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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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组拍戏的日常是很辛苦的,中午吃过午饭,只有半个时的休息时间,谢韵之习惯性地靠在椅子上补眠,蓝依依守在她身边。樊澄不好扰,便起身去了片场附近转了转。等她回来,剧组已经再次开工了。

    下午的戏有些复杂,因为很有可能拍很多次不过,所以必须留足充足的时间。这是一场长达7分钟的动作戏,女主吴玟、女配贺嘉瑜、男配葛旭全部都会出现在这场戏中,此外,第一个故事的主人公也会出现,在老旧拆迁区上演一场巷道追逐战。

    这是第四集中的内容,前三集主要交代了女主的背景,以及她与女配贺嘉瑜相遇的过程,并引出第一个网络引发的案子。第一个案子的犯人,就在这片老旧的拆迁区中居住,家徒四壁,唯有一台老旧台式机,犯人每天就坐在这台电脑前,靠着某些非法网站骗无知的女孩子来和他碰面,然后闷棍抢钱过活,甚至强/暴过两个女孩。这些女孩完全没见过犯人,因此无法指认,而网警也无法从网络上查到犯人的IP所在。要做到完全躲开掌握现代最尖端的网络信息技术的网警,是非常难办到的。

    女主角是巨头网络公司的网络架构工程师,她在工作中发现了公司网络架构的异常,出于好奇心,她利用自己的技术锁定了异常IP所在光纤网络的地点,独自一人前去一探究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第一集第一场的跟踪事件。接着女主角找到了第一个故事的犯人所在地,但是恰好对方出门不在,女主通过蛛丝马迹判断屋主应当是个单身居住的男人,但女主却在对方屋外的晒衣杆上发现了女士内衣。之后她报了警,警察来附近巡查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于是撤退。

    女主不甘心,托关系想要找刑警队的人再来查,于是在朋友的帮助下,与女配贺嘉瑜见了面。此后二人协同一起重返拆迁区搜索调查,这便是上午第二场戏的内容。紧接着,二人的搜查行动惊动了犯人,此后便在拆迁区内爆发了一场追逐战,不放心贺嘉瑜的刑警队长葛旭恰好也开车赶到,三人合力将犯人逮捕。

    此后经过审讯,确认犯人根本是个电脑白痴,完全不懂计算机和网络技术,于是女主怀疑是有人帮他设置了这台电脑的网络,并隐藏了这台电脑的IP。这显然是有着高超计算机网络技术手段的人才能做到的事。但对方为何要这么做,却不得而知。犯人声称帮他安装网络的人就是个网络公司的技术人员,只短暂地见了一面,根本没记住对方的相貌,也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是个男的。

    于是为了调查这个神秘男子,女主角引发接下来一系列的事件。

    这场戏,饰演犯人的是一个名叫赵诚的男演员,面相看着很眼熟,大概跑过很多剧的龙套,算是有名气的演员,因为长相特殊,身材精瘦、面似骷髅、气质猥琐,故此经常出演一些社会底层人物的角色。

    谢韵之在这场戏里动作倒是不多,因为设定上,女主吴玟是个不爱运动的人,跑两步都气喘吁吁,谢韵之只需要跟在后面跑就行。主要的动作重头戏在女配贺嘉瑜身上,身为女刑警,她身手了得,学生时代更是练过短跑。于是蒋艺凌和赵诚便成了这场戏的重点。

    这场戏果然很难拍,NG了很多次,动作总是不到位,达不到导演的要求。导演和几个演员,以及动作指导团队磋商过无数次,总算是一点一点把整个动作流程抠了出来。也不知拍了多少遍,夕阳西落,六点多了,总算赶在阳光还在的时候把这场戏拍了出来。几个主要演员都筋疲力尽了,尤其是蒋艺凌,跑得腿都肿了,斗戏中还不心伤了手指。陈帆和赵诚也是一身臭汗,狼狈不堪。谢韵之只是跟在后面跑也很够呛,她戏服的那双皮鞋不大合脚,把她的脚踝给磨破了,皮掉下来一块,还流了不少血,看上去特别吓人,脚底也磨出了水泡。

