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中的白鸟(十四)
娄薇倒是要看看,再破烂的地方能够破烂到什么程度。抱着这样的念头,居然忽略掉那些诡异的目光,一路奔着寄宿房去了。
之后她就知道,什么叫做:人的底线,就是用来打破的。
“这已经超出忍受底线了吧。”屋顶内侧,甚至是用纸糊了一层,粉色底子橙色碎花,有点儿老时候垫桌布的感觉,墙壁上还留着明显的粉刷痕迹,一条一条,道道鲜明。
除了最外面的门,里面各个屋子只用遮光比较好的布帘挡着,分出来左右两间卧室。一进门就是个厨房,娄薇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格局,右边是烧火大锅,还有个风箱,左边是个更大的锅。
可能是锅?
她想不出来这么大是用来做什么的,在心里盘算这几天的餐饮该怎么解决。毕竟如果不能快点儿解开秘密,他们就要在这种环境里呆七天
“两边都是大通铺。”邵甘先去了里面两间屋子,“都挺乱的,柜子门都关不上。”斜开一条缝,白天光照充足还没什么感觉,他一想到晚上没了光,缝里黑黢黢的不知道藏不藏东西,精神上就有点受不了。
“今天先凑合了,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找个更好的地方。”娄薇也进去转了一圈,叹口气,“不过我们三男一女,怎么住开呀?”知道这个副本有不干净的东西,她心里毛毛的。
可是让她跟其他三位中某一个孤男寡女同居,单看颜值她倒是挺乐意的,却不知道几人的品性,一天下来也摸不出底细。谁知道表面衣冠楚楚的人,私底下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点儿安全意识她还是有的,本来就相对弱势,多想点儿办法保护自己绝对不会错。
最好是一起住,一来出了什么东西可以互相照应,二来人一多,道德感也容易提升,都怕自己的表现会被排除在团体之外。或者三个人中,只要有一个正义感十足,她就可以自保。
具体情况还要算一下概率,那就是数学题了。
娄薇只是勉强在心里推了一下公式,才心翼翼开口:“要不我们把杂物都堆到一间屋子,然后合住一间?我刚才看了,四个人躺着虽然不宽裕,倒也不至于是翻个身儿都麻烦。”
宋航才不管别人提出什么建议,到底家底丰厚,随便掏出来一点儿积分直接跟游戏兑换了鸭绒垫子和两床被,一薄一厚,避免晚上骤然降温。
他其实更倾向于夜间调查,可是有治鸟在身边,他就更想要炫耀一下傍上好主人是一件多么划算的事情。不急于一时,有些对比都是慢慢渗透出来,温水煮青蛙,直到终于离不开。
他只想看到最后破碎的画面。
治鸟看不在乎那些添乐子的心,直接出门叩响邻居家大门:“打扰,独身在外遇到些麻烦,卖铺的婆婆可以来借两床被子。”他观察过的,这个老太太应该是村子里稍微比较富裕的那一类,还能占地皮多盖一间房,新盖出来的房子样式还不错。比不得专业设计师设计出来的别墅,跟临近几家对比,也称得上矮子里拔出的将军。
用布帘挡住的窗户被谁掀起来一个边角,那人虚着眼瞧他,问:“谁叫你来的?”
他只得再回答一遍:“村口卖铺的婆婆。”
那人没回声,又盯了他一会儿,眼珠子往旁边转转,瞥见其他三个陌生身影,慢慢把帘子放下。
没什么好材料,建出来的房子隔音效果一般,治鸟能听到里面的人脚步声很响亮,跺脚一样“咚咚咚”走远了,再“咚咚咚”走回来,开着窗子把被褥丢出来,也不话。
丢出来就把窗户关上,前后动作很迅速,似乎是在害怕什么东西进来一样。
这个时间,能是害怕什么呢?
治鸟往后退了几步,看邵甘和娄薇把被子抱起来,往住处走。因为窗户下面是一片矮灌木,就剩下几根干枝,铺盖卷直接落到上面,还可以勉强接受。
娄薇一边搬一边念叨:“没关系,脏得是背面,脏得是背面。”之后又变成了“洗了就没得盖”,疯狂自我洗脑,看着铺盖卷,稍微比一开始顺眼了。
很奇怪,这村子里的人,连门都不出,怎么就村口的老太太,一脸悠闲?
邵甘想到这里,有点疑惑也不知道跟谁,宋航除了第一句话,都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他不好意思去搭话,只能看向同为新人的娄薇和看上去比较温和的治鸟。
“还没问,怎么称呼您?”正想要跟治鸟分享,他才想起来居然连名字都没有问,这都走了一路了才想起来,好像有点尴尬。
“我也不知道,苹果、李子、鸟、猫,怎么都行,我知道是谁在叫我。”被噎了一下,邵甘在想自己是不是哪里惹到他,比如才想起来询问名号之类的,脸都通红了,治鸟被村子里糟糕的态度影响的心情稍微好上些许,“吓到你了?”
