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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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许嘉玄清醒, 扬州衙门的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

    六顺这几天眉头都皱出了褶子,身为许嘉玄的亲信,还得安排一应后续的事情, 忙得嘴里都撩起几个泡。

    休息了两三天的许嘉玄已经下床走动,外边的阴雨已经散去, 破云的阳光将院子染上一层暖金色, 他索性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让六顺把一些要紧事先禀来处理。

    梓妤见他脸上还没有什么血色,就坐到一边,听听有没有什么太过费神的事情,想劝着些。

    玄真子则找来个干的地方, 要晒他这几日买的药材。

    六顺很认真捧着本子, 挑拣着道:“世子, 最要紧的还是河道衙门一事。你那天以假乱真, 让他们以为自己烧的是真帐, 但是真正的账本还塞在衙门匾额下头,我们去取回来还是要花费功夫。”

    第一件事就叫梓妤愣在那里。

    那天他一身是血回来,背后还差着羽箭, 只大概听到那校尉他已经让人抄了一份名单先送回京,但是没有提真假账本的事情。

    敢情对方敢下死手, 是因为他耍了计谋让对方误以为自己记下名单, 而且让他们以为账目是他们亲手销毁了。

    还放在衙门的匾额下。

    梓妤眉心跳动, 这是艺高人胆大, 最危险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谁能想到最重要的证据其实就还在河道衙门。

    许嘉玄醒来后就在想这个账本的事情。

    毕竟还是太过冒险, 可是现在他也没有办法前去取,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事我再想想,那个地方隐蔽,大约是不会出差错的。”

    六顺应下来,起扬州知府的处置,赵利的人也咬死了就是四皇子指使。

    “你替我写个折子,将口供和证据一并送回京。”

    这事要让帝王来决定。

    接下来,六顺又了四五件事情,都是围着漕运衙门,但无一例外都被许嘉玄交代暂先搁置。

    等六顺离开,他突然咳嗽两声,扯着背后的伤,疼得额头都是冷汗。

    梓妤拿了帕子给他擦去:“他们这边恐怕不会罢休。”

    许嘉玄将她手握住,微微一笑,眼眸明亮:“东西只要送到了太子手上,太子会有办法让他们不敢动。我们只要等太子送来的消息即可。”

    他起太子的时候,笑容却是浅了许多,一看就是对太子有不喜。

    她转了转眼珠子,眼角往上扬,似笑非笑道:“太子究竟怎么得罪你了,讨厌他,怎么还那么信任他?”

    就笃定太子能让四皇子一应人不敢妄动。

    他哪里听不出来她是在埋汰自己,但只是笑笑,握着她手没话。

    任谁也不会喜欢一个自己爱的人拼命去保护的人,哪怕他们是双生的姐弟。

    他淡淡一笑,梓妤觉得他身上那种奇怪的沧桑感又涌来出来。

    似乎不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劫,而是经历了一辈子,莫名叫人觉得心疼。

    她沉默了片刻,想什么,许嘉玄却是看向门口,冷声道:“鬼鬼祟祟做什么。”

    袁青怀里捧着什么,磨磨唧唧挪着步子迈过门槛。

    “大人,我母亲让的煮的鸡蛋,是补元气。”

    袁青就是被梓妤留下的货郎。

    才刚来就遇上许嘉玄出了事,吓得这几天都在门口转,听到他醒来,高兴的就煮了鸡蛋过来。只是不敢是自己煮的,上次他还骂许嘉玄不懂照顾人,偷偷送了鸡蛋给人夫人。

    怕他记仇。

    但是许嘉玄就是记仇的。

    他看了几眼袁青手里的鸡蛋,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让袁青站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

    梓妤轻轻推他一下,拿眼神示意,让别为难人。

    袁青明明是关心他,多淳朴的人,把人吓得脸色都变了。

    许嘉玄这才让六顺接过来,在袁青正想松一口气的时候:“你找黄立伟给你安排事情做,我这里不养闲人。”

    袁青听到黄立伟,脸都白了。

    那个一手能碎石头的壮汉校尉?!

    可这里没有他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哭丧着脸转身跑走。

    梓妤被逗得扑哧就笑了,没好气地:“你好好跟他不行?你让他去找黄校尉,不就是有意培养他进锦衣卫的,非得把人吓成那样。”

    许嘉玄还是那个臭脸色:“好好什么,锦衣卫是随便能进的。”

    ——这人的别扭性子。梓妤是服气了,看在他伤的份上,没再和他掰扯,安安静静坐在他边上跟着晒太阳。

    东西站在灌木丛边上,想上前,可是跳着走了几步,看看许嘉玄又退回去了,最后跑到玄真子那里啄药材玩。

    **

    河南府,过了清明的天气,风刮面而来还带着干冷。

    平王世子迎着风慢慢在一处山腰走着,脸上被风刮得微微作疼。

    他身边只跟了一个心腹,两人脚下都是泥,鞋面和身上还沾有拜祭时烧到纸钱灰屑。

    心腹看了好几回,想要给他拂一拂,见他神色不虞又没敢作声。

    每年到拜祭的时候,他们世子爷性格都会特别的阴郁,谁人不心犯一点错处,极可能就是丢了命。

    即便是他,这几日都是提心吊胆的伺候着。

    走下山坡,王府的马车就在边上等候。

    平王世子径直上了马车,心腹想了想坐到车辕,车里却是传了一声:“蒋七。”

    蒋七听到这声音,一个激灵,忙应道:“世子有什么吩咐。”

    后头又没有了声音,蒋七知道是要他进去。

    他只能心翼翼的弯腰钻进马车,跪在大红的绒毯上候命。

    等了许久,他才听到平王世子淡淡的声音:“出门前,你宫中传出吴皇后要让太子娶吴家女?”

