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中的白鸟(二(十)
这世界最特殊的存在是谁?
任何一个进入游戏里的新人都会这样好奇地问上一句,或许是怕自己吃亏,或许是想要趁勾搭一番。
每个资深者都有各自的答案,可所有答案里,都少不了两个人。
其中一位,是个养“圣父”的女人,她热衷极致的纯真与善良,故而以此为要求限制所有人,意图打造一个和谐美好的世界。
听上去很美好,“可那女人,本身就是恐惧与歹毒的化身”。她爱美好,而那个被她爱上的却绝对不可以表露出任何肮脏卑劣的另一面。这句话的资深者打了个哆嗦,不敢去回忆年少轻狂。
毕竟,没有一定的实力,一群穷凶极恶又没有死亡束缚的玩家们,怎么可能会听从她的调令?
再加上她身边那个虚伪的圣父,甚至会如同恶魔一般,趁女人不注意,诱惑同行的玩家做坏事。被发现的下场当然极惨,这些口口相传的经验,自然是用血的教训总结出来的。
而另一个,则是完全没谱的传言。
在无人愿意深入的囚笼里,有一个连系统都畏惧的特殊存在。属于他的“没有死亡”,与所有玩家都不一样,那是身处游戏之中又被彻底排除在外的存在,为了监管他,不得不投入地狱的最深处,由那个凶名在外的管理者亲自监管。
邵甘掐灭里的烟,一个后跳躲开了来自暗巷的偷袭:“调查的怎么样?”
“古怪的女人,但是已经找到了。”娄薇腰间别着一把柴刀,或许是新人期第一个名副其实的兵器,用习惯后反而爱上了这种感觉,从此也就断绝了换把漂亮武器的念头。
肩膀上还在流血,不知道是谁弄出来的,跟在她背后的女人却对此不闻不问,好似与她全无关系,只是默默看着:“你好呀,宝贝。”她笑起来,这个世界里的人,对她来都是“宝贝”。
看了一眼娄薇肩膀上的伤,邵甘已经知道了女人的目的,从道具袋里掏出一瓶血药,拎到伤口上:“麻烦你了。”他客气地。
娄薇惊恐地瞟了他一眼,没想过他还有这么客气的一面。两个人新人时期组队后,过了好久,各自有了名气,偶然相遇才确定为固定队友。那时候她才知道,邵甘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当时的前辈。
可惜一直没有消息,直到偶然从其他人的通关记录里,见到当时站在前辈身边的那个男人露出的半张脸,才终于有了大致调查方向。
女人看着邵甘的一言一行,终于笑出来:“我叫婼颜,需要我的庇护吗?只要你足够善良,就可以抵达我的国。”她向邵甘张开双臂,像头顶光轮的圣母,也像引人堕落的魔鬼。
“不,我们只是想要闯进囚笼,恳求您的帮助。”他不可出自己的真实意图,避免女人以为他是出于私心。
实际上他就是出于私心,想要从中带出前辈。他相信自己已经可以好好照顾对方,不论是积分还是其他什么的。
当然,也可能掺杂着嫉妒或者不甘心。
他不能直白地表露,婼颜却犯了难:“这可不行,我不能解散囚笼。”这是属于她的规则,对于失去积分的人来,囚笼反而是一种保护,给了他们从头再来的可能性。
游戏就是以此为借口,拒绝了她的入侵。
“再想想,如果你有什么其他的方式,能够让我进去找人的话?”她鼓励一般撺掇着,邵甘却听出来其他意思。
“为了反对囚笼主人的暴力管理模式。”他试探着,修改自己的发言,“促进和谐友善交流氛围,带动低积分玩家上岗再就业”邵甘嘴上随便瞎编,心里却在想这人怎么会知道他是去找人的?旁边的娄薇则是相当专注,越听表情越奇怪,斜着眼偷偷看婼颜的脸色。
大佬十分欣慰:“你有这个心是好的,这么好的借口,不是,这么好的想法,我当然会支持。”
大佬刚刚是不是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总之没什么了,邵甘尴尬微笑:“感谢您的帮助。”
此刻,玩家们口中最可怕的地狱深处,宋航重新挑选好水果摆盘,脸上是柔和的喜悦,心里却是毫无波澜的平静。
刚刚处理好几个想要反抗他的人——自从治鸟出现后,想要反抗他的人越来越多了。给无聊的生活加上少许的调味品的确很有意思,但是他想要得到的始终没有得到。
只靠治鸟按自己的兴趣来诉好感度,宋航并不愿意相信,在某一个世界里他获得了“好感度查询”工具,觉得真实地检测对方的情绪。
随后他发现那人的心口不一。
嘴上着好感度已达+20,实际上,根本还是个零蛋,他气到直接把道具摔了,却不可否认想要俘获治鸟这件事,真得很有挑战性。
