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捉虫)
许嘉玄忍了再忍,才没给还在拍胸脯自得的方景铄一脚, 僵着脖子去看梓妤。
威武侯府的垂花门种有几株杏树, 此时绿芽发新,已可想像全盛时叶稠阴翠的姿态。
梓妤就站在树下, 身上是大红撒花的披风,翠色相映, 未施粉黛亦明艳惊人。
她抱着手炉,在他看过来的时候, 盈盈一笑, 许嘉玄却对她落在身上的视线不太自在。
“见过首辅了吗。”他微微抬了下巴遮掩那份不自在,梓妤眨巴眨巴眼,“陪他老人家用过午饭才回来的。”
似乎是在解释晚归。
许嘉玄神色好了许多,点点头:“外头冷, 回房吧。”
梓妤嗳了一声, 看到他在转身前扯了把袍子。
这是她之前做的那件, 刚才就看到了。
他穿了新的袍子,又在垂花门不期而遇。梓妤已经猜想到什么, 扫了方景铄一眼, 笑而不语。
不想许嘉玄走了两步回头, 正好看到她对着方景铄笑, 再度沉了脸,当即转身冲到她跟前拉着她手就往里走。边走还边赶人, 赶多事的人——
“我不留你了, 有什么过后再。”
方景铄还没从他牵人姑娘的手回过神来, 就被下逐客令,一愣,不满朝他背影喊:“我还有别的重要事情呢!”
但许嘉玄理都没理,走得飞快。
方景铄瞪大眼对着空气抱怨:“过河拆桥的就是他这样的吧。”算是见识了!
他嘴里叨了两句,一摸襟口里藏的东西,和侯府的侍卫:“爷我在书房等你们世子,他有空了让他来一趟,顺带再给我弄点吃的,要饿死了。”
守在边上的侍卫一阵无语。
卫国公世子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这才出了正月话也没个顾忌,什么死不死的。侍卫应一声,也只能领着他先到书去。
许嘉玄一路牵着梓妤的手往院子去。她手很,正正好被他手掌包裹着,让他再一次感受到她的那种软若无骨。上回她帮他净手时,就是现在这种细滑的触感。
让他忍不住用拇指轻轻去摩挲。
梓妤低头看在自己手背上乱动的指头,想到他别扭的脾气。他穿成这样,其实是要亲自去接她吧,结果被帮倒忙的方景铄截了胡。
她就没忍住笑。
走在前边一步的许嘉玄听到她扑哧地笑声,侧脸看过去。只见她扬着脸朝自己笑得明媚,让人措不及防地问:“好摸吗?”
许嘉玄脚下趔趄,险些要平地摔一跟头,握着她的手也像被蛇咬了口,瞬间缩了回来。
他脸上有尴尬,下刻在梓妤笑得肩膀直抖中一把又拽过她的手,紧紧攥在手里,拉着她继续往前。
好摸!好摸得很!他摸自己妻子的手,有什么好避讳的!
他脖子一梗,难得把自己心思明明白显露出来。
梓妤反倒诧异了。
这煞神居然没忸怩,她还以为他又要黑着脸把自己丢下呢。
她眼角微扬,眼眸里的笑意快要满溢出来。
两人就那么一路牵着手回到院子,李妈妈听到动静,惊奇地嘴快道:“哎哟,世子才要去接您回来了,您倒是先家来了。少夫人用过午饭了吗?”
被拆穿的许嘉玄:“……”
梓妤看着他气得铁青的脸,差点忍不住要笑个惊天动地。
今天怎么个个都在拆这煞神的台啊,让她都要心生怜惜了。
许嘉玄气得把李妈妈赶了出去,后面跟进来的绿茵把东西挂好,瞅了两眼自家姑娘,也识趣退下。
梓妤见他冷着脸,就话缓和一下气氛:“外祖父的事情谢谢你了,二舅舅改日请你喝酒,你赏脸去一趟?”
许嘉玄低沉地嗯了声,没了后话,往炕那边去。
梓妤算是服了他,刚才还夸他呢,结果这闷葫芦的性子又开始了。
她就跟了两步,想继续跟他这次的事情,想问他后续有什么算。这事最后落在三皇子身上,虽然能以让两家内斗削弱东宫势力为由下手,可她总感觉牵强。
因为挑拨许陈两家的事情并不是在两家成了姻亲之后才有的。
即便这次是三皇子,那以前呢?
她走神,结果一下就撞到停下来的许嘉玄后背,他背跟铜墙铁壁似的,把她弹得往后退几步。
许嘉玄在她要摔倒前转身就将她捞住,带到了怀里。
梓妤刚才撞到鼻子,现在被带得撞到额头,嘴里咝地倒抽气。
许嘉玄那头毫不知情。搂着她,发现她不但手掌,个头也娇,在他怀里依着,自己身形就能将她笼罩得严严实实。这种强烈的对比让他心头有些许怪异,手掌在她腰间暗中一量,暗暗皱了眉。
她在玄灵观那么多年,玄真子还苛待她不成,怎么又瘦又点。
梓妤在这个时候动了动,不太习惯跟别人那么亲近。她这一动,许嘉玄身前就被什么推了一下,像柔软的波涛,又玲珑有致。他瞬间就推翻刚才的想法,呼吸微微一滞。
他把人搂在怀里,正心猿意马,外头有侍卫来禀,方景铄并没有走,就在外书房等着他。
许嘉玄暗暗磨上了后牙槽,从来没发现方景铄那么烦人,收回搭在梓妤腰间的手:“我先去看看。”
“世子有事就去处理吧,我午歇一会。”
梓妤往后退一步,微微笑着,许嘉玄对她这动作却莫名不爽,觉得她像是在抗拒自己什么。
他木着脸往外走,来到书房,看到方景铄正吃得一嘴油呼呼的。
“有话快!”
