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衣裳花想容(十二)
治鸟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个比较冷静的人,然而一边听着时亭那些话,感情却在理智之前,率先做出了反应,等到回过神来,枕边已经不自觉变得湿润。
装睡就隐瞒不下去了。
时亭伸出去擦拭,指碰上眼皮,不由得慌乱起来:“您是,醒着吗?”那些不敢白日出口的话语,时亭这才发现,自己根本还没有准备好面对的勇气。
只敢在治鸟不知道的背后,肆意地发泄一番心绪。
再没有哪一刻能够让治鸟觉得无限接近被遗忘的自己,深入肺腑的遗憾:“你知道怎样叫失望吗?”即便一丁点都不记得,每每提及,却依旧如同置身其中。
片刻伸遮住时亭的双眼:“睡吧。”
他匆匆离开自己栖居的身体,不敢回头去看。失去掌控后的时亭,仍旧在深眠之中,未曾清醒过。
治鸟难得做了一次梦,关于自己的梦。
梦里不是纸醉金迷的烟花巷,而在另一处,相比之下,有过之无不及的地方,里面的人着锦衣、食玉果,个个年轻俊美,似乎永无老去之日。
治鸟一直下意识避开系统的目的,假装不知道它在寻找的究竟是谁,一遍又一遍给自己催眠,过去的事情不要再去回望。
却没有想到,跑过来追逐他的竟然不止一个。
有什么意思呢?
———
第二日,时亭发现自己醒来竟然是睡在治鸟身边,甚至自己以一种很别扭的方式抱着他时,整个人都已经懵掉了,他以自己的的全部发誓,昨天自己绝对不是在这儿睡过去的。
难不成是谁深更半夜把自己拖过来的?
越想越心慌,可是时亭却并不害怕。他早就听过治鸟身上发生过的离奇事情,凭借他在茶楼的几日观察,并不觉得这人哪里不正常。况且就算是真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而在发现这里竟然是苏冉的房间后,他就更加开心了。
在时亭看来,这是治鸟听话的表现,不过是向他生过一次气,竟然自己乖乖地改掉,甚至当晚就住进了苏冉的房间。
“不枉我如此爱你。”对着熟睡中的治鸟,他如此道。
时王府住进了另一个主人。
一个比风花雪月还要美妙的人,两人同吃同住、同进同出,旁人每每提起这个能够把只恋慕美色的王爷拿下的治鸟,面上都忍不住泛起一丝娇羞。实在是这两人,搁到外头,“放浪形骸”这四个字都不能够形容尽。
妍姿艳态笑无限、桃粗杏俗。
时亭知道治鸟艳色无双,便用尽心思为他打扮,今天是南国的绸,明日是北国的锦。只是什么花样放在治鸟身上,似乎都失去了颜色,看来看去,还不如最纯的白来得合适。
他喜欢治鸟看自己的眼神,含情又勾人,更爱的是他在自己怀中时看别人的眼神,带着羞涩地引诱,似乎这才是他心目中的样子,如此梦境中的一切,才勉强算得上活灵活现。
治鸟只觉得这人可怜,竟然会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晚上的事,却记不太清楚了。
可是当他真得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再一次感觉到了熟悉。于是治鸟又知道了,自己往日,一定是惯会用美色俘获人心的。
将“分享”当做是真正的爱意,时亭并没有将府里的佳人们送出去。恰恰相反,他觉得没有能够比自己的爱慕者送到治鸟面前更加能够表现“爱意”的事情了:“你们要爱他,如同爱我。”他这样对所有人,把治鸟看做自己的另一半身,时刻不愿远离。
他公布消息的那天,所有人都被吓到了,不明白时亭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们在任何一种俗世爱情中都无法接受这种情绪。倒不如,这人是实打实地希望所有人能够看到治鸟绽放的美艳,甚至到了完全不顾惜本人感情的地步。
恐怕换作任何一个都无法忍受。
就好比一个乐师,面对最珍爱的琴时,旁人碰一下都心痛得很,似乎这才是人之常情。到了时亭这儿却完全是个反的,他想要所有见到琴的人都亲自试试看这把琴有多美妙,又不愿意这把琴更改归属权。
他既要拥有琴,又要所有人都爱琴。
苏冉听到了规则,忍不住想要哭出来,心疼治鸟被这样一个人爱上。却看到治鸟并没有太大反应,归结于对方性子单纯,恐怕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是邻国曾出现过一代昏庸无度的君主,得一美人,爱不释。坐必同席、出必同车,似乎与如今的时亭跟治鸟没什么区别。只是某一日,君主突发奇想,看着自己的美人,深感其美好天下罕见,只有自己一人享受实在是暴殄天物,遂安排美人玉体横陈,接受众臣子观赏。
莫名的恐惧自心底而起,他害怕治鸟最终也会走上同样的路,又天真,只怕还以为没什么问题。
从前未曾察觉,只想着常人的情感,想要所求王爷的爱意,至今才知这人的爱意,本就是违背伦常的。
苏冉不敢去爱他了,只想带治鸟也从这人身边逃开。转念又想到那天晚上听来的话,心里揣度着王爷的意思有没有可能是那天晚上出现之人的意思?
