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死者DNA和黎星一致
那是一张在十分明亮的光线下拍的照片,将被绑在椅子上的人照得清清楚楚,唯恐收到短信的人认不出被绑着的人是谁。
本该在昨天晚上回来的黎越,却被人绑着,头仰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情况到底怎么样。
“你想要什么?”黎星几乎是抖着手出了这句话发过去。
发完这条短信后,她立刻点开了联系人,找到了宁傅言的手机号码。
原本有宁傅言号码的手机被她丢在了医院,后来江迟陪她去买了这个手机,在她被带到别墅的时候,她的手机里就多了宁傅言的号码。
黎星很清楚的知道,现在能帮她救黎越的,只有宁傅言。
电话拨过去后,那次在医院里的记忆又浮了上来,黎星握着手机的手指节泛白,她很怕听到的又是机械的女声,提醒她拨的电话已关机或者无人接听。
所幸,在她拨过去的时候,那边的电话就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的女声很熟悉,黎星昨天才听过。
她心里一紧,顾不上问宁傅言的手机为什么会在袁翘那里,“袁翘,宁傅言呢?”
“黎星吗?”袁翘的声音里带着讶异,片刻后道:“抱歉,他的手机没有给你备注,我不知道是你,他换衣服去了,你有什么事吗?我帮你转告他。”
黎星沉默了一会儿,挂了电话。
她能相信并找宁傅言帮忙,却不能相信袁翘,更何况,袁翘这时候拿着宁傅言的手机,本身就透着奇怪。
而袁翘所的,她的号码在宁傅言手机里并没有备注的事情,只在黎星心头刮过,留下的痕迹不深,却细细微微疼着,没完没了。
现在,这份疼被对黎越的担忧盖过了。
那个绑架了黎越的人又发来了一条短信,是一张照片和一句话。
照片上黎越已经被解开了,可他还是没有清醒,哪怕他的手正被另一双手摁在地上,一把刀悬在上方,随时会落下去。
“如果你敢报警,他这双手会立刻送到你的面前。”
黎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双手对黎越来意味着什么,他还没有成年,还没有来得及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而他的梦想就寄托在这双手上。
没了手,黎越还怎么游戏。
可比起手,黎星更在乎的是黎越的命,然而她还是不敢赌,她面无表情的退出联系人界面,对方第三条短信又发了过来。
是一个地址的定位截图,附带了六个字。
“一个人来这里。”
到这时候,黎星已经确定,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她看了地址,很偏僻,在郊外开发一个废弃的工厂那边。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往外面走,迎面碰上管家,笑眯眯的问她:“太太要去隔壁找黎少爷吗?”
“不是。”黎星让自己的表情尽量缓和,“我去盛远。”
盛远是宁傅言所在的公司,一听她是去盛远的,管家笑得更开心,连忙点头应道:“那我去给太太叫车。”
宁家的司机在公司,黎星想要过去,只能另外叫车。
黎星点头应了,捏着手机上了管家叫来的车,车子刚离开别墅区,黎星就让司机换了目的地。
司机虽然奇怪,却没有多问,住在这种地方的客人,不是他们该管的。
而别墅里的管家,看着黎星坐车离开,刚转身,就看到秦赫不修边幅的从隔壁跑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眉心紧拧着,表情难看。
“秦先生……”管家刚要和秦赫问好,就被秦赫出声断了。
“黎星呢?”
“太太刚刚离开了。”管家面色一凝,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沉声问道:“是太太出什么事了吗?”
“没出事,和她有关,她有去哪里了吗?”