坐在天鹅绒房间里,治鸟摆弄着桌上的棋盘,正在跟原身聊天。系统每天都会向他汇报最新动向,那些被他教导出来的玩家们也会如实提供信息。
宋航把棋盘推到一旁,把自己切好的果盘儿摆上,坐在治鸟正对面的椅子上:“白面细目像。”他出这五个字,目光落在治鸟脸上,想知道他会作何反应。
这毕竟是他的地盘,“盘问”一些人实在是太容易了。从他们口中,宋航再一次听到了这个词汇。
仔细想想,这样一面像,他的确见过几次,不过多数时候是作为游戏背景存在的,基本上等同于连锁超市的logo,他以前确实没怎么在意过。
现在却发现,自家宠物把爪子伸了出去,还屏蔽了他这个主人的监管,只为了获得白面细目像的信息,那就不得不上心了。
“你找的那个人,他没办法来跟你传话了,”宋航翘着二郎腿,从里面挑出来成对儿的樱桃,一颗放到自己口中,另一颗伸到治鸟面前,等着他吃下去,“我心肠好,所以问了他要传达什么话,你要听听吗?”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听或不听,都是一样的。”治鸟撑着脸颊,也懒得伸,干脆张口去咬宋航递过来的。
眼看着他就要咬到,又稍稍抬高了。
治鸟乜斜他一眼,平平淡淡地棒读:“好主人,来喂饱我嘛。”本该是那么有诱惑力的一句话,故意念成一个音调,像是ai控制室里的械音,就连最后的语气词,都拖着长腔,似乎下一秒要睡过去。
“你是在找死。”不是威胁或者争吵,宋航笑眯眯地把樱桃送到他口中,顺摸摸治鸟线条优美的下颌,“我让你感觉无聊吗?”
宋航无法理解,对他来,治鸟就是最有趣的存在,他喜欢看他每一个表情,猜测他每一步行动。哪怕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有时候都摸不清楚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故而他无法忍受,在对方眼里,自己居然会是个无聊的存在。
怎样才会无聊?一举一动都被人看透,不需要多去揣测,就被窥探了内心,像是一个被剥开的人体,内脏、骨骼完完整整展现在对方面前。
治鸟于宋航而言,是永远探究都不会腻,他希望自己对治鸟来,也是一样的。
然而无数次的监测告诉他,哪怕是刀架到脖子上,只要面对的是他,对方都能够游刃有余。
“我让你无聊到,想去寻死的地步吗?”桌子被猛然掀倒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站在房门外的人吓了一跳,治鸟只是看着掉到地上的水果,有些惋惜。
不管做什么,他都让治鸟提不起兴趣。
那么久的时间,怎样的尝试都有过,他甚至想违背游戏的规则,把人带进副本里。在多次尝试无果后,宋航只得在他的地盘上自己建立起简单的副本,积分分配由他来提供。
虽然都是普通的逃生设定,选择的怪物也是不同想要来讨好他的人提供的宠物。就像烽火戏诸侯的幽王,哪怕把性命摆在棋盘上,对方也只停留在表面上的笑意。
他甚至自己都下场了。
猜测治鸟有没有可能喜欢“自己的死亡”,他也表演过几次,无非失去一些积分而已。
在最后一次,宋航闭上眼等待怪物的撕咬,睁开眼却看见治鸟站在他身边,伸捏住皮毛针刺般锋利的怪物命运的后颈皮,语调温和地:“别这样,我会心疼的。”
可是宋航知道真正的原因,不是“心疼”,是他看够了。
如同攀登最高耸的山峰,越往上,空气越稀薄,温度越低,经验积累地也越多。他在等待把旗帜插到顶峰的那一刻,然而这个人永远都在告诉他“你走错了路”。
“啧啧,真凶呀。”比桌子翻倒更大的声音,是门直接被踹坏了。
婼颜站在门边,身后跟着两个跟班,把自己鬓边的一绺头发别至耳后,清了清嗓子:“打扰,我来邀请这位先生进行下一轮副本,同时宣布您的山头已经被解散了。”
“哈?”宋航疑惑地转过头,看着婼颜隐约想起来自己少数处于弱者方的立场,直接掏出自己的武器砸了下去。
“真是差劲到极点的待客之道,”婼颜撩起裙摆,旋身躲避,嘴上却半点儿不饶人,“不过没关系,这些事情都会在我的管理下越来越好。”
“很高兴你会来邀请我。”治鸟终于等来了自己需要的消息,“你来的好晚,副本大门已经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 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