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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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二十五日,樊澄在自家收拾行李,今天下午她就将启程前往魔都正式入组。

    正在准备行李箱的过程中,门铃响了。樊澄放下手上的事往正屋走去,看了一眼墙上的对讲机画面,发现是老六陈留站在外面,正冲着镜头欠揍地笑。她按下解锁键,前院防盗正门“咔哒”一声开,老六推门进来,顺手带上了门。

    外号“老六”的陈留,并不是当真排行老六,他是家中独子。“老六”这个外号其实是“老留”谐音而来。因为他不喜欢别人喊他“老留”,总感觉改姓“刘”了似的。

    樊澄居住的四合院是全新翻修过的,装修花了将近一年时间。外表看着古色古香,但内里却全然不是想象中的古旧。该有的现代科技一样不少,新中式的布置,显出现代中式的致美华韵。客厅、餐厅、厨房、起居室、卧室、卫浴都集中在正屋和东屋,西屋全部造成她的书房兼工作室。那里不亚于一个型图书馆,樊澄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其中度过的。

    老六穿过院子,熟门熟路地往正屋走去。进门前他在门口驻足了一下,观察了一下院子东北角的葡萄藤架。他最爱这葡萄藤架,春季暖阳下发出绿芽,躺在其下晒太阳,实在太舒服了。到了夏季,密植的葡萄藤垂下丰蜜的紫色果实串,伸手就能摘着吃。相比之下,院子西南角背阴处的假山泉水青苔绿植就太过文人气了,老六总爱用这个臭樊澄是“酸文”。

    但实际上老六这家伙是首都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大才子,若要谁更符合“酸文”,这个家伙绝对逃不开。

    “澄子,我来偷猫啦!”一进门,这家伙就嚣张地大着嗓门道。

    樊澄瞪他一眼,回道:

    “没见过哪个偷像你这样偷东西之前还要和主人招呼的。”

    老六习惯性忽略了樊澄的吐槽,东张西望地问:

    “你们家主子呢?”

    樊澄指了指门边放着的空猫笼,道:

    “你自己去抓吧,祝你武运昌隆。”

    “不是吧,你这是要我这张俊脸开花啊。”老六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樊澄转身仔细量了一下他,一张浓眉大眼、人模狗样的脸,戴着副斯文的眼镜,一米八的个子,多年健身练了一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好身材,直男衣品还算过得去,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倒真的可以谈得上帅气。

    但这家伙实际上是个又皮又神经的二货,30岁了还处在七岁八岁狗都嫌的状态,谈的三个女朋友全部因为他这诡异的性格将他抛弃,这家伙被甩当天还能若无其事地啃鸡爪游戏。樊澄已经看透他了,于是回道:“俊个屁,抓花了恰好整容。”

    语毕,返身回房自去收拾行李去,全不搭理老六。老六知道自己人生中最艰难的挑战就要来了,他拎起猫笼,以一副慷慨就义的架势寻找樊澄家的“主子”。

    樊澄家养了一只虎斑美短,三岁,极其高傲的性子,平时对人爱答不理,时常玩失踪,但是一旦吃饭就准时现身。只黏樊澄一个人,樊澄一出手它就服服帖帖地做一只猫咪,除了樊澄之外,这位主子谁都能抓一爪子。老六总觉得樊澄是不是对自家主子玩了什么少儿不宜的py,不然是怎么调/教成这样的。

    “康德?康德你在哪儿,你叔我来找你玩儿了。”老六扯着嗓子在樊澄家寻找猫,结果就在落地窗边的窗帘里找到了缩成一团睡得自得其乐的主子。他跟个变态痴汉般扑了上去,口中呼喊着“亲亲,康康”。登时凄厉的猫叫声传来,老六痛呼一声霎时负伤。康德主子逃离,老六跟在后面狼奔豕突,场面一片混乱。

    卧室里刚收拾好箱子的樊澄拉上箱子拉链,听着外面的动静,不由叹了口气。她走了出去,站在那里喊了一嗓子:

    “康德?过来!”

