

    郁喜去B大报道那天,是柳香冬陪着去的。

    那天出了B市的火车站,外头就下了点淅沥雨。

    柳香冬拦了辆计程车,前往B大。

    计程车司机也是个能聊的人,一路上同柳香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闲话,大妹子大妹子,叫得亲切。

    从柴米油盐到儿女学习,直到临至B大校门口,才停了话头。

    郁喜是第一个到达宿舍的,柳香冬将行李箱安置好,便带着她到学校的服务中心,添置些生活用品。

    郁喜跪在床上挂蚊帐时,宿舍门口,传来行李箱轮子滚动的闷重声。

    就这样,郁喜见到了第一个舍友,齐毓。

    齐毓一头长卷发,面目清丽,身形高挑。

    她一见到郁喜,就亲亲热热的了个招呼:“你好呀。”

    郁喜也回之一个笑容。

    临近下午,另外两个舍友也来了。

    四个姑娘,互相介绍了姓名,彼此随意开几句玩笑,初次见面的隔阂,便消散不少。

    柳香冬没有久待,同郁喜在外头吃了午饭,叮嘱她好照顾自己,便坐高铁回C市。

    军训结束后,便开始正式上课。

    第一节课,便是德语课。

    她们四人不约而同记错上课教室,错过了第一堂课,闹了个笑话后。

    余下的日子,倒是与往常无异。

    转眼,炎热酷暑早已远去,凛冽隆冬将至。

    2013跨年夜那天,第一场初雪纷纷而至,天地间,一片苍茫的纯白。

    郁喜在当晚,收到了一个包裹。

    她开来,里头是刚上市某奢侈牌子的笔记本,淡粉色的,巧精致。

    郁喜不上来,她是什么心绪。

    齐毓凑过来,低声叹了句:“这大陆还没得买呢,谁送的呀我托我姑在香港带一台,都一个月了,还没搞到呢。”

    其余两位舍友也探身过来,暧昧一笑:“是追求者?”

    郁喜摇摇头:“不是。“她顿了片刻,粲然一笑,”是我曾经追求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