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天牢这种地方，是京中所有人都不愿意提及的地方。

    因为凡是进来的，除了极个别的大臣。剩下的，就要一辈子呆在这个永远看不到天日的地方了。

    能进天牢的，就没有一个普通人。

    不是封疆大吏，就是王公大候。普通的百姓，是没资格进来的。

    而在这个关押官员的天牢里，此时却有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那就是一个曾做过礼部官员，后来被抄了家的风慎。

    他在天牢里，可算得官职最的了。

    他不仅官职，为人也极为讨厌。

    整日在牢里念念叨叨的，什么他的女儿不是他的女儿，他的妻子不是他的妻子……还什么他要如何玩耍他的女儿……在牢里大着声音，一项项地讲他的手段……

    狱卒一开始还觉得新鲜，后来只觉得恶心。

    隔了一段时日后，除了送吃的，就再也没人和风慎话。

    到了戌时，又到了派发晚饭的时候。狱卒提着食桶，挨着个的往牢笼里送饭。

    当然了，天牢里的饭菜也是分三六九等。

    家里有钱的犯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哪怕就是吃金仙楼的招牌菜，都有人帮着买来。

    而像风慎这种没有亲属来探望，没人往里塞银子的犯人。

    只配喝泔水。

    不过，难得风慎好运气，听他的女儿被皇帝赐婚给了汉王世子。

    所以，狱卒们便算对风慎好一些。

    天牢所有的监牢都是一样的，用米汤灌浆筑成，坚固可比长城。

    只有挨着屋顶那里留了巴掌大可供换气的窗，牢里空气流通不好，散发着一种霉变腐烂的味道。

    走到风慎的牢房边，狱卒拿勾子敲了敲栅栏。

    躲在墙角处的风慎听到了声音，抬起头往这里看了一眼，看到了是这个曾经过他的狱卒，吓得缩成了一团。

    厉声尖叫起来。

    “你吼什么吼？还吃不吃饭了？”狱卒本来还想好声好气的与风慎话，可是被风慎那阵尖叫给扰得半点兴致也无。不由得骂了一句，“他娘的，什么玩意？这号人能生出什么好闺女？肯定是假消息。”

    狱卒用勾子胡乱地在桶里搅了两下，挖出下面较干的吃食，重重地磕在了风慎的碗里。

    然后就骂骂咧咧地走了。

    过了许久，风慎听不到外面的动静，这才悄悄将头抬起。

    他听到了什么？

    风重华居然要嫁给汉王世子？

    如果风重华成了皇子妃，他是不是就可以出去了？

    想到这里，他猛地站了起来。

    跌跌撞撞地跑到牢房门前，用力地喊了起来，“我是风重华的父亲，我是汉王世子的岳丈，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

    郭老夫人只觉得如坠梦里。

    风重华不是前朝余孽吗？她的父亲是前朝废帝，母亲是长公主。

    这样的人，肯定是一抓到就要杀掉的啊。

    皇帝怎么可能把她赐婚给别人？

    居然还赐给自己的侄子？

    她想不明白，也弄不清楚。

    就这样混混噩噩的苏醒，又混混噩噩地看着文府的人迎接宾客，然后混混噩噩地被文府的下人送回家。

    回到家后，她倒头就睡。

    觉得这一定是场梦，梦醒了就好。

    风重华这样目无尊长，目无父母，无情无义，卑鄙无耻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好结局？

    这样的人就该下地狱，被鬼狠狠折磨。

    就连她的舅舅文谦舅母周氏也不得好死……

    郭老夫人恶狠狠地诅咒着。

    ……

    第二日天还未亮，周夫人与风重华就早早地起了床，穿戴一新，准备进宫谢恩。

    不仅他们要进宫，文谦也会去上朝。

    上朝后，他会去叩谢永安帝的赐婚之恩。

    文谦与周夫人都极有默契的没有叫文安然，而是由夫妻俩人陪着风重华慢慢地往皇城方向走去。

    一路无话。

    走到宫门前，一行人分开，文谦去了奉天门，而周夫人则是和风重华等在宫门前，随时等待召唤。

    这一等，就等到天色大亮。

    飞云临紫，熹微，巍峨高大的皇城在阳光下如同浮上一层玉鳞。

    紫庭金凤阙，丹禁玉鸡川。

    宫阙深深，一眼望去似乎望不到头似的。

    周夫人与风重华站在略有些清寒的秋风中，听着奉天门那里远远传来的响鞭声，不敢举头观看。

    过了大约有半个时辰，才有黄门一溜跑的跑了过来。

    “可是文拾遗府上？”