    跳到装饰架上,正对着下方伸手够它的老六竖起全身的毛发出威胁的康德顿时化身听话猫咪,从架子上轻飘飘落下,一溜跑来到樊澄脚下,仰着圆脑袋望着她。樊澄蹲下身,伸手抓了抓她的下巴,康德眯起绿宝石卡姿兰大眼睛,一幅无比享受的模样。

    一旁的老六望着这一幕发出痛哭:“别人家的猫……”

    “什么别人家的猫,你家又没有猫。”樊澄回道。

    “马上就要有了。”老六贱兮兮地拎着猫笼靠了上来,垂涎三尺的模样。

    “你这么喜欢猫,自己养一只就是,反正你现在也是在首都有房的人。”虽然要还贷到六十岁,樊澄内心补充了一句。

    “养不了啊,我虽然喜欢猫,但猫不喜欢我啊。我从时候开始,一旦靠近猫就会被抓。”老六苦恼道。

    正常,谁让你浑身讨嫌。樊澄内心吐槽。

    “你放心,康德很好养,你只需要定时定量给她猫粮和水,定时换猫砂,其他不用你烦神。你只要不去惹它,它也不会抓你。”

    “邪论,养猫是为了什么?”老六问出了发自灵魂的提问。

    “呃……”樊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然就是为了逗猫啦!哈哈哈……”

    樊澄:“……”

    她决定无视这个家伙,怜悯地望了一眼自家康德,拉开猫笼,将康德赶了进去。她又叮嘱了一番养猫事项,最后对康德:

    “康德,你姐我要出远门两三个月的时间回不了家,你在这个两脚兽家里要好好的,知道吗?别吃太多了,要胖死了。”

    老六眨了眨眼,指着自己道:“两脚兽?等一下,我俩差了辈分了,我刚还自称康德的叔叔呢。你怎么能自称是姐呢?”

    樊澄不理他,望了一眼手表,道:

    “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收拾好一切,樊澄背着自己的电脑包,拉着行李箱出门,提着猫笼和一大堆猫咪用具的老六跟在后面出来,樊澄锁门。

    老六在边上问:“唉,我一直很想问你啊,你为什么给一只猫起名康德啊,你考虑过那位的德国大哲学家的感受吗?”

    “不为什么,因为我养它时正在啃康德的书。我要是再养一只,为了配套,就起名黑格尔或者马克思。”樊澄回道,锁好门,将钥匙揣进口袋。

    其实你就是懒得起名吧,老六无言以对。

    穿堂风吹过,卷着初秋的凉意袭来,樊澄抖开搭在行李箱上的米色风衣,穿上身,重新背起电脑包,理了理衬衫的领子,扶住行李箱,对老六挥了挥手道:

    “我走了啊,到了那边再联系。”罢转身就走。

    “哎等一下,我还没问你呢,这两天你和那位大美女联系了吗?”老六追上来问道。

    “没有。”

    “为什么?!我都帮你开了个好头了。”

    “呵呵,我谢谢您嘞。”

    “我很少看你对谁那么上心的,从知道她开始,就把她所有的作品都刷了不下五遍,买了她登过的所有杂志,代言的所有东西,甚至完全不用的化妆品。我知道她是你本命,你要加把劲儿啊,别被人抢走了。”

    “唉……你知道,明星都很忙,我不好占用她的时间。而且,我也不知道她是直的还是弯的。”

    “那你问啊。”

    “问个鬼,算时间,我和她才认识三天。我为她写剧本,其实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我要是还问这种问题,简直跟个变态痴汉似的。”

    “难道你不是吗?”

    “去你大爷的。”

    “呜呜,康德,你妈好凶啊。”

    “喵呜~”康德发出维护亲妈的抗议声。

    樊澄最后狠狠踹了老六一脚,登上了前往机场的网约车。在车上,她接了个电话,是她家老爹来自大洋彼岸的来电:

    “澄澄,这会儿应该上路了吧。”

    “爸,怎么的跟我上刑场似的。”

    “别胡,又贫嘴。爸跟你什么了?到了那边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

    “去看爷爷。”樊澄回答。

    “对喽,你爷爷九十岁的人了,活一天少一天的,就盼着你回去看看他。难得你能有这么长的时间回魔都,你时候在老人家身边长大,和他们多亲啊。今年中元,代我给你奶奶上柱香。”

    “你又不回来。”

    “我这抽不开身,今年驻美领馆太忙了。就这么,我先挂了。”

    “嗯。”

    电话挂断,樊澄叹息。她的父亲樊立东目前是驻美领馆公使衔文化参赞,临退休还奋斗在第一线,一年大多数时间都在美国。他曾任多国外交官,因为工作性质特殊,与家人一直聚少离多;而樊澄的母亲程蓓蓓年轻时是央台驻外记者,也是成天在外跑。年纪大了才在台里从事策划编辑的工作,还做过播音主持,现在退休后又被返聘,依然奋斗在工作岗位上。这夫妻俩都是工作狂,家庭孩子全都抛在脑后,樊澄自幼就是在爷爷奶奶家长大的。

