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番外:岁月静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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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梓妤有了身孕, 明德帝和太子送的补品跟流水一样暗中送入侯府。陈家人得知, 也带了各样补品过来探望,梓妤看着桌子上的一小山, 觉得能补到孩子的孩子出来。

    陈老夫人高兴地握住外孙女的手:“好好好, 头三个月注意休息就好,也别太过娇气。”

    梓妤本来就不是娇气的人, 被许嘉玄勒令在床上躺了三天,骨头都要躺酥了。今天陈家人过来,还有她大表嫂, 就想着天气也暖和, 就提议到花园走走。

    “慢着!”

    哪知道她才刚站起来,就被陈老夫人喝住。老人一脸严肃地说道:“坐回去,去什么花园, 万一路滑,蚊虫也多, 就在屋里给我呆着。”

    梓妤:“……”

    说好的不娇气呢?

    在家里又窝了三天,梓妤终于忍受不住, 在许嘉玄回来的时候,跟他讲道理:“我是怀了,不是残废了, 这也不让动, 那也不让干, 让我很难受。道长不是说了, 怀孕的妇人一定要注意心情调节, 对胎儿才好,万一因为我郁郁,生下来的孩子和你一样别扭可怎么办?”

    许嘉玄被说得一噎,什么叫和他一样别扭。

    冷笑一声:“若不是那天我让绿茵把你拦住,你恐怕就孩子跑出来,被人给掳了!现在外头还那么乱,你还要往宫里跑。陛下已经好转,能够下床,有时还会处理一些政务,哪里就要你巴巴的跑。”

    帝王连皇后的哭灵都给她免了,她还想跑!上回昏倒,多半就是哭灵和照顾帝王闹的。

    梓妤被驳得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回过去。

    说到平叛的那天,她是理亏的。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她就怕太子扛不住,然后想起玄真子说,其实很多人的血,即便不是亲人,都能混合在一起。所以她想要拿这一点,抓那几个质疑的大臣弄血,和太子的合一合。

    只要有那么两个人的能合上,这事也就算半遮掩过去。

    可是她不知道,平王世子居然大胆的藏着宫里,就等她自投罗网。

    她知道自己有身孕后,也是后怕的。

    所以现在许嘉玄一提这事,她就气短。

    她嘴角动了动,然后一抿唇,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许嘉玄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她又来了。

    每回说到最后,她就生闷气。

    玄真子已经和他说了好几次,让自己多迁就,千万不要惹她生气,可是……

    他看看她冷淡的表情,再又看看她还不显的肚子,最终还是妥协了,上炕将她小心翼翼抱到怀里,手轻轻贴在她肚子上。

    “又生气了,也不知道你执着什么。太子也不是小孩子了,莫正清如今提了同知,南镇抚司向来又是不要人操心的,陛下那里还让你好好在家里歇着的。”

    梓妤沉默了片刻,叹气:“我今天听外祖母说,天气渐热,皇后娘娘也不能再停灵了,钦天监已经择了后日出殡,我想送皇后娘娘一程。”

    吴皇后最后站出来保了太子和她,用这样一个激烈的方式,她想想都难过。

    那也是可怜人。

    许嘉玄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他低头看她,正好见到她抬着眼,清亮的眼底有着期盼。那么的柔顺,带着她难得的小可怜。

    他心都软成了一滩水,抱着她学她刚才那样叹气:“好,但是你要随身带着绿茵,我会让鲁兵他们在附近看着。”

    后天他肯定要在帝王和太子身边。

    梓妤展颜一笑,凑前去在他下巴亲了一口。

    她笑起来再好看不过,比外头的蔷薇都娇艳,简单的一个亲吻,都让许嘉玄醉在其中。他低头,想要去含住她嫣红的唇,可是才碰到又忙退开,心里那些旖旎在一瞬间散去。

    自从她怀孕以来,他就无比克制,连这样小小一个吻都克制着。

    她看着他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扑哧笑出声,侧身窝到他怀里,双手圈着他脖子让他低头,自己主动含住他的唇,学着他以前跟自己亲吻的动作,一点点撬开他的牙关。

