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仅仅意味着你永远不能碰我，也意味着…你永远不能碰任何女人……因为我不可能接受。”

    赵紫龙一直在等她话说完，没有急着表明决心，也没有怒不可遏，只是温声道：“我可以。”

    项天玉的目光有些泛酸，再次道：“也意味着…你永远也不会有属于你的孩子……”

    提及孩子，赵紫龙的心口莫名的疼，好似这两个字是他此生永远也挥之不去的痛，多少个午夜梦回，多少次看着别人的孩子，多少次听到爸爸，多少次看到航航……

    他总是会锥心刻骨的疼。

    那种疼永远也不会消失，随着时间的流逝却越发的印刻在他身体的每一处。

    见他脸色发白，项天玉的目光也有些湿润，两只素手不由自主的攥紧成拳。

    她其实很清楚，这样对他来说到底有多残忍。

    可是，她仍旧想给他决定的机会，给他选择的权利，不管最终等待她的结果是什么……

    “好，那就不要孩子。”半晌后，赵紫龙缓缓开口，一句话清清淡淡，好像无关痛痒。

    可饶是如此，她却好像依旧听到了他的心在滴血的声音，那么疼…那么疼……

    连她，也跟着一起痛了。

    他其实…很想要一个孩子的吧。

    她忽然就迟疑了，她是不是真的要这么自私？

    她甚至都不清楚，她对他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项天玉沉默下来，她好像什么都给不了他。

    却要这样耽搁他的一生。

    她总会忍不住去想，如果没有她，他完全会有另一种不一样的生活。

    不论是李萱、还是叶婷、也许她们才能给他更多。

    一个健康的夫妻生活，一个可爱的孩子，一个美满的家庭……

    “天晴。”

    项天玉回过神来，看向身旁的男人，久久沉默。

    赵紫龙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极其认真的开口：“我什么都可以不要，除了你。”

    项天玉的目光有些湿润，她不想去想他忽然来到自己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也不想去想他为什么一定要娶自己，也不想去想他到底有怎样的过去，也不关心他到底深藏了多少的秘密。

    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只相信自己的心……

    项天玉撸起袖子，伸出手，落在了他的那只大手上。

    赵紫龙微怔，想要回握住她，项天玉却轻声开口打断道：“别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小手覆盖在他的大手上，每一根手指都顺着他的指缝，同他交握着。

    赵紫龙一时间没有清楚她的用意，抬头看向她，却见她的视线始终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他便也收回了目光。

    十几分钟后，她的手臂渐渐开始泛红，呈现出一股不正常的颜色，其实若是平时，并不足以引起注意，可一直注视着她手臂的赵紫龙却还是敏锐的发现了她的变化，好看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项天玉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只是仍旧没有放手。

    有些事，不论怎么躲，也早晚都是要面对的，对么？

    至少，她如果真的想同他继续走下去，他总该知道真相。

    不论，她是不是会变成他眼里的怪物。

    赵紫龙的目光始终落在项天玉的手臂上，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以为他清楚的瞧见那条纤细的手臂上，已经从最初的酡红渐渐演变出一颗颗细小的红点，就像是平日里吃了什么东西过敏了一般。

    “我得了一种病……一种只要和异性有亲密接触就会过敏的怪病。”

    赵紫龙愣住，抬头看向身侧依旧淡然的女子，一双狭长的眸子里满满都是震惊！

    项天玉微微一笑，似乎已经预料到他的反应，轻轻收回手放下袖子，再次温声道：“一旦过敏，我就必须要吃药，可你也知道，药这种东西大多都带着几分毒性，我不可能永远依靠它来维持我的生活，或者就算我不惧它的毒性，可长此以往，也终有一天会对它免疫。”

    “所以我能做的，只有尽量避免和异性接触。”

    缓缓将一直深藏的秘密亲口说出，项天玉却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平静。

    因为她忽然开始有些担心，也有些恐惧。

    她担心会不会下一秒他就愤然而起，头也不回的就转身离开。

    她惧怕会不会下一个不经意的对视，她就从他的眼底看到满满的厌恶和嫌弃。

    原来，不论做出怎样的选择。

    她都注定做不到想象中的那般坦然。

    赵紫龙此刻仍旧没有回过神来，视线始终落在她的手臂上，哪怕此刻她已经把袖子放下，根本什么也瞧不见。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她的手指微微蜷了蜷，轻轻向自己的方向移动了几分。

    赵紫龙缓缓抬起头，一双好看的眼睛眼圈却有些发红。

    他……怎么听不懂她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怪病？

    和异性接触过敏？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奇怪的病！

    两人皆是沉默了许久，赵紫龙终于缓缓开口：“什么…时候开始的？”

    项天玉轻声道：“几年以前…出了一场车祸……好像在那以后。”

    所以…之前两次，她都是去了医院……

    赵紫龙缓缓垂下眸子，心口蛰的生疼，两只拳头藏在桌下，同样攥的死死的，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竖起，清晰可见。

    所以，第一次，她失踪几天，是因为仓促之下去了医院。

    第二次，她也根本没有去松城，而是再次躲到了医院。

    所以，每一次哪怕是一个不经意的触碰，她的反应才都会那么强烈。

    所以，那一天在小区门前，吴宇飞才会激动的开口对他说：你不要碰她！

    所以，其实过了这么久。

    他仍旧是一直在伤害她！

    到头来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却自以为是的在伤害她！

    只要一想到每次和他在一起之后，第二天她就要一个人孤零零的跑去医院，他就觉得自己像是个混蛋！

    如果…如果早一点知道……

    知道她会过敏！

    他绝对不会这样做！

    赵紫龙的眼底闪过一抹痛苦。

    可笑不久前她主动亲吻他，他却还在暗自窃喜，却根本不知道只为了他的一时欢愉，她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见她一直沉默，项天玉的眼圈也有些泛红。

