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意！”六耳第一个举起了双臂，然后对猴子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猴子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时，众猴的赞同声已经此起彼伏地响起。

    “猴子聪明又善良，我赞成他做我们的大王。”

    “猴子带我们进了水帘洞，让我们不用再像以前那样经受日晒雨淋。我也赞同猴子做咱的大王。”

    “我也赞同。”

    “我也是。”

    ......

    众猴一人一句，猴子被他们簇拥在了中间。在众猴的爱戴与拥护中，猴子成为了花果山的猴王。

    老猴子为猴子举办了封王大典，听起来很霸气的样子，其实猴子的封王大典，也就是大家摘很多香蕉、桃子，然后一起吃一起玩，猴子和大家一起在柔软的草地上嬉戏闹，别提有多开心了。

    可是，就在此刻，郁郁葱葱的林木间，忽然飞出一支尖利的箭，射穿了猴子身边的一只母猴子的脖颈，随着脖颈上的鲜血汩汩流出，母猴子当场毙命。

    是山中的猎户！他们又来了！众猴一下子慌乱惊恐了起来，像无头苍蝇般四散逃逸。此刻，数名猎户从葱郁的树后走了出来，他们弯弓搭箭，朝逃逸的猴子们射去。冰冷的空气中，密集的箭矢如雨般遍布整个上空，一支支锐利的箭狠狠地穿透花果山上慌乱逃逸的猴子们的身体，空气中腥甜的鲜血味越来越浓郁，压抑得人快要透不过气来。

    密集凌厉的箭雨倒映在猴子澄澈的瞳孔中，殷红的鲜血染红了猴子的眼睛，刹那间，猴子清纯的眸中划过一道阴狠嗜血的凶光，如同一把等待着饮血的刀在冰凉的月色下泛出的寒光，仿佛下一秒，就要让那些射杀花果山猴子们的猎户们见血封喉。

    这是第一次，猴子的心里起了浓烈炽热的杀意，好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火，恨不得把这些人燃烧殆尽，让他们尸骨无存，让他们给死伤的花果山猴子们偿命！

    察觉到了猴子的异样，六耳急忙牢牢地抓住了猴子的手臂，钳制住猴子，不让猴子轻举妄动。

    “猴子，你不能去，我们根本就不是猎户的对手。你快跟我离开，这里太危险了。”六耳拽着猴子逃离，却在半途中被猴子挣脱开他的手。

    “六耳，我不能丢下他们。”抛下这一句，猴子便不再看六耳，转身往回走去。

    “可是你去又能怎么样呢？猎户是人，我们只是猴子，猴子怎么能赢得了人呢？”

    猴子的脚步顿了顿，声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决绝：“赢不了，也要赢。”

    “好，既然这是你的决定，那么，”六耳勾上猴子的肩头，朝他咧嘴一笑，“我陪你。”

    “嗯。”猴子眼眶泛红，朝六耳伸出紧握成拳的猴爪。

    六耳瞬间便明白了猴子的意思，也伸出紧握成拳的猴爪和猴子不轻不重地碰了一下。

    碰拳这个动作是他们的密语，代表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

    猴子一个筋斗翻身跃到了山石的高处，俯瞰着下方惨绝人寰的射杀，他身侧的两只猴爪子不自觉得被他狠狠地握成拳，发出骨骼崩裂的咔嚓声。

    眸中蔓延开来的恨意如燎原烈火，猴子用人类的语言对仍在射箭屠戮猴子们的猎户狠狠地道：“你们这些人听着，今日我花果山一千三百四十只猿猴，每死一只，来日，我必要你们十倍偿还！”

    狠厉的话语在山中散发出一阵一阵的回音，如同恶魔的索魂声，听得人心中巨颤，不仅是因为这话语之中的狠毒决绝，还因为——这冰冷狠厉的话语，竟然是出自......一个猴子之口。

    猎户们闻声纷纷抬头看向山石高处的猴子，目光中流露出或惊异或恐惧的神情。

    “这只猴子竟然会话，莫不是什么山精妖怪吧。”

    “是啊是啊，刚才他的那些话，真的好恐怖！”

    “你们瞎想什么呢，他不过就是一只会话的猴子。你们，如果把他捉了去卖给杂耍团，一定能赚很多钱吧。毕竟，这天底下，能话的猴子，百年难得一遇啊！”

    ......

    猎户们纷纷杂杂地开始议论这只会话的猴子，一时间忘了要继续射杀花果山的猴子。

    此刻，六耳趁机将方才在地上拾起的十余支箭，瞄准那些正在火热议论猴子的猎户们，一连十余发地射了出去。

    由于讨论得太投入，猎户们此刻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一瞬间数个猎户中箭倒地，或死或伤。

    其余猎户见同伴中箭伤亡，这才恢复了警惕。可是，由于六耳是在暗处发箭的，猎户们根本就看不见六耳，再加上猴子刚才在山头用人语出的那一番让猎户们毛骨悚然的话，猎户们此刻只以为一切是猴子做的，可是猴子手中根本就没有箭，他们也没有看到猴子发箭，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猴子是妖怪，他有诡异可怕的妖术！

    想到这里的猎户们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是想狩猎赚钱，但是还不想搭上自己的性命，于是纷纷恐惧地逃离了。

    但是，总有那么一个猎户不怕死的，他叫王五，是这群猎户里箭术最高的，也是这群猎户里野心最大的。他才不管什么妖怪不妖怪，他只知道，抓住了会话的猴子，就能狠狠地赚他一笔。