    许嘉玄往后躲了好几回,可他的小娇妻一点也不娇,用起力气来,就让他动弹也废力气。偏他还不敢用力,怕她跟自己较劲。

    就那么半躲,半推半就中,他还是被她带着沉沦,甚至反客为主。

    身体的反应比他克制的情绪更加诚实,手也不知不觉抚上她细腰,在软软的肉让轻轻摩挲着。

    梓妤因为敏感嘤咛了一声,让他所有动作都一顿,那瞬间,脑海里差点就一片空白要将人压住。

    他气喘吁吁拉开她,低头就见到她吃吃地笑,视线还有意无意瞄向把袍子都顶起来的一处。

    许嘉玄呼吸一滞,哪里不知道她就是故意的,在这坏心眼的小女人耳朵上咬了一口,从炕上下来,狼狈地躲进了净房。

    梓妤已经笑倒在炕上。

    让他这两天气人,以后有的办法收拾他!

    到了皇后出殡那日,绿茵为了方便伺候,换上宫装跟着她到设灵处。

    一个丫鬟平时也没有人注意,但是今日梓妤身边特殊多了个丫鬟,众人的注意力就都被吸引了过来。

    官夫人们看着靠前的梓妤主仆,趁休息的时候回低声议论几句。

    经过平叛,大家都知道许家和陈家势必要比以前更加得重用,可是到梓妤这样特殊,有些人心里还是不平衡的。

    比如在大长公主身边的卫国公夫人。

    他们卫国公也是有功,虽然不及许家,可许嘉玄手上的锦衣卫只有两三千人,保住官员家眷的事情是他们卫国公府出的大力,怎么就那个生父不详的女子由此待遇。

    卫国公夫人心里不高兴,面上也没有藏住,大长公主一看就知道她儿媳又犯毛病了。

    可如今二皇子和四皇子都伏法,太子虽然在众人的劝阻下收回了先前的格杀令,可是都贬为庶人圈禁,日后定然是不可能翻身。至于留下的三皇子,只会被派往封地,有锦衣卫监视,更翻不起来风浪。

    太子地位丝毫不会动摇,以后他们方家也只能够靠着许家拉一把了。

    就怕这个傻儿媳妇会闹出什么让两家再生罅隙的事情来,到时她两腿一蹬,哪里还能跟现在一样处处照看着。

    乐宁大长公主左思右想,还是准备彻底的打击儿媳妇,让她知道当初她究竟有多蠢!

    等到最后一轮哭灵,大长公主任儿媳妇扶着自己站起来,在吵杂声中靠近她,用两人才能够听到的声音说:“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让陈家表姑娘嫁过来吗?”

    卫国公夫人一愣,这个事情确实是困扰了她好久,她朝婆婆投去疑惑的目光。

    大长公主一字一字清晰地说:“因为她确实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姐姐,两人是双生,娶了她,就相当于你儿子前程无量!我方家荣宠不衰!”

    卫国公夫人张大了嘴,听到婆母在自己震惊的面容中冷哼:“蠢货,闭好你的嘴,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那两个言官和大臣都以谋逆罪论处了。

    说罢,甩下她自己先行往外头走。

    卫国夫人突然就软了下去,在知道自己和什么错失交臂的悔恨中,脑子里一片空白。梓妤正好经过,见到她软在那里,又不见大长公主,便好心问上一句:“国公夫人怎么了?”

    卫国夫人望着近在眼前的面容,连手都在哆嗦着,别绿茵扶起来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梓妤也就不管她慢慢地往前走。

    帝王和太子亲送吴皇后灵柩入了皇陵,一切忙完,众人都疲惫不堪,却早早有车就停在外头,先把梓妤给接上了车。

    许嘉玄为帝王太子回宫开道,听到有嘴碎的官夫人说这许家夫人这是不是太过恃宠而骄了。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那几个穿着五品诰命服的官夫人,嘴角啜着冷笑走到她们跟前:“你们要是有一个我这样的夫君,你们也可以恃宠而骄。”

    把那几个官夫人都吓哭了。

    次日早朝上,他们的夫君都被许嘉玄毫不遮掩利用职务之便参了一本,干过什么勾当,一条一条在百官面前都念了出来,把人家老底都给翻了。

    后来当日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被传了出去,众人自此知道了一个道理,惹许煞神也不要惹他的妻子,这男人护起短来,根本不管你三七二十一,弄死就完事了。