或许有时候,真相总会被人在不经意间发觉。
也怪“时亭”以前,从来看不上爱侣间的情情爱爱,谁晓得一朝见到治鸟,无端心生波澜。那时候他便知晓,这人是他命中注定的情劫。
他要杀死这个人。
那时候,“时亭”真得认为,只要治鸟死了,便能够证明自己绝不会被情爱迷惑,才能够成就真正的无情道尊。
可是他没有等到那时候,一头闯进这人的温柔乡中,才知道自己爱上的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才知道与自己相同的人竟然有那么多。
治鸟的死亡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意外。
他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看风华绝代片片消散,终于发了疯。
苏冉猜得一点儿不错,“时亭”不会哄人开心,可是他捏造这个世界,就只是为了哄一人开心,还要心翼翼地监管着,免得系统趁他不留意,再把人从他眼皮子底下偷走,他实在承受不了第二次。
那天晚上,他以为自己被看穿了,一是落荒而逃、不敢面对,二是要保持时刻警觉。没办法,就往自己捏造的临时身躯里灌输了“要求所有人都爱治鸟”是指令,暂时替自己保护好他。
出发点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却没有想到会导致这样古怪的结果。
为什么就不能像是随放置一条巨蟒,把胆敢伤害他的人都吃掉这样简单呢?
愁死了。
话回邬南镇。
当天柳生下葬时,出过两件怪事。
第一件大家都知道了,柳生画了一幅治鸟的画像,柳老爷看着害怕,却怎么都撕不烂,直到宁九侍卫来了,才终于送出去,如今就挂在时亭的书房里。
而另一件事,就更加邪门儿。
是柳生下葬当天,走着走着,乍逢满天黄沙,抬着的棺材“嘭”地落到地上,惊得管事瘫在地上,口中不住地念诵往生经,生怕再出什么变故。
却没有等来叫他害怕的场面,竟然真得念叨出来一个和尚。
和尚唇红齿白,相貌端正,一身普通的青灰色僧袍,中捻着念珠,口中念诵的不知道是什么经文,管事从来没有听过。
看这人出现,怎么都觉得诡异,管事行了一礼,却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是问和尚为什么在这,还是问这阵妖风?
倒是不劳他瞎寻思,和尚自己报上名号,原来正是露觉寺的和尚,几个人心里一下就安定下来。
只不过这和尚却不是来问柳生的,上来就问:“听前几日,这里闹过妖精?”
这一提,管事的可诉起苦来,自家少爷有多么多么惨,心思全被一只妖精勾走,竟然落得年轻夭折的凄惨下场。
可这和尚似乎重点不在这里,满心只在乎那个妖精又去了哪里,甚至直接询问:“可知道是什么幻化出的妖精?”
这,一介凡人哪知道这些妖精们的事儿呀?
要知道了,那还能活吗?
不过他依稀记得那个道士曾经过的话,又是画皮又是兔子精,他也分不出来,干脆全部告知了和尚。
和尚听后,往天上一挥,什么黄沙妖风,全都停了下来,再看,人已经不见了。管家这才知道自己这是遇上高人了,猛然记起老爷曾经讲过露觉寺有过一个降妖和尚,恐怕得,就是他!
和尚匆忙赶往柳府,要来那个据是本体的兔子一看,摇头:“你们被假道人骗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妖精,就是普普通通的山间野兔。”完,看柳老爷铁青的脸,叹息,“因果相循,报应不爽。那日你受道士蛊惑冤枉了好人,这报应就应在了施主身上。”
柳老爷听完后,精神一震,才意识到自己最怕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几年功德也没能够替自己的儿子挡下灾祸,悔恨不已。
可是和尚还没有完:“我看施主身上金光闪烁,想来也是功德深厚,这因果本该应在您身上,却受功德所限,寻着根源而去。”
“我人已老,哪有孩子重要?”柳老爷抹抹眼泪,“大师在上,可是有什么法子,能够让我儿回来?”
“也不是不可以,罪魁祸首如今还逍遥法外,若能捉到人,送到那给你们诬陷的好人面前,一切不定还有转。”
如此,柳老爷才知道,原来这两人都没有死,还好好活着。
想到治鸟还在,长舒一口气,又想起那欺骗自己的假道士,恨得牙根儿痒痒:“请问,这两人如今都在何处?”
“另一人我不知晓,”他想找的人,命格被什么东西遮住,无论如何不得行踪,“可那道士,却并不遥远。”随即出个地方,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还没有消息。]
[是。]
[无妨,只要是我的宿主,绝对不可能半点名声都传不出来。回京吧,我在那里扫描出了一些痕迹。]
作者有话要: “时亭”:我感受到了作为程序猿的头秃,哄人的编码怎么编?
系统:老夫千里寻主,凄凄惨惨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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