“去盛远了……”
“啧!”秦赫轻啧一声,往别墅里跑去,他出来的急,没有带手机,只能用别墅里的座机给宁傅言办公室了个电话。
盛远宁傅言的办公室里,他刚换好了衣服走出来,看见还坐在办公室的袁翘,脸色一沉,冷声道:“回去告诉袁子航,如果这就是他的态度,接下来的竞标袁氏不用再参加了。”
最近宁氏有一个项目,利润引得京城诸多家公司跃跃欲试,几次淘汰之后,就剩下三家公司有机会和宁氏一起吃下这块大的奶酪,其中就有袁氏。
可今天上午,袁翘突然来宁氏,是作为袁氏的代表来和宁傅言谈谈,生意和感情上的事情宁傅言素来分的很清楚。
让人放了袁翘进来,有意听听袁氏那边的筹码,可袁翘一上来,根本不提这次项目的事情,在宁傅言冷着脸要让人请她离开之前,她借着递文件的时候失手翻了宁傅言的咖啡。
于是就有了黎星电话过来时的情景。
对于宁傅言毫不客气的话,袁翘一点也不在意,脸上的笑容不变,拿了包就往外面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身,朝宁傅言道:“对了,刚刚你别墅里那位给你了个电话,被我接了,问她什么事也不,还直接挂了电话,可真没礼貌,宁先生怎么能让这样的女人怀上你的孩子呢?”
眼看着宁傅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袁翘及时收了口,只留下一句:“我等着宁先生给我电话……”
站在门口的助理看见袁家这位大姐脸上的笑容,心里一寒,只觉得这位大姐此刻就像一朵择人而噬的食人花。
而被她选择的人……已经昭然若揭。
“老板,袁姐要留下来亲自给您道歉……”袁翘一走,助理就解释为什么让袁翘还留在这里。
可他的话还没有完,办公室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阿言,昨天管家拿来给我调查的那盒奶粉化验结果出来了,没有问题但是,黎越失踪,我猜黎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管家她刚刚出门去了盛远……”那边的秦赫已经察觉到事情的紧急,几乎没有踹气的将事情完。
从昨天管家让佣人送来那盒奶粉,他就一直待在化验室里,除了下午见过一次黎星就没有再出来过。
今天一早得到了最后结果,奶粉并没有问题,可秦赫正算好好洗漱了,填饱肚子再跟宁傅言这件事情。
却被别墅里的佣人告知黎越还没有回来,手机也不通。
“你让林钦去查袁子航和袁翘,重点查袁翘。”宁傅言冷声完,也不等秦赫应声,挂了电话拿起自己的手机给黎星。
宁傅言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抵在桌面的另一只手用力到指尖发白,才泄露出他内心的情绪。
“你去让人拦住袁翘!”宁傅言侧头看了一眼门口的助理。
助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跑了出去,一边电话询问楼下保安和前台有没有看到袁姐出去,如果看到了一定要拦住袁姐!
“……您所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机械的女声响起,宁傅言抿着唇挂了电话,给联系人里另一个人了过去。
而此时的黎星,被人用枪抵着,身上带的仅有的一部手机也在这些人上车的时候丢了出去。
她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这么警惕,或者对绑走她势在必行,车子刚开出没有多久,司机就突然停了下来,路边有个高大的男人蹿了进来,将她堵在车后座上。
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手里有枪。
“老实点!”男人脸上有一道刀疤,直接从左边眉骨到右边的嘴角,横跨了整张脸,要是下手的人再狠点,这个人的脑袋恐怕直接被划开了。
“我弟弟还在你们手上,我不会做什么的。”大概是害怕到了极致,黎星反而冷静下来,她唯一的念头就是该怎么才能让对方放了黎越。
男人冷哼了一声,并没有把抵在她腰间的枪拿开,反而用力的朝她身上抵了抵。
疼,但更多的是冷,因为恐惧而生起的冷意,冷得黎星被枪口抵着的那一块皮肤紧绷着,恨不得离枪口越远越好,她死死掐着手心,靠掌心的疼痛来抑制自己下意识想要颤抖的反应。
车子很快开往了郊区,正是之前黎星收到的那个位置,一到废弃工厂的外面,车子就停了下来,开车的司机率先下车,一把拉开了黎星那边的车门,伸手揪着她的头发往外面拖。
头皮被扯得生疼,黎星眼泪都出来了,可她顾不得头发,只下意识的伸手护住腹部。
“自己都保不住了还想着孩子,哈哈哈……你放心,我会送你们一起走的。”司机注意到了黎星的动作,狞笑了几声,出声讥讽道。
在他看来,黎星就像砧板上的肉,他现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司机的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兴奋,他拖着黎星的动作加重,生孩子故意扭着角度,让她往车门上撞。
黎星手背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护着腹部的手背被刮出了一道一指宽的血痕,她却觉得庆幸,要不是用手挡着,撞上去的就是她的肚子了。
刀疤男人从车子里钻出来,手里的枪并没有收起来,拧了拧眉,显然很不屑动手去虐待一个女人。
被扯得踉跄的黎星看见他的表情,心里并没有松口气,虽然少了个人虐待她,可刀疤男人手里有枪。
这里本来是一个工厂,以前还在运行的时候,尚且没有人来,后来这里废弃了,周围都是还没有开发的林地,蛇虫鼠蚁都有,就更加没有人来了。
黎星被司机拖着走进去,这么短的距离,她的头皮已经痛到麻木。
黎星被司机随手甩在地上,她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撑地坐着,仰头看着拿枪的男人问道:“我弟弟呢?”