    梓妤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笑而不语。

    他不动手,太子也会弄死他们的。

    在梓妤熬过孕吐之后,梓妤突然收到马上要被送走圈禁的平王世子送的信。

    上面写了他所经历的上一辈子。

    梓妤看到最后,神思恍惚,可她却是信的。

    因为她梦里的那一段,和平王世子描述的完全一样,至于平王世子说的,许嘉玄也和他一样是再活了一世……

    梓妤正想得入神,许嘉玄从外头回来,进屋后就见她身前放了几张信纸。

    他抬手去拿起来看,梓妤想要拦却阻止不了,看到他脸色慢慢凝重,甚至带着些许苍白。

    “别看了。”她突然抬手,去将信抢过来。

    许嘉玄站在那里,眸光深沉,那个样子,她在他受重伤清醒后见过。

    她缓缓站起身,双手圈住他的腰,因为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她只能背微微弓着才能将头靠他肩膀上。

    “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她听到了他心跳加速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急促有劲。

    他几乎是没有思索的,也抱住她,很坚定地说:“很久很久以前,那年的我也才十九岁。”

    十九岁。

    他两辈子都遇到她的那个年龄。

    梓妤弯了眼笑:“……傻子。”

    **

    许嘉玄从来没有那么煎熬过,梓妤被送进产房,到听到孩子的哭声,他仿佛又经历了一辈子。

    他在床前,握着她的手,看着她被汗水沾湿了的发,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心疼得同样一句话都说不来。

    梓妤没有想到自己会怀上双胎,生产的时候虽然很顺利,但对于头胎的她还是吃不少苦头。

    她被他握着手,很想睡觉,可是见他脸上一点喜悦也没有,反倒跟锅底似的。她知道他的臭脾气,平时把她护得跟眼珠子一样,可别把她产子受苦的罪加到儿女身上了。

    她为此强撑着,虚弱的警告他:“那是我们的孩子,你可不能凶他们。”

    许嘉玄险些要被气笑了:“我什么时候说了要凶他们!”

    梓妤在他更黑的脸色中终于昏睡。

    母亲这边才刚睡着,两个被包好的小家伙就哭声震天,许嘉玄看着睡着的妻子,站起来朝外间哄孩子的奶娘们喊:“别吵到夫人休息!”

    奶娘们都被吓一大跳,忙躲入西次间,给孩子喂奶,将两个孩子给哄睡着。

    刘氏在屋里,见到许嘉玄头也不回又跑回内室,心里想这可真是煞神……刚出世的小娃娃能懂什么。

    等到孩子都睡了,她就大着胆,将两个孩子都给抱到他跟前,然后不由分说先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睡得正香的孩子。

    许嘉玄被这个软软小小的孩子弄得浑身都僵了,刘氏难得见到他窘迫的样子,抿着嘴笑,指点他要怎么抱孩子。才等许嘉玄学会,第二个小包子也被她同样塞了过去。

    许嘉玄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孩子,愣在那里,已经不能用窘迫来形容他了,都跟被人点了穴位一样动都不动。

    刘氏忍着笑,威武侯来到外间,想看看孙儿。

    还没喊人,听到里头奶娘的低呼:“哎哟,小公子小娘子尿了,世子爷,快快把孩子给我。”

    奶娘很快抱着孩子走出来,到西边给换尿布了。

    威武侯紧接就看到被尿了一身的儿子来到跟前,居然把包着的褥子都尿透了,许嘉玄两个胳膊都是湿哒哒的。

    威武侯见到儿子这样,乐了,指着他哈哈大笑:“你也有今天,当年你没少尿我身上!”