    她的外公外婆在四川乡下,因为考虑到孩子的教育资源问题,所以樊澄交给了身在大都市的爷爷奶奶看管。现在她长大成人,外公外婆前两年已经离世,从待她亲厚的奶奶也在去年过世。老人们像是约好了似的相继离去,如今就剩下爷爷还在世。

    电话又响了,这回轮到母亲程蓓蓓:“澄澄,你这就出发了吧。”

    “是啊。”

    “记住……”

    “先去看爷爷嘛,我知道。”樊澄无奈抢答。

    “你这孩子……”

    “妈,台里怎么还不放你休息啊,你都快六十的人了。”

    “最近台里青黄不接的,我能帮就帮,等一切步上正轨,我就歇了。”

    “工作狂。”

    “程姐,上次那个方案……”电话那头似乎有人找母亲程蓓蓓话,母亲声道了句:“晚上再视频。”随即电话就挂断了。

    樊澄:“……”

    程蓓蓓是典型的靠自己奋斗成功的例子,自成绩就优异,又好强。虽然是农村出来的孩子,却靠着自己的奋斗,一点一点成为了央台不可或缺的支柱之一。而樊立东无疑是个奇葩,其实樊家本是个文艺气氛很浓郁的家庭,樊澄的爷爷是笛箫演奏家,奶奶是古琴演奏家、散文家,两位老人家都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都是音乐学院的教授。就这样一个家庭,居然培养出一个一板一眼的外交官,樊澄有时会想,爷爷奶奶对父亲的教育方针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隔代亲在他们家被演绎得淋漓尽致。笛箫、古琴没能传给儿子,倒是传给了孙女。樊澄自就对这些感兴趣,完全是自主自愿地去学习。除了笛箫和古琴,她时候每天还要练毛笔字,还要跟着隔壁美术老师学绘画,这些对她来一点也不枯燥,完全是娱乐。

    而学校的功课反倒是其次,她家爷爷有一句经典名言:学校的功课学校完成就行,课外当然要干别的事。樊澄的学生生涯将这句话彻底贯彻执行。

    樊澄从学一直到高中,成绩其实并不突出,只处于学校的中游水平。平时她的课外生活极其丰富,丰富到忘乎所以。她也就高考前半年奋发图强了一把,但成绩要上好学校其实还是不够的。于是多方考量和母亲一半引荐一半强迫之下,她参加了艺考,最终考上了中传播音主持。但读播音主持的时候她其实不是很开心,因为她总觉得自己能上中传,是当时面试老师看了母亲的面子。尽管这个可能性很低,却成了她的心病。

    大学期间她开始了写作,除了自己想写以外,她也是想试试能不能用自己的笔另谋出路。乐器对她来只是玩具,倒是写作是她希望从事的工作。她自就很喜欢坐在奶奶身边,看奶奶用钢笔在稿纸上写文章。那种“沙沙”的笔尖在纸张上划过的感觉特别美妙,而奶奶优美的文笔,以及老家中丰富的藏书,都成了她文学启蒙的源泉。

    大学四年加工作两年,连续六年的写作,获得的成果终于能让她经济独立,衣食无忧。她果断辞去了电台的工作,开启了职业作家的生涯。为了能够获得更多学院派的知识,她一边创作,一边备考,最终考入了首都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戏剧影视方向,开始学习戏剧写作。毕业那一年她在导师的引荐下连续参加了两个影视剧剧本的创作,算是积累了一些剧本创作的经验。

    彼时,刚毕业的陈留留校担任文学院的辅导员,但他这没正行的模样显然辅导不了任何人。孽缘作祟,他与樊澄有了食堂互泼菜汤的交情,彼此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总有人误会他俩的关系,但实际上樊澄是弯的,陈留是直的,他俩基本只能做哥们。最终随着樊澄毕业离校,没干两年的陈留也离开了母校,在樊澄的举荐下进入了国文出版社,不久后担任樊澄的责任编辑,从此以后水深火热、再无宁日。

    真可谓自作孽不可活啊……樊澄用这句话结束了今日的畅想,登上了前往魔都的飞机。

    作者有话要:  文章刚开始,急需反馈,大家多多留评分,现在评论区太稀薄了。书拜谢。

    这章主要是介绍一下樊澄的家庭背景,这篇文里,两位女主的家庭其实也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