她脸色发白,面上虽然保持着镇静,可眼睛里的焦急和惊恐是掩饰不住的。
即便如此,刀疤男人还是多看了她一眼,他没有回答黎星的问题,反而笑了笑,拿着手里的枪指着她,道:“看在你没有哭得让我心烦的份上,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黎星没有想到这两个人竟然是直接要自己的命。
她怕死吗?当然怕!
但在死之前,她还想知道黎越怎么样了……
“求求你告诉我,我弟弟怎么样了?他在哪里?”黎星扑过去,伸手抓着刀疤男人的裤腿,知道他很烦女人哭哭啼啼,她也忍着满心的恐惧,顶多红着眼眶。
刀疤男人大概笃定了这时候不会有人来,他蹲下身,用枪在黎星脸上拍了几下,眼神怜悯,“你又是在乎肚子里的孩子,又是在乎你弟弟,可你自身都难保了,就算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又能怎么样?”
“我是不能怎么样,可我还是想知道他在哪里,求求你告诉我……你们有什么事情找我就好了,阿越还没有成年,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就放过他吧……求求你们……”黎越几乎崩溃,身旁没有任何能让她依靠的东西,她只能用力的揪着刀疤男的裤腿,似乎这样他就不能去伤害黎越了。
到这时候,她才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真的什么都没有,黎越需要肾源的时候,宁傅言没有帮她,可还有个江迟,而现在,谁也帮不了她。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充斥着黎星的心脏,和她的恐惧交杂在一起,让她想要放声大哭,却又因为深刻的知道哭也没用,于是又压抑着,最后化作喉间的哽咽。
“和她这么多干什么?”一直站在黎星身后的司机不耐烦的道,走到她的面前,扬手狠狠的扇了下去。
“啪!”
黎星被这一巴掌扇得直接摔回地上,整个右脸肿了起来,嘴角撕裂,口里全是血腥味。
可她只翻身爬坐起来,看也没看司机一眼,伸着手去抓刚刚刀疤男,嘴里还在着:“阿越……”
“啪!”
又是一巴掌落了下来,司机的力气很大,脸上带着狰狞的快意,可又夹杂着浓郁的恨意,他看着黎星躺在地上,疯狂的笑着,“那子已经死了!你这么想知道他在哪里,我就送你去见他好了!”
原本还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黎星,在听到他的话后,瞳孔狠狠一缩,伸出去的手重重的落在地上,她仰头看着刀疤男人,拼命的眨着眼睛,可眼泪还是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我不信他!我弟弟还活着对不对?你们杀了我就好了,会放了他的对不对?”黎星对自己满脸的眼泪无知无觉,只死死的看着刀疤男,执着的想从他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
可刀疤男虽然不屑司机的手段,却还是点了头,并且再次用枪抵在她的额头上,残忍的道:“你弟弟死了,我亲手杀的,就用的这把枪,不过你放心,他可比幸运多了,死的时候麻药效果还没有过去呢,他都不知道自己被绑架了。”
黎星眼里的光散了,她的眼里里没有了焦距,一片死寂,血迹斑斑的唇缓缓张合,带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名字。
“阿越……”
刀疤男的眼神漠然,手指曲动着就要扣动扳机。
“等等。”司机伸手拦住他的动作,脸上的笑容加大,他的目光落在黎星的脸上,缓缓道:“让我来。”
刀疤男拧了下眉,“速战速决,被磨蹭了。”虽然不耐烦,却还是松了手里的枪,让司机拿了过去。
而他站起身,觉得事情已经完成,转身出去的时候,目光突然看着黎星,脸上的刀疤狠狠抽动了一下,嗤笑一声道:“你也别恨我们,要怪就怪宁傅言,心狠手辣把事做得太绝。”
刀疤男觉得自己了这么句话,也算是让这个女人死得明白了,他弯腰拍了拍刚刚被黎星抓皱的裤腿。
眉心却拧了起来:“你什么?”
