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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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炎城来到大队办公室。

    这些日子, 这些大队干部就是在这边办公的。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大部分都待在这里。当然还要出去体察民情。

    林炎城来的时候, 除了李铭亮不在, 其他人都在。

    张组长看到面前这个年纪四五十岁的农村庄稼汉, 还以为自己认错了。

    明明看起来老实巴交, 可为什么就是查不到他的问题呢?

    “张组长,我刚从大桥回来,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我能帮到的一定帮。”

    张组长压下心里的疑惑,请他落坐, “这些账本看起来很完美。会计都是你让他记得这么清楚的。”

    不仅仅只是记得这么清楚, 甚至每借一样东西都要登记。如果不按归定时间还回来, 那就要扣工分。

    这个大队管理得比厂子还好,让张组长十分不可思议。

    林炎城从然点头, “对。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记仔细一点省得再找人对峙。”

    张组长又问起之前的事情,“听你们家遭了很多次贼。那些去劳改农场的人都去你家偷过东西?”

    林炎城笑了笑,“也不全是。有些是偷大队的东西。我们乡下经常有摩擦, 但是要真刀真枪,一是没那胆子,二是没有条件。”

    真刀真枪也得先有刀有枪才能干得起来。

    把人往死里,那首先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饿肚子的时候, 大家也只想着偷东西。

    张组长问了林炎城一些问题。林炎城回答得滴水不漏。这些事情,他们随便找个队员都能问到,再问他一遍, 不过是想麻痹他。

    果然闲聊了一会儿,张组长开始问深层次的问题了,“听你和史县长关系不错?”

    林炎城摇头,“大炼|钢的时候,我帮着炼出钢。史县长推荐我去建筑队。只能是认识,不能关系很好。史县长日理万机,哪有空见我这种人物呢。”

    张组长有些意外,他竟没有扯着史县长当自己的靠山。

    “我看你们队的账目很清晰,你们队的粮食够吃吗?”

    “对于大部分来,是够的。”林炎城这次回答得很含糊。

    张组长挑了挑眉,“哦?可是我看你们队的仓库一直都有粮食。可为什么还是饿死人了?”

    “他们是得病而死,多少粮食都救不回来的。”林炎城神色淡了几分。为那些老人和女孩子而惋惜。

    他就算再努力存粮食,也无法救活所有人。

    张组长动了动手里的笔,“你对会计怎么看?他忘记账的时候,你会凶他吗?”

    这是算挑拨离间了?林炎城心里对这种做法很看不上眼,淡淡地道,“他工作很认真。我平时不在,但是他不会因为我不在,就敷衍工作。比我现在带的那些手下人好很多。”

    自从饥荒结束,底下的人就不如以前卖力了。林炎城猜想他们想回家了。可惜上面没有下来调令,他们根本走不开。

    林炎城只能让他们多给家里写信。先确定家人的安全再。

    但是得到的结果却不是很好。多数人的家人都不在了。林炎城每天晚上都能听到有人哭泣。他除了给他们气,也只能帮着向上面反应,让他们回去料理家人后事。

    每十人一组,轮着回去。情况倒是有所好转。

    张组长动了动手指,“可我听底下群众反应你这人太霸道,尤其是对徐家人不怎么好?”

    林炎城笑了笑,“我是书记,如果上面派下来的任务,我不霸道一点。他们能听我的吗?就像你们,不是一进大队,就召集所有人开会吗?”

    张组长脸色变了变,“那徐家人呢?”

    “我们大队什么姓都有。我对徐家人不怎么好,是因为他们徐家人专出偷。一个两个,是意外,三个四个是巧合,再多,那就是遗传了吧?”

    张组长嘴角抽了抽,又不死心地问,“不是你故意设局害他们的?”

    林炎城早想好了辞,“当初有的犯事很轻,只判了三个月。可是他们出来后,还没回到大队,就又在农场附近偷东西了,很快又被进去了。你我有那么大的本事,跑去外面给他们设局吗?”

    张组长还真不知道。他挑了挑眉,把这话记录下来。

    两人足足聊了一个多时,林炎城才离开。

    等他一走,女同事走过来,“这人可真滑手。像个泥鳅。”

    “何止是泥鳅啊。简直就是滴水不漏。”

    两人正着话,李铭亮回来了。

    女同事忙问,“怎么样?你听得怎么样?”

    李铭亮神秘兮兮地把自己听来的消息告诉他们,“我从一个队员那听到前大队长和这个林炎城有过节。”

    几人都围过来,眼巴巴地看着他,“什么过节?”