    紧攥的双手渐渐松开，轻轻出了一口气。

    不管他做出怎样的决定，她都该理解的对么？

    只是为什么此刻看到他沉默，她却忽然间有…那么的难受……

    从她记得开始，这种怪病就一直如影随形。

    她从未抱怨过什么，也从未憎恶过它。

    可此刻，她却真的恨极了她这该死的体质！

    赵紫龙的出现，就好像命运同她开了一个玩笑。

    它把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轻而易举的放在了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可她却偏偏永远也无法触及……

    “对不起。”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赵紫龙缓缓开口，声音都带着一抹颤抖。

    泪水一下子涌上了项天玉的眼眶，纤长的睫毛轻颤了颤，很快垂下遮住里面的泪花。

    不是早就已经想过了……

    她其实是该高兴的对么？

    她应该替他高兴，高兴他可以去追寻一份真正的幸福，追寻一份完美的爱情，而不是耽搁岁月，在她身旁荒废。

    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项天玉已经站了起来，看着赵紫龙道：“你哪天有空，我们去办一下离婚手续，我随时都有时间。”

    话落，项天玉转身就欲离开。

    她怕再停下一秒，她的眼泪就会不争气的流下来，也怕再耽搁一秒，她就会开口挽留他，让他再等一等，说不准，她的病就治好了。

    可她才走出一步，手腕却瞬间被人拽住。

    可下一秒，赵紫龙就有些慌乱的放开了她，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有些不安的看着她的手腕：“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对，该吃药，药在哪，我去拿给你。”

    项天玉看着他仓促的样子，嘴角轻轻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别担心，还不严重。”

    赵紫龙却根本没有理她，慌乱的转身就奔进了她的卧室。

    既然这种情况如此不安定，药她一定会随身带着……

    随便在她的包里翻了几下，轻易就找到了那只维生素c的瓶子，脑海里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她在车上笑着同他说是维c的样子。

    打开瓶盖，将里面的药片倒出了看了一眼。

    他真蠢！

    竟然连是不是维c都没有发现！

    赵紫龙匆匆跑回项天玉面前，一面倒着药片一面道：“吃几个……”

    项天玉只是看着他的大手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紫龙却有些急了，一手捏住她的肩膀，再次道：“两片够不够？还是要三片？”

    项天玉回过神来，温声道：“够了。”

    “我去倒水。”

    将药片放在圆桌上后，他很快倒了杯水回来，将水杯放在桌子上时，手指都还在轻颤，看起来紧张的不行。

    项天玉倒是一直都很镇定，不急不缓的吃了药片后才开口道：“吓到你了吧。”

    赵紫龙这才松懈下来，只是好看的两只手却忍不住向后缩了缩，似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忍不住再次去碰她。

    见他沉默，项天玉则是再次开口道：“我先回房了，你看最近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就去办一下离婚手续……”

    赵紫龙回过神来，皱起眉头道：“我不会离婚的。”

    项天玉微怔，似乎没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他。

    “我说过，我不会再离开你，除非我死。”赵紫龙缓缓开口，目光有些猩红。

    项天玉的眸子也再次湿润：“可你刚刚……明明说了对不起，难道不是……”

    赵紫龙也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他的几个字却让她误会了意思，误以为他不打算继续同她走下去。

    缓步走到她面前，小心的抬起手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最后轻轻落在她的肩头，轻声道：“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

    “如果我早一点知道，我一定不会犯那么蠢的错误，不会让你受伤，不会让你吃那么多的药片，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医院。”

    “是我不好，是我蠢，是我太蠢！”

    看着他不断自责，项天玉的泪珠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从眼底滑落了下来，只是嘴角却轻轻扯出了一抹笑容。

    本能的想要伸手去替她擦掉眼角的泪花，指尖却在距离她脸颊几公分的地方停下。

    项天玉对着他露出一抹笑容，赵紫龙收回手，却紧紧将她拥入怀里：“别哭，你知道我没法替你擦眼泪。”

    “赵紫龙……”

    “恩，我在。”

    “我好像什么都给不了你。”

    “你留在我身边就够了。”

    项天玉薄唇轻颤，最终还是再次开口道：“我想你应该再认真想一想，也许很多事你现在还没有考虑清楚。”

    “不需要。”

    “可我没有办法满足你的心愿。”似是想起昨晚他在她耳边呢喃，轻声恳切道：天晴，给我生个孩子吧……

    “没办法和你接触，我就没办法给你生一个孩子，我不能再冒险，航航他还小……”

    话还没有说完，赵紫龙就开口将其打断：“我想过了，我们有航航就够了，本来我就讨厌小孩子，唧唧喳喳又吵又闹，也不能保证他像航航这么乖巧。”

    项天玉轻轻伸手环住他的腰身，轻声道：“真是可惜，放着这么一个这么好看的男人在面前，却偏偏能看不能吃。”

    赵紫龙轻笑一声：“倒是没看出来，原来你一直在觊觎我的美色。”

    “是啊，所以以后你可得给小爷守身如玉，要耐得住寂寞才行。”项天玉一副调笑着口气开口，靠在他的怀里，缓缓垂下眸子。

    直到入夜，项天玉穿着一身长袖的家居服走进了赵紫龙的卧室，坐在床上，一面擦着头发一面打量着他的房间，仍旧有些不大适应。

    赵紫龙洗好澡推门进来的时候，项天玉对他露出了一抹笑容：“洗好了？”

    “恩。”赵紫龙淡淡的应了一声，起身走到大衣柜前拿出了一套长袖睡衣，转身扔在了床上。

    “额…其实你不穿也行，毕竟我都穿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项天玉担心他会不会不自在，可开口之后却又觉得有些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