黎星眼珠缓缓转动着,转向他,嘴唇上下张合,把刚刚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宁傅言欠你们的……为什么要阿越来还!”
她的眼里突然漫上浓郁的恨意,后面的话几乎是从喉咙里嘶喊出来的,大概是一路上黎星都没有表现出反抗,司机和刀疤男都没有提防。
所以黎星突然伸手抱住刀疤男的脖子时,两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黎星将刀疤男人压在地上,眼眸赤红,死死掐着他的脖子。
“操!”司机大骂一声,伸手揪着黎星的头发就把她拖了起来,刀疤男也回过了神,扯开了她的手。
嘭!
砰!
先响起的是黎星被狠狠摔在地板上的声音,然后是枪声,那颗子弹直接从她的腹部穿过,这一次,黎星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力气了。
司机还想上来做些什么,外面却突然响起了车子的声音,刀疤男人脸色一变,探头往外面看了一眼,转身就拉着司机往后门跑,“宁傅言来了!”
“来了刚好!”司机手里拿着枪,陷入一种极度兴奋的情绪中,“我要杀了他!”
“神经病!”可刀疤男人没有松手,伸手抢了他的枪,拖着人快速的跑了。
有人来了。
脸上突然落下阴影,挡去了门口照进来的光,下一刻,宁傅言和袁翘的脸就出现在黎星的上方。
“宁傅言……”黎越眼里又凝聚出细碎的光,她想朝宁傅言伸手,可刚刚被司机摔在地上的时候,手骨折了。
她抬不起手,只能看着他,手指搭在地上,下意识微微动着。
黎星想让宁傅言帮她去找黎越,就算那两个人都黎越已经死了,可她不信,她不信……
然而,宁傅言只垂眸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染血的腹部。
黎星知道他在看什么,她下意识的想伸手挡住他的视线。
“阿言,人你已经见了,我们走吧。你不是还想去做另一件事吗?”袁翘伸手挽住宁傅言的胳膊,淡淡的扫了黎星一眼,侧脸看向宁傅言,脸上带着笑容。
好像,眼前这躺在地上的人和满地的血,都只是一件观赏品,而他们来看过了,没意思了,就要走了。
袁翘一话,宁傅言像是想起了自己要做的另一件事,比袁翘还要急着离开,他一言不发的转身,要抬脚的那一刻动作却停了下来。
宁傅言侧头,看着抓在自己裤腿上的手指,那两根手指带着血,只轻轻的抓着他的裤腿,他只要抬脚就能挣开。
“宁傅言……”黎星的声音很轻,宁傅言几乎听不见,要误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她一眼也没有看袁翘,只固执的看着宁傅言,哪怕他一句话没有,看见她躺在这里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转身要走。
黎星呼吸间整个身体都在疼,尤其是腹部,然而这些都比不上从宁傅言嘴里吐出的那句话带来的疼,刀子似的,将她从里到外,扎得血肉模糊。
他:“没了孩子,你还做什么宁太太?”
到这个时候,宁傅言还以为她在意的是宁太太的身份。
宁傅言抬脚,一点多余的力气都没用,就将黎星的手指挣脱,而他头也没回的,带着袁翘大步离去。
袁翘回头,看了躺在里面的黎星一眼,眼神得意又怜悯。
黎星侧头看着,直到再也看不到宁傅言的背影,直到外面再次响起车子发动的声音。
她前天才成为宁太太,昨天还在告诫自己不要沉溺于宁傅言做出的温柔假象里,而今天,她就被宁傅言亲手推进了深渊。
身体越来越冷,血液在身下大片晕开,黎星眼里重新凝聚起的光早就散了,所有的声音都在离她远去。
“阿星!”