    周夫人连忙应了。

    黄门就朝后面摆了摆手，请周夫人与风重华分别坐上两顶青罗轿。

    上了轿，风重华觉得心神有些激荡，忍不住闭目凝息。

    过了仪门，就要下轿步行。

    此时，刚刚引见他们的黄门已不见，又换成了另外一批。

    引路的几位黄门也不话，只是默默的往前行。

    周夫人就与风重华跟在黄门的后面，朝着宫禁深处走去。

    走不了多时，就又换了一批人。

    等到又换了两三批之后，她们才堪堪走到坤宁宫附近。

    就在这时，她们恰好遇到有一行人从坤宁宫走出。

    周夫人忙与风重华避到道旁。

    走在人群中的少年丰神如玉，风度翩翩。见到周夫人与风重华，脸上绽开一抹笑容，快步向这里走来。

    “可是周夫人当前？”大皇子的表情很是友善。

    “见过大皇子。”周夫人与风重华急忙见礼。

    大皇子却是哈哈一笑，双手虚扶，口里道：“莫要如此见外，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着话，他的目光往风重华的脸上停顿了一下，又快速的移开，“这位，想必就是嫂子了。”

    周夫人苦笑道：“不敢当大皇子如此称呼。”

    听到周夫人这么，大皇子满脸笑容，“圣旨已下，有何当不起的？再，我与辰哥本就是兄弟。”他看了一眼风重华，目光闪动，语带双关地道，“以前，我并不知道有嫂子这个人，以后即是知道了，自然要当做亲戚来走动。正巧，我下月也要成亲了，嫂子与龚氏可以多多亲近。”

    风重华眼波微动，微微垂首，“多谢大皇子抬爱。”

    大皇子微微颌首，正待将路让开，却听到有人了一句，“咦，我却是来晚了！”

    紧跟着声音出现的是器宇轩昂的二皇子。

    风重华就与周夫人回身，又冲着二皇子的方向行礼。

    眼见二皇子也来了，大皇子的脸色瞬间变得不自在，“二弟也是来给母后请安的？”

    “正是，紧赶慢赶的还是晚了大皇兄一步。”二皇子话中有话，而后笑着冲大皇子拱了拱手，两人目光甫一接触，便彼此错开。

    看到这一情景的风重华，不禁与周夫人交换了一下目光。

    看样子，宫中的情形远比她所猜想的还要复杂。

    两位皇子不仅私下在斗，当着众人的面，也没一个肯退让的。

    幸好这时大皇子了一句：“哟，怎么辰哥与淳安也到了？”

    就见韩辰大踏步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脸笑容的淳安郡主。

    风重华眸中波光流转，在韩辰面上略略一滞，便又轻轻垂下头去。

    见到面前的情景，韩辰微微一笑，向前踏了一步，正好介入大皇子与二皇子中间，却又将风重华掩于背后。

    “你们是已见过皇伯母还是未见？若是未见，陪我和淳安一起去见见可好？”

    “自然好。”大皇子朗声一笑，深深地看了看韩辰的身后。

    二皇子唇角轻挑，却没什么。

    唇边自始至终挂着一抹微笑的淳安郡主，看了一眼韩辰，又看了看成犄角之势的两位皇子，唇角笑意更深。

    她向前走了两步，与风重华并肩，意味深长的道：“表妹，秋意深寒，要仔细身体。”

    风重华心中惊讶，连忙道谢。

    见到风重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淳安郡主不由轻笑。

    又隔了一会，几位皇子到达。

    几人汇合后，就一起往坤宁宫走去。

    袁皇后并未在宫中，只有宫女与黄门站在两旁，殿中摆好了几个桌椅，桌上有酒馔果菜。

    因皇后未到，殿中的气氛就有些轻松。

    几位皇子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聊天。

    风重华与周夫人不敢善动，就拘谨地站在宫女们安排好的位置上。

    一双眸子却偷偷地四下转动，量着坤宁宫的众人。

    淳安郡主最是长袖善舞，面面俱到。一会与这个聊聊，一会与那个笑笑，看起来极为愉悦。

    大皇子与二皇子互不相让，各自摆足姿态。

    几个皇子们围着大皇子与二皇子，却不敢与韩辰太过亲近。

    韩辰看起来百无聊赖的，随意地坐在椅子上，笑吟吟地看着殿中众人。

    接触到风重华的目光后，微微颌首，目光中透露出‘你请宽心’的意味。

    风重华面上一红，快速的垂下头。

    感觉到外甥女的异样，周夫人不禁轻握其手。

    殿外金磬轻响，有太监高呼，“皇后驾到————”

    殿中就安静了下来，众位依礼站好，静静地等待袁皇后的驾临。

    袁皇后身穿深青色纻丝翟衣，头戴九龙四凤冠，额间饰有描金云龙纹样的皁色罗抹额，眉间点缀珍珠一颗。看起来雍容华贵，气度高华。

    在她身后约五步之距，乃是汉王妃与长公主。

    与汉王妃与长公主并行的，则是言笑晏晏的宁妃。

    后面，则是鱼贯跟着一些品阶高些的妃嫔和贵人们。

    从风重华这里路过时，目光都是若有若无的往这里扫了一眼。

    宁妃眸中宁静无波，汉王妃笑容可掬，唯有长公主双眸清澈又似幽深，若喜若戚，目光在风重华身上留连许久才收回。

    而后，长公主冲着周夫人颌了颌下巴。

    袁皇后落座后，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风重华的身上，

    “这位，可是明德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