    令樊澄感到敬佩的是,几个演员谁也没有用替身,全部都是亲自上阵完成了拍摄。谢韵之就不了,她是从来都不用替身的,她曾参演过金大侠的武侠剧,仗着自己的舞蹈功底,所有的高难度动作全部亲自上阵完成,由此得了个“拼命三娘”的外号。这种只跟在后面跑的戏,她更是绝不可能用替身。而蒋艺凌和陈帆不愧为圈中的劳动模范,也是很有职业素养。

    拍摄结束,剧组收工。谢韵之忍着痛,抿着唇回到了蓝依依身边,坐下来那一刻总算长舒一口气。她秀眉颦蹙,鞋子后跟已经被她的血染红了,蓝依依心疼得不行,心帮她脱下皮鞋,取出了随身携带的消毒湿纸巾,帮谢韵之擦去血渍,消毒伤口。刺痛让谢韵之眉头紧锁,但她却半点也没喊痛。

    蓝依依手还是很巧的,帮谢韵之消毒后贴上了创可贴,算是做了临时处理。然后她从包里取出一双柔软的洞洞鞋,让谢韵之穿上,真可谓照顾周到备至。

    樊澄在旁边本想要帮忙,可最终却还是没有插手。她敏感地察觉到谢韵之似乎不大希望此时自己靠近,于是她便没有靠近。而且,樊澄想起了之前她和蓝依依聊天时她的话。她自己作为助理,昨天晚上是非常失职的,换了其他老板可以直接开除她。如果不是樊澄帮了忙,恐怕她会给谢韵之添很多麻烦,即便如此,谢韵之昨天晚上还是费神照顾她到很晚。她内心很愧疚,所以今天必须补偿,要做得更好。樊澄决定不要剥夺她补偿的机会。

    “大神,我还没好好谢谢您,等回首都,我请您撸串。我也不知道该回报您什么,现在只有三颗奶糖,请您吃。”

    樊澄双手插袋,摸着口袋里的三颗糖,不禁笑了出来。长久混迹在年长者圈子中的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年轻女孩子的可爱之处了,仿佛一下年轻了好几岁,其实谢韵之能有蓝依依这样一个助理,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器械都收拾好搬上了车子,剧组成员们也大多上了大巴车等待发车。樊澄一言不发地陪着谢韵之和蓝依依最后上了大巴,谢韵之和蓝依依坐在了倒数第二排,樊澄坐在了最后一排,谢韵之的侧后方。

    车子发车了,满载着忙碌了一天疲惫的人们回酒店。夕阳西下,在右侧车窗拉扯出一道长长的金红光带,照得靠窗的人面庞泛红。谢韵之或许是昨晚睡得晚了,也或许是今天真的累了,眼皮子渐渐开始架,没过多久,便阖上了眸子,靠着椅背进入梦乡。

    坐在后方的樊澄看了一会儿手机上的消息,前面的蓝依依扭过身子向她招了招手。樊澄俯身过去,便听蓝依依道:

    “大神,您能和我换个位子吗?我有点困,想在后面躺着睡。”

    樊澄望了一眼熟睡的谢韵之,默默笑了,没有揭穿蓝依依的意图,应道:“行。”

    于是二人调换位置,樊澄静悄悄地坐在了谢韵之身边。她侧过头来看向谢韵之,见她脑袋正向车窗一侧歪去,极漂亮的侧颜在金红的夕阳余晖中泛出红润的光泽,因为出了不少汗,几缕发丝黏在了面庞上,那双樊澄非常喜欢的纯净杏眼紧闭,看不到她黑白分明的瞳仁。微微蹙起的眉头让人心头随之皱起,想去抚平。