恍惚间好像又有人从外面跑了进来,声音焦急的喊着她的名字,黎星动了动嘴唇,她想是不是宁傅言又回来了,她想告诉他,她刚刚担心的不是宁太太的身份,她只是……只是想求他去找阿越……
“江先生,黎姐失血过多,而且几乎没有求生意识……”医生抬头看着守在手术台旁边的男人,语速极快。
江迟脸上伪装的温润全部消失不见,他死死盯着黎星惨白的脸,神情阴鸷,听见医生的话,大步朝外面走去,很快的,带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跟阿星话!快点!”江迟把黎越往病床旁一推,低声吼道。
不用他多,黎越就已经抓着黎星搭在床边的手,红着眼眶喊了起来:“姐,求求你,别睡,我是阿越啊,姐……”
眼看着心电图突然又有了波动,医生精神一振,朝黎越了一句:“继续叫她!别停!”
这一天,郊外一座原本已经废弃多年的工厂突然起了大火,消防员赶到的时候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等灭了火,才有人发现了一具已经烧焦的尸体。
消防队还没走,警察又来了。
而靠近郊外的某栋别墅里,医疗器械齐全,一整个医疗团队都在为抢救一个人而努力着。
工厂发现尸体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了,可因为背后有人催着,今天一大早,尸检报告就已经出来了,一份递交案件组,一份被送出了警局,交到了盛远老总的助理手里。
“老板,这是……尸检报告。”助理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办公桌上,犹豫了一会儿,还想些什么,就听见办公桌后的男人沉声道:“出去吧。”
“是。”助理一愣,而后应了声,立刻转身出去了,虽然老板现在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只是脸冷了一点,可他跟了老板这么多年,还是能从这一点点不同里察觉到老板的心情到底如何。
助理出去后,宁傅言才将目光落在那份文件上,许久后,天色暗了下来,助理在外面犹豫了很久,终于找到机会进来,可他一开办公室的灯,就被办公桌后的老板给吓了一跳。
宁傅言的目光落在那份尸检报告上,眼眸赤红,一天的时间下巴上就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周身气势低沉,像是一只濒临绝望的困兽。
被办公室的灯光刺了一下,宁傅言眨了眨眼睛,像是突然醒了过来,他站起身,拿起那份尸检报告大步出了办公室,回到别墅里。
秦赫就坐在客厅里等着他,还有林钦,秦赫还是昨天早上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而林钦脸上也收起了平常不正经的笑,两人一见到宁傅言进来,连忙站起身,拧着眉,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担忧。
“阿言……”
“你跟我去警局。”宁傅言将手里的尸检报告丢给秦赫,断了他的话。
秦赫接过尸检报告,快速的翻开看了看,瞳孔微微一缩,在宁傅言即将再次走出去之前,哑声开口:“阿言,就算我去了,结果也还是一样的……”
宁傅言脚步一停,背对着他。
“这份报告上写得清清楚楚,死者性别女,二十三岁,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死前曾遭受过殴,腹部中枪,最重要的是……”秦赫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艰涩的将报告上最重要那句话念了出来:“死者DNA和黎星的一致。”
宁傅言沉默,秦赫看不到他的表情,抿了抿唇,又道:“尸检的法医我认识,救人或许我比他厉害,可尸检这方面,我并不如他。”
客厅里没有人再话,管家垂手站在角落里,目光落在宁傅言的背上,眼眶泛着红,他知道,他一直期盼着先生懂的东西先生终于懂了,可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半个月后,M国一个庄园内,一道按铃惊动了整座庄园。