    蒋七没有想到他是问这个,点点头:“是,太子那里是拒绝的意思,皇后还是让人去蜀中接人了。”着,是看热闹的半嘲道,“皇后这样坚持,也不怕太子因为此事和她生了罅隙,她们吴家事想要出两个皇后吗?太贪心了些。”

    平王世子闻言像是在想什么,撩起帘子去看刚才走下的山坡,但是他刚刚拜祭的墓地被树林遮挡,一点也看不见了。

    他放下帘子,扯着嘴角冷笑:“到最后她还是要靠着吴家的。”

    可是吴家的下场却是不如她意,他还没有动手,太子已经让吴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吴皇后还是蠢。

    也省他动手了,只要一切都按着之前那样走,他必然还是能让他们一个都不好过!

    平王世子眼底闪过戾气,又问:“赵利把扬州闹了个天翻地覆,还让许嘉玄铤而走险去了河道衙门,还生死不明。现在他人呢?”

    蒋七道:“赵利现在还没有音讯,可能是怕被发现行踪。他跟得世子最久,此次出了纰漏,肯定是不敢再连累世子的,但是他必然会再伺机行动。”

    “你倒是先给他情了?”

    平王世子闻言冷笑,吓得蒋七忙不敢,背后都汗湿了。

    好大一会,平王世子才喊一声回府,马车徐徐而行,走没有多远,就遇上来报信的人。

    “世子,京城死了好几个四殿下的人,如今也一团乱,陛下还因为许嘉玄遇刺杀一事指定了巡抚前去。还有是……许嘉玄已经醒来,捡回了一条命。”

    蒋七听到许嘉玄醒来了,心里咯噔一下,去看自家主子,但是他脸上的表情比自己想的要平静很多。

    这……世子都要掳人都夫人,听那煞神醒来,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蒋七正疑惑着,平王世子声音就从他头顶传来:“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会想要陈家那个表姑娘?”

    蒋七大惊,忙道:“世子看上谁了,那是她的福气!”

    平王世子抬脚就把他给踹了下去,蒋七跟个葫芦似的滚下车,摔得一脸灰。

    他错什么了吗?!

    总不能是掳个姑娘当祖宗供着!

    车里的平王世子却就正想起自己把梓妤当成祖宗供着的那段日子,气得又摔了自己腰间的玉佩。

    此时的皇城里,张公公在吴皇后身边,终于忍不住劝皇后:“娘娘,您何必这个时候就和太子殿下别扭着。刚才殿下来请安,听到您已经接表姑娘过来,当即转身就走了。”

    真要再提携娘家,等太子登基,当然是亏待不了吴家的,现在弄出个怨偶才叫得不偿失。

    吴皇后置若罔闻,伸出手让宫女继续给自己染指甲。

    太子越讨厌吴家,她心里才越高兴!当年如若不是吴家人,她又如何能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吴皇后,盯着自己的手,想起在那荒废的宫殿里,平王世子掐着自己的手。窒息感和恐惧又慢慢在心中升起。

    在恐惧中,眼眸里又闪过狰狞。

    不是她对不起宁郎,是吴家人,都是吴家人瞒着她做下的!

    ——不是她!

    “娘、娘娘。”

    宫女突然痛呼一声,张公公低头一看,见到吴皇后尖利的指甲已经掐进了宫女的肉中,血色从指甲下蔓延开来。

    **

    “陛下派了巡抚前来。”

    太子那里给许嘉玄送来的信刚刚到,梓妤给他念着,自己倒是先吃惊了。

    还真给许嘉玄对了,太子把他受伤的消息报了上去,让四皇子现在在京城里吓破胆,还有巡抚前来查扬州和漕运衙门的事情。

    “等巡抚来到的时候,正好能够去把牌匾下的东西取回来。”

    “你要趁这个机会交上去吗?”

    梓妤想了想,问道。

    他摇摇头,神色莫测:“我现在交上去,那可就如了平王世子的意。”

    怎么可能再让平王世子借太子手掀起风浪。

    他过后,见梓妤沉思的样子,凑前去,轻轻在她脸颊落下一吻。如同羽毛滑过,轻且柔,像对待珍宝一样心翼翼。

    梓妤抬头,对上他灼热明亮的眼眸,心头怦怦跳动,被他看得生出几分不自在。

    他怎么又这样看着自己。

    抬手就去贴住他额头,真的没有烧傻吗?

    许嘉玄:“……”她肯定又在心里编排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