    唉……樊澄心口闷闷,不禁叹息。

    “砰”,谢韵之歪过去的脑袋终于磕到了车窗玻璃上,把她惊醒了片刻。她眉头皱得更紧了,但是却困得睁不开眼,还是想睡。迷迷糊糊中,完全也没在意身边人到底是谁,就直接靠了过去:

    “依依,让我靠会儿……”她呢喃道。

    樊澄正苦恼怎么该把她脑袋转移到自己肩膀上,没想到对方就这样靠了过来,她急忙往下坐了坐,调整姿态,让她靠得更舒服点。于是肩头一重,发丝的清香徐徐萦绕在鼻端,樊澄只觉心头的也像是压上了什么,那是一种沉甸甸的,异常柔软温暖的东西,在她的心头渐渐融化,将她周身包裹。

    啊……又是一声叹息,樊澄觉得,她就在这一刻,落入了一汪泥足深陷的潭水中,自此哪怕溺死其中,也无怨无悔。

    ……

    谢韵之醒来时,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大概花了两秒钟,她才想起来自己应当在返回酒店的大巴车中。车内静悄悄的,没有人话,大家好像都睡着了。外面天已经全黑了,车子内没有开灯,黑黢黢的,只有车外的路灯与霓虹招牌的光芒照耀进车中。大概是堵车了,现在车子没有发动,还能不时听到一两声喇叭声。

    谢韵之明晰周身的状况后,突然察觉自己靠着的人似乎不大对劲。如果靠着蓝依依的触感像是靠在羽绒枕上,她现在似乎像是靠在非常有支撑力和回弹力的记忆枕上。而且这个“记忆枕”体型似乎比“羽绒枕”要高大不少。再仔细分辨,气味也有不同,“羽绒枕”蓝依依身上有一股天然的奶香味,甜甜的,可这“记忆枕”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很好闻的熏香味,谢韵之对香料略懂,知道这是上好的海南沉香的气味。

    并且她发现自己还紧紧地抱着“记忆枕”的胳膊,甚至在她肩头留下了一丝晶莹的……哈喇子……

    “嗨。”“记忆枕”向她招呼,熟悉的动人声线在耳畔响起,蕴着一丝致命的诱惑力。

    谢韵之没敢抬起头来,因为此刻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回事,谁来解释一下樊澄为什么会坐到她身边来啊啊啊!!!

    谢韵之决定装死,决定永世不起了。她闭上眼,假装自己已经离别人世。再见了,爸妈,再见了,世界,我谢韵之并不算美好的28年人生到此结束。正好,四周环境这么黑,我装死她应该看不出来吧。

    “还想睡吗?要不要调整一下姿势?脖子会不会疼?”樊澄的声音在她耳畔再次响起。

    “emmmm……”谢韵之心底哀嚎,老天爷放过我吧,樊大神,放过我吧!

    她悄然抬起手来,假装揉眼睛,实则迅雷不及掩耳地拂了一下樊澄的肩头,擦去了那一丝晶莹的哈喇子。没想到一切都被樊澄看在眼里,并笑道:

    “别擦,这件冲锋衣我不洗了,你给我在衣服上签个名,我会珍藏起来的。”她一边可恶地笑着,一边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变态话语。

    啊啊啊啊啊!谢韵之想要尖叫,情绪彻底崩溃,直接就下手了。她伸出力道可怕的双指揪住樊澄手臂上的皮肉,狠狠顺时针一旋,“嗯!”樊澄双目圆睁,闷哼一声,疼在身上,爽在心里。

    谢韵之放开她的手臂,直起身来不再靠着她,咬着唇别过头去,望着外面的夜间街景。若不是黑灯瞎火,此刻她面庞的颜色大概和外面信号灯上的红有的一拼。

    “谢韵之……”她听到身侧樊澄在喊她,但她故意没有理。

    “你真可爱。”樊澄似乎也不需要她理会,只是顾自轻声道。

    该死