“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先别话,我叫了医生,很快就会过来了,姐,我好怕……”黎越看着床上的黎星,激动地语无伦次,话着着,眼眶就红了,最后抱着黎星的手又哭又笑。
半月前的那场手术因为黎越的到来成功了,黎星有了求生的意识,等手术一做完,尚且还在昏迷中的黎星就被一架私人飞机带到了M国,在这个庄园里昏睡到现在。
之前替黎星做手术的医疗团队也在之后坐飞机回到了这里,最先进入房间的也是那个主刀医生,他这半个月就在隔壁的房间里,几乎处于随时待命的状态,一听见按铃声响起就赶了过来,听见里面黎越话的声音立刻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黎姐醒了吗?我想给您检查一下吧。”主刀医生推开门走进去。
黎越立刻擦干净眼泪,站到了一边,看着主刀医生给黎星检查,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黎星醒来后目光就一直落在黎越的身上,就算他走到一边,她的目光也跟了过去并没有移开。
她的伤口几乎每天都做过检查,确认恢复的很好,所以并不需要再检查,医生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确认黎星记忆方面都没有问题之后就点了点头,对这时候也赶了过来的两个男人道:“江先生、贺先生,黎姐既然已经醒了,那之前担心的问题都不成立,接下来只要把身体养好就行了。”
“好的,你先下去吧。”江迟朝医生温和的笑着,把他请了出去。
见识过手术室里江迟的阴鸷,医生看着江迟温和的表情,心里反而愈加发毛,点了点头,急匆匆的走了。
和江迟一起进来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唐装,唐装的袖口和衣摆都用金色的丝线绣着龙纹,他看起来不到三十的年纪,眉宇间皆是成熟稳重,他一出现,黎越就憋着抽噎声靠墙站着,像是正乖乖挨训似的,偏又憋得脸色通红。
就连江迟,都老实的站在男人的身后,目光看着黎星,却忍着没有上前。
贺朝戎,M裔华人,贺家早在几百年前就将家业迁到了M国,并且和当时一个显赫贵族联姻,快速的在M过站稳脚跟,发展到现在,到了贺朝戎的手里,他的行事作风愈加狠辣果决,二十岁的时候已经是赫赫有名,连当地的黑道教父都要看他面子行事。
黎星和黎越在M国的时候,全靠他的照拂,因为大姐弟好几岁的缘故,宛如兄长一样的存在。
而江迟,唯一怕的人就是贺朝戎。
“大家都很担心你。”贺朝戎没有再问黎星身体怎么样,医生刚刚离开,的话他都听到了。
刚刚医生问话的时候,黎星就靠坐了起来,虽然抿了好几口水,声音还是很沙哑,她一看见贺朝戎的时候就微微红了眼眶,“对不起。”
“受苦的是你,错的也不是你,你道歉干什么?”贺朝戎双手搭在膝上,缓缓转动着手指上的扳指。
黎星抿了抿唇,立刻意识到贺朝戎好话完要开始训话了,她微微低着头,等着听训。
黎越却急了,连忙出声道:“朝戎哥,你都我姐没错了,怎么还要训她?而且……而且我姐刚醒……”
贺朝戎一眼瞥过去,黎越的声音越来越,最后闭了嘴,继续别红脸。
“你急什么?之前看阿星没醒,你也不好受,所以没训你,现在阿星醒了,下一个人就是你!”贺朝戎冷笑一声,看黎越乖乖的靠墙站着,才转回头看向黎星道:“你们回国的时候我只了两句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黎星抿了一下唇,苍白的唇瓣有了淡淡的血色,“只要你还在M国,我们随时可以回来,还有……好好照顾自己。”
“原来还记得啊?”贺朝戎反倒气笑了,“那你们很能耐了?两件事都没有做到……”
等贺朝戎训完黎星才起身把黎越拎出了房间,带去书房接着训话,黎越万般不乐意,也只能被贺朝戎一只手拖了出去。
就算从被训到大,早早地就领会了贺朝戎训人的能力,他有的是话将你的面红耳赤、心生愧疚、只想回头是岸,在严重点,恨不能重新做人。
不过,一般只有入了贺朝戎眼的人才能有幸接受他的训话,否则,他管你去死呢……
时隔六年,黎星再一次体会到这种待遇,贺朝戎离开的时候,她原本苍白的脸,反倒多了几分血色。
“阿星。”贺朝戎拉着黎越走了,江迟却还在,他走到床边坐下。
黎星抿了抿唇,哑声道:“你不是早就回M国了吗?怎么又出现在那里?”