    刘氏也忍俊不住,拿帕子捂着嘴偷笑。

    梓妤睡了好四五个时辰才醒来,还没有睁眼就听到孩子的哭声,等睁开眼,就看到抱着两个孩子手忙脚乱在哄娃的许嘉玄。

    她眨了眨眼,突然觉得,这个时候的他居然比平时都显得英俊威武。

    他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

    认为许嘉玄肯定是好父亲的梓妤,很快就发现一个好父亲也不好当。

    她生了一对混世魔王,不过五岁就显出惊人的力气来,两个小娃娃能将侯府闹得翻天覆地,许嘉玄什么管教法子都试过了,发现自己完全镇不住一双儿女,最终都是梓妤一手就拎起两人抓去打屁股才能了结。

    可每每打完,梓妤还没有来的及心疼,许嘉玄就给趴着的两人上药。

    只是那么一个红印子,也要倒半瓶,简直是浪费药材。为此都把玄真子气得云游去了,不想给他免费当配药的郎中。

    然而,两只小包子真正闯祸的能力是在他们十五六以后。

    一只背着把剑,留言说要去当大侠,溜之大吉,一只在选武状元当天办了男装,跑去考武状元去了!

    明兴帝亲临考场,看着远远走上台的一个少年,总觉得身形很眼熟。

    他转头跟身边的同样是双胎的儿女,问:“这像不像你们晚姐姐?”

    两人比表哥表姐小了快三岁,脸颊都还是圆圆,站起来垫脚脚张望,然后异口同声:“就是晚姐姐。”

    明兴帝神色一变,要让人喊停。

    周边却是突然喝彩声。明兴帝心里喊一声完了,别是小外甥女被打伤了,结果一回头,刚才上去名叫石头的壮汉,被许素晚一招就摔了个四脚朝天。

    明兴帝:“……”

    真是虎父无犬女,这么让她打下去,搞不好真的要赢个武状元回去!

    明兴帝忙让了停,把这么一个宝贝外甥女让莫正清给送了侯府。

    梓妤听了来龙去脉,还没有河东狮吼,许素晚一溜烟就往祠堂方向跑:“我自己去跪祠堂!爹爹快点哄娘亲,老生气对身体不好。”

    梓妤真的要被气笑了,最后到底是摇头苦笑:“他们兄妹到底是像了谁。”

    许嘉玄将妻子搂到怀里:“样貌随了你,坏脾气随了我,我给夫人请罪。”

    “你就和他们一块来气我吧!”梓妤气得掐他,都是他这么些年护的!

    好不容易把妻子哄得高兴了,许嘉玄和她耳鬓厮磨半天,傍晚的时候外头有人来禀张石头求见。

    许嘉玄先是皱了皱眉,理好衣裳出门去见人。

    张石头是他十几年前在浙江被抱腿喊师父的小家伙,这么些年,他一直让人在浙江训练他,如今也算有了练武有成,来参加武考。

    他来到前厅,壮实高大的青年激动的朝他跪倒:“师父,徒儿不辱教导,得了武状元!”

    说着,把金册递了上前。

    他进京考试,许嘉玄并没有通知任何人。

    得到这样的成绩,确实是他的努力。许嘉玄难得露了笑,拍拍他肩膀,让起身。

    他有了孩子,在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都了另一翻感触,见到这么一个努力青年,虽然是被迫当的师父。

    便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了。

    他正要说什么,不知道哪个耳报神告诉女儿,武状元来家里了。那个太过活泼的女儿飞快跑到前厅,直接冲进来就说:“武状元在哪里?!”

    许嘉玄想拦都拦不住。

    张石头见到她,诧异的张大嘴,惊呼:“是你?!你是个姑娘?!”

    许素晚也大吃一惊:“哟,手下败将?!”

    张石头:“……”

    到了女儿出嫁那年,许嘉玄抱着酒壶喝得双眼迷离,悔不当初地和梓妤说:“我怎么就收了那块石头,还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呸!”女儿就这么被那块臭石头拱了!

    梓妤一把夺了他的酒壶,利落将人打横抱起,回了房:“好了,没得叫人看笑话。”说完,还哄小孩子一样,在他脸颊亲一口,“你还有我呢。”

    绿茵:“……”他们姑爷被您这么抱着已经是个笑话了。

    另一边张府的新房,新郎被收拾了一窝倭寇回京的大舅子灌得路都走不稳了。

    身着大红嫁衣的许素晚来到两人面前,对着还要灌人的兄长冷冷一笑,直接把自己的新郎扛肩头就回新房了。

    目睹一切的张家仆人:“……”

    还拿着酒壶的许家小公子举壶对月,饮了一口。

    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