都恨不得把人直接丢府。
方景铄表情夸张地啧啧两声:“你这娶了媳妇,就真的忘了兄弟,亏得我还巴巴贴冷脸来帮忙。”
许嘉玄冷冷瞅着他,方景铄扯扯嘴角,把已经从怀里拿出来的一本册子丢到他跟前。
“喏,特意给你找的。”
许嘉玄接过,还没开,他已经站起来:“有啥不懂你自己看。”从来没有那么利索过的转身就走。
许景铄走得跟有鬼撵一样,许嘉玄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带着好奇心翻开用素缎包的册子,下刻嘭一声就摔回桌上,咬牙切齿:“方景铄——”
给他一本避火图是什么意思,还写着入门篇!
***
梓妤本来是想午歇的,哪知许嘉玄离开不久,绿茵过来,把一份要呈上去的东西给她看。
“姑娘您看可是这样写?”
她懒懒接过来扫了几眼,白皙的指尖点着一处:“不要模糊,直接写上周锦成勾结江南织造厂谋利,织造厂私造多少匹绸缎都写上。”
绿茵记下,有些犹豫地:“姑娘您上了折子,陛下那头一查,准能查得到您二舅母手上也曾有过这样的缎子。您又给他送去同样的衣裳,奴婢就怕陛下会有所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我自会明白,本来就是为了这样的事才送衣裳过去的,没有什么不好明白。”
梓妤坦荡,绿茵就不再什么,反正他们姑娘就铁了心要收拾周锦成,为了给姑爷找回场子。
许嘉玄回来时在门口遇到离开的绿茵。绿茵暗暗看他一眼,心想这煞神算不算入了他们姑娘的眼,而许嘉玄目不斜视,进到屋里见原本要午歇的梓妤正逗鹦鹉玩。
“你不是要歇下?”
“这会又不困了,方世子走了?”
许嘉玄大刺刺在她身边坐下,声音淡淡:“虽然两家交好,但你这边该避嫌还是要避嫌。”
先前陈家还想把她嫁到卫国公府去,而他还牵线让两人见面,现在想起来心里头不出来的膈应。
梓妤闻言捏着帕子,似笑非笑扫他一眼。
这人……怎么浑身一股子酸味,他自己不觉得呛鼻吗?
是夜,明德帝案头就多了份密折,他看了几眼,先放到一边,问戚公公:“有武安侯府来的折子吗?”
戚公公实话实:“并没有。”
明德帝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面上全是不满。
而远在侯府的夫妻俩,当夜依旧一里一外歇下。到了早上,许嘉玄睁眼,半边身子压着不属于自身的重量。他不用看,也知道是梓妤又睡到他跟前,把腿搭到他身上了。
一个姑娘家,总是睡成这样。
他再闭上眼,心里是嫌弃着,手却不受控制,轻轻地搭到她腰间。
梓妤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黏在许嘉玄身上,而他一动不动,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却睁开眼,那些锐利的双眼眸光微幽。
这人样子应该是醒来有一阵时间了。
她怔了怔,很快自他身上爬起来,把长发挽到耳后,朝他笑笑:“压着你了啊,我睡相不好,要不晚上我再多拿一床被子。”
许嘉玄也坐起身,穿上鞋子下床,头也没回地去净房,丢下两字:“不用。”
他对她还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可梓妤明显发现他的变化。要是换作以前,他恐怕会一句随你?
她就微微一笑,不闹别扭,这不就显得可爱多了!
她也挪到床边,趿上鞋子准备喊人端水进来梳洗,站起身时,无意扫到他昨晚丢在高几上的衣裳,看到衣裳下露出一个方角。
好像是书一类的。
昨晚他好像是在炕上看了会书来着,那时她已经上榻歇下了。
她扫了一眼就忘到脑后,李妈妈带着丫鬟进来伺候梳洗,见许嘉玄外袍就丢在高几上,顺手去拾。
梓妤就听到她哎哟一声,然后直乐。
她好奇探头看了看,李妈妈已经把书给放到衣柜里,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少夫人若要找那东西,老奴搁衣柜里头了。”
罢,眼神暧昧,嘴角一直止不住上扬。
梓妤有些莫名,什么东西?
许嘉玄此时从净房出来,看到梓妤去了屏风后更衣,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床头的高几上。
空空荡荡的高几让他脸色变了变。
他昨天神差鬼使揣回来的册子呢?
“——李妈妈。”他喊了声,李妈妈见他站的地方,瞬间明了,笑道,“老奴把东西收衣柜里了。”
梓妤换好衣裳,听到那么一句,她侧边不远就是衣柜,于是走上前去开问:“世子要找什么衣裳吗,我给你拿。”
然而,衣柜门刚开,什么东西就直接滑了下来,咚一下砸到她脚面。
梓妤低头,看清楚砸到她脚的册子。那册子掉在地上翻开了页,闺房趣入门篇六个大字又黑又粗,就直直映在她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