    于是，王五没有像其他猎户一样惊恐离开，反而，他从身后的竹筐里取出了三支箭，搭上了他的弓，对准了山石高处的猴子，“嘣”的一声，三箭离弦，准确无比地朝猴子射去。

    王五本以为三箭之中，总有一箭能够射中猴子，却没有想到，那被他运足了力气的三支箭，在猴子灵活迅捷的几轮空中翻之后，堪堪从他身边擦身而过，连一根猴毛都没碰到。

    王五心中震惊，而此刻，猴子已经从山石高处翻跃下来，先前他还有所忌惮是因为猎户们人数众多，如今其余的猎户们都走了，只剩下了这一个猎户，那他还怕什么？殊不知，整个花果山，他可是身手最矫健、架最厉害的猴子，只对付眼前这一个人的话，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王五看着不退反进的猴子，心中没来由的害怕起来，这猴子居然能逃出他射的三箭，现在还毫无畏惧地跃到他面前，莫非......他真是妖怪不成？

    王五开始害怕了，紧握着弓的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他一边后退，一边恐惧地道：“你......你这只妖猴，你要干什么？”

    猴子冷若寒冰的目光扫过眼前的人：“你呢。”

    “你......我可不怕你。”王五着，便抽出腰间的刀，狠狠地朝猴子砍去，却不曾想猴子身形一转，轻而易举地便避开了，王五扑了个空。

    待王五要再举刀砍向猴子的时候，猴子凌空翻了个筋斗，直接一脚踹上了王五的胸口。刹那间胸口疼痛无比，王五捂着胸口，由于一瞬间重心不稳而身形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手中原本紧握着的刀也在惊慌中不自觉地滑落至地。

    王五压下胸口的剧痛，吃力地弯下腰，想要捡起脚边的刀，却迟了一步，那柄刀早已被猴子抢先一步拿了起来，此刻，这柄刀正在被猴子拿在手里，如同玩具一般地随意把玩着。

    “死猴子，还给我！”那柄刀可是他花了大价钱请村里最好的铁匠造的，如今竟被这死猴子抢了去，如何能不愤恨！

    “哦？你想要吗？”猴子眸光一凛，唇角微弯，“那就还给你吧。”

    刹那间那柄雪亮澄澈的刀便从猴子手中飞旋而出，直直地刺穿了王五的身体。

    王五震惊地看着那柄他视如宝物的刀直直地贯穿自己的身体，然后又抬眸看看眼前的那只不过三尺三寸高（约1.1米）的猴子，漆黑的眸中满是愤怒和不甘，但也只是一瞬，那些愤怒和不甘便烟消云散，因为王五的意识开始渐渐涣散，一剑穿心，如何还能活命呢？

    王五的身体在最后一抹意识消散之时便一头栽倒了下去，猴子冷漠地走过他的身体，来到那些方才中箭而死亡的猴子们的尸首身边，那一瞬间，猴子全身仿佛一瞬间脱力了一般重重地跪了下去，膝盖被坚硬的地面磕出血来，他却仿佛浑然不觉。他的眼神空洞枯寂，声音颤抖哽咽：“对不起......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你们。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身后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猴子的背，以示安抚。温和的六耳的声音从猴子背后传来：“不是你的错，猴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如果不是你方才机智，想到扮成妖怪，来吓走他们，此刻，花果山还在那些猎户的屠戮之中呢。猴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

    猴子的眸中依旧一片枯败的灰色：“可是，还是有那么多的猴子死了，我是他们的大王，却不能保护好他们，是我没用，是我的错......”

    猴子缓缓走到那只死了的母猴子的身边，那是一只中年母猴，一直以来都没有孩子，于是自从猴子来了花果山后，就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着。猴子自幼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母爱，在这只母猴子这里，猴子第一次体会到了母亲的感觉，那种感觉是那样的温暖而美好。猴子原本早就在心里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地孝敬照顾她。可是，现在，她死了，被那些狠毒的猎户们杀死了！还有那么多花果山的猴子们，都被猎户们杀死了！

    到现在，猴子还能清晰地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鲜血气息，浓郁而哀伤。

    “对不起，是我不够强，没有保护好你们。”猴子的声音出奇得平静，他缓缓走过躺在地上的每一具猴子的尸体，为他们轻轻地合上睁开的眼睑，直至为最后一具猴子的尸首合上眼睑后，猴子缓缓朝花果山下山的方向走去。

    六耳拦在猴子面前：“你要去哪里？”

    “斜月三星洞。”猴子的眸光无比坚定，“观音菩萨曾对我，斜月三星洞的菩提祖师道法高深，如果能够拜他为师，一定能够学得一身本事。我要变强，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我才能保护好你们，不让你们再受到任何欺凌。”

    “猴子，你......确定了吗？”确定要离开他了吗？要离开花果山了吗？

    “嗯。”猴子郑重点头，随后伸出猴爪拍拍六耳的肩，“在我学成归来之前，你要为我照顾好花果山，照顾好花果山上的猴子们。六耳，从现在起，我把整个花果山交给你了。”

    六耳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好，我帮你照顾花果山。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回来。就算......就算最后你没学成高深的法术，也没关系，花果山永远是你的家。只要你在外面累了，随时都可以回来，我们会永远在这里等着你。”

    “嗯。”猴子眼眶微红，正要转身下山。忽然听到六耳叫住了他。

    “等一下。”

    “嗯？”猴子回身，疑惑地看着六耳。

    六耳缓缓朝猴子伸出紧握成拳的猴爪，猴子见状，立即明白了，于是，他也伸出自己的拳头，和六耳的拳头轻轻地碰了一下。

    这一次的碰拳不同于上次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意义，这一次，代表着“一定会归来”的约定——猴子答应六耳，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他都一定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