    “林炎城的大儿子跟徐广进现在的媳妇处过对象。”

    “你林炎城是因为要报复徐广进抢了他未来儿媳妇,所以才把人送进劳改农场的?”

    李铭亮煞有其事地点头,“很有可能。”

    女同事又问,“那林炎城的大儿子结婚了吗?”

    “结了。他在县城当工人,娶了个城里媳妇。”

    张组长拍了下桌子,“那他就没必要报复。一个乡下姑娘长得再美也不如城里媳妇有面子。”

    其他人也认同。

    李铭亮急了,“可是徐广进确实进了劳改农场啊。而且我们也确实查不到林炎城的问题啊。就明他这人太精明,太会装了。”

    几人又认真思考起来。

    女同事捏着下巴,“可咱们没证据啊。”

    “我看不如让队员们举报他铺张浪费吧?他们家不是很有钱吗?肯定浪费了。”

    “没有。乡下人都很淳朴,估计没人。”

    ……

    几人讨论来讨论去,愣是没能讨论出一个好法子来。

    到最后,他们只能开个忆苦思甜大会。

    这个忆苦思甜自然先吃柳叶水熬的饭,再开始畅聊。

    吃忆苦饭倒是没什么问题。大伙刚经历了灾荒,有许多人甚至都是吃树皮度过的饥|荒,所以也没人嫌弃这忆苦饭难吃。

    但是这畅聊,就有点难办了。

    这个环节少有人不出错的。

    工作组就是想利用这次机会,让这些人露出马脚。

    林炎城听到他们开会,让刘永刚把人召集到谷场。

    张组长和颜悦色地道,“同志们,咱们今天的主题是忆苦思甜,主旨是讲旧社会的苦和新社会的甜。请大家踊跃发言。”

    底下人议论纷纷。

    林炎城站在场外,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

    张组长第一个要点的人就是林建华。

    他站起来,先是给大家鞠躬,而后走到前面,“同志们,我今年十九岁,对旧社会的印象还停留在时候。我记得有一年,我们家断粮了。我爹背着我到处问人家借粮。但是家家户户都断粮,没人有粮食借给我们。于是我爹找了咱们这儿的地主,我爹一直租他们家的地供养我们六个孩子。地主见了我爹,听我爹要借粮,他二话不就答应了。但是他要两分利。同志们,两分利啊。一块钱每月要还两分。当时我们家借了一百斤粮食,十个月就要还一百二十斤粮食。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个数字。但是为了我们六个孩子,我们只能硬着头皮咬牙借了。那一年,秋收后,我们把粮食全还了。那年冬天,我们全家都啃树皮度日。几个人挤在一起,哪怕肚子再饿,我们也没有去借粮。因为我们付不起利息。”

    林建华这个故事很简单,但他话声音很有感染力,众人听了一阵辛酸。

    大伙也都各自抹泪。

    张组长带头拍了下巴掌,“讲得不错。但是你只讲了旧社会的苦,还没有讲新社会的甜呢?”

    林建华抹了把眼泪,“前几年,咱们这儿粮食又断了炊。我大哥大嫂,二哥,三姐夫听了,都给家里送钱送粮。但是没想到却招来了贼。队里人都知道我家有粮食了,贼一波一波的上门。我爹回来后,当即立断把所有粮食都借给大家。一分利息也不要。我问他,为什么你不收利息呢?就像当初那地主一样?我爹,我们家是贫下中农,怎么能剥削人呢。所以哪怕那时候,粮食已经成为了救命粮,我爹依旧没收大家一分利息。这就是新社会的好。我为有他这样的爹自豪。”

    “我们也自豪。我们为有这样的大队干部而自豪。”不知人群里,谁了这么一句。

    而后,原本坐在凳子上的社员们齐齐站起来,给林炎城鼓掌。看着林炎城的眼里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工作组的几人面面相觑。

    李铭亮嘴角抽了抽,在张秋华的示意下,他曾几次上前意图断的掌声,奈何,大伙根本不听他的。反而一再跟林炎城,“书记,我也欠你家几斤苞米,马上秋收分粮,我就还你。请你等一等啊。”

    林炎城笑了笑,“没事,不还也成。”

    “那怎么成。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你没收我们利息,我们要是连本金都不还,那还是人嘛。”

    林炎城笑笑没话。他看向林建华,这子怎么回事。他是让六好好准备忆苦思甜的演讲稿,担心对方从六这边做为突破口来攻击他,可没想到六居然反将对方一军。

    工作组的人已经不知道该什么才好了。

    好好一个忆苦思甜大会,居然给弄成了感恩大会,而且还是全冲着他们的目标去的。

    这真是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就在工作组找不到大队干部犯事的证据准备撤走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作者有话要:  感谢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