“没有!”
“我叫易焱。”原身的名字,毕竟还披着对方的皮囊,“至于你想到的,是很奇怪,不过现在还没有什么直接线索。”想找出村子里掩埋的秘密,那位毫无畏惧、敞开大门的婆婆绝对是重要的线索npc。
“所以我决定再去一趟卖店,你身上还有钱吗?”
“啊?有的。”
“那就一起去。”
这次他们没有去到店里,在第一个转角那里突然窜出来一条奇怪的生物,四肢翻转着像是蜘蛛腿,一晃眼的功夫就从转角跑到另一条岔路上。
被这东西吓得一激灵,邵甘立刻拽住治鸟的臂:“那是个什么东西啊?”
“不清楚呀。”
为什么这么冷静?邵甘抬起头,正要往前走,没想到自己脚都被吓软了,身子一歪就想往治鸟身上倒。
恰巧治鸟一侧身
什么吓人的东西瞬间就飞走了,邵甘只觉得自己似乎被这个人身体的某个部分治愈了,理智从悬于一线变成另一种意义上的“悬于一线”。
“喜欢吗?”
“不,不喜欢,不是,喜欢”连话都不会了,舌头打了结儿,眼前也晕乎乎的。治鸟也没有想到,原身的身体,杀伤力居然这么大。就连易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天然技能,头顶冒出来诡异的“蒸汽”,幸亏副本生物们都看不见他。
还没完呀,对邵甘这么个从未消受过美人恩的青年来,抬起头又看到对方大约也有些羞赧,耳根通红还要装出前辈的样子,怎么都不躲开,心灵再次被会心一击。
就好像被魅妖当头一棒,一时间眼不知道朝哪儿看、不知道往哪儿摆,本能都快忘干净,只觉得自己四肢五脏全都被拆来开,浸泡到温水中。
哪怕很快撒开,隔出一段距离,那种感觉依旧无法消除。
“先走了,天色再暗的话”治鸟看出他的心思,忍不住再往上添一把火。意犹未尽的语言,慢慢飘忽的尾音,只有两个人的空旷街道,似乎该有的气氛都已具备,不做些什么实在浪费。
治鸟迈开步子直接往前走,邵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拍拍脑壳赶紧跟上,假装刚才发生的事情都只是个意外。
怎么是假装呢?就是个意外而已,看他,脑子都成一锅粥了。
治鸟找到村里的卖店,可惜有些迟了,婆婆已经把店门管好,门口撂下一块牌子,写着“已关门”。
试着伸推,没有推开,应该是从里面上了锁。治鸟又绕着屋子走了一圈,侧面、后面都有比较大的窗子。
跟其他人不一样,卖店的窗户并没有被封条封起来,就像是普普通通的人家夜里防贼,落上锁。
透过窗户,治鸟能够看到婆婆还是坐在今天见面时的位置上,里握着织帽子的织针,毛线团在篮子里。
应该是睡了,没有什么动作,毛线也不见短。
毕竟也是上了年纪,本来年纪大了就容易睡眠不足,已经睡过去没必要去打扰。治鸟摇摇头,声:“明天再来吧。”
而邵甘,在经历过一次春心萌动之后,短短几分钟时间又见证了第二次三观冲击。
他捂着下半张脸,自以为声音很,悄声问:“大佬,你难道没看玻璃上的影子吗?”
“你那个女孩子吗?”虽然肉眼没能够看到,不过透过玻璃,还是能模糊看到一个影子:一个长发的女孩子,就在玻璃映出来的象里,像只猫儿似的,头贴在婆婆膝头。
留意到有人看过来,慢慢地,把脸从背对他们的方向,转到正对,眼睛眨也不眨。
“所以才应该离开呀,这么温馨的时刻,不能够拍下来就只能先离开了。”或许对她们来,是难得贴近彼此的时候。
“好有道理。”话是这么,邵甘总觉得对方“不能拍下来”的时候,语调里莫名有些惋惜。
这大概就是新人玩家与资深者的区别吧,邵甘开始给自己洗脑:以后也是要在这个世界里存活的,既然如此,就跟在大佬们身边,学习他们的精神,贴近他们的素养。
再看治鸟,目光中多了一种名叫“憧憬”的东西。
自然收获一名跟班,本人还完全不自知,依旧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进行解密,当然不知道,那些行为给其他人带来了多大的影响。
尤其是,夜幕真正降临的时候。
某些东西似乎终于苏醒过来,空荡荡的街上,开始盲目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