那时候她失血过多,又丧失了求生意志,虽然当时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再回想,就知道当时出现在工厂里救了她的,就是江迟,喊她名字也是江迟。
“你还待在那里,我怎么能一个人回来?”江迟放在膝上的手颤了颤,最后还是抬了起来,替她将耳边的碎发顺了顺。
黎星身体微僵,却没有躲开。
她早就知道了江迟的偏执,那时候她怀着宁傅言的孩子,江迟都要和她结婚,甚至要她把孩子生下来,现在这样,江迟显然还是没有放弃。
更何况,黎越的肾源是他提供的,相当于命是他救的,而这一次被绑架,她又欠了江迟一条命。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江迟突然站起生,“我去拿份东西。”他走出去,似乎只是去了隔壁,拿了一份文件进来,递给了黎星,“虽然这件事情很残忍,可是阿星,你有权利知道一切。”
黎星已经意识到了文件里的内容是什么,原本还不容易恢复了一点血色的脸刷的一下又白了,她放在被面的手用力的握紧,白皙的手背上青筋鼓起。
这半个月昏睡的时间里,她整个人瘦了很多,手腕纤细到好像用力就能折断。
江迟见她没有接,将文件放在了她的手边,轻声道:“我先出去了,待会儿再来看你。”
着,他走了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黎星一个人。
黎星想到了文件上的内容会是什么,可当翻开后亲眼看见时,心脏还是狠狠的缩了一下,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白纸黑字,好像腹部的伤口又开始隐隐抽痛起来。
啪嗒!
眼泪砸落在纸上,这本来并不大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却格外的清晰,触动了黎星醒来后一直心遮掩的情绪,一瞬间那些绝望、害怕、担忧、还有疼痛全部决堤,汹涌而出。
起先只是哽咽,到后来崩溃了的嚎啕大哭。
先前了那么多次不会要这个孩子,可真当没了的时候,心里有多疼,只有黎星自己知道。
房门外,江迟还在门口站着,黎越走近了才听见里面传出来的一点哭声,这房间的门隔音效果不错,只隐约听到一点,可原本被训得焉嗒嗒的黎越立刻反应过来,他想要开门进去,却被江迟伸手拦住了。
黎越怒瞪着江迟,“你对我姐了什么?”
“把孩子的事情告诉她了。”江迟面无表情的道。
“你有病啊!”黎越反手揪着江迟的衣领,将他抵到墙上,怒声喊道:“我姐刚醒过来,你就告诉她这些事情!你是不是有病啊!”
“她早晚要知道的。”哪怕这时候形容有些狼狈,可江迟语气还是很平静。
“阿越。”贺朝戎上前,握住了黎越揪着江迟的手,他看了江迟一眼,眉心虽然微微蹙着,可嘴里的话却是认同了江迟做法的,“你姐现在知道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就算阿迟不,她自己肯定能想到,与其到时候自己在心里憋着影响养伤,现在这样哭出来反而是好事。”
黎越沉默下来,手上泄了力,被贺朝戎轻松拉开了,他无法否认,他是认同朝戎哥的话的。
门外的三个人都沉默着,等着里面的黎星哭完,贺朝戎微拧着眉,眸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江迟面无表情的盯着那扇门,偶尔眼底却闪过一丝奇怪的兴奋。
只有黎越,所有的情绪都放在脸上,红着眼眶,一脸的担忧和自责,他姐哭得这样厉害,该是多难过啊。
然而不到一个时,黎星的房间门口,黎越怒瞪着江迟,眼角余光却在瞥贺朝戎,嘴里的话几乎是咬着牙出来的,“这就是你们的不会影响养伤?”
之前黎星的哭声好不容易了下来,哭到后面情绪没有那么浓烈了,黎星才察觉到其他的事情,腹部的疼痛好像并不是她的错觉。
于是等在门外的三个人,听见了黎星按铃的声音,好不容易愈合了一点的伤口撕裂了。
江迟压根不理会黎越,贺朝戎一手转动着扳指,瞥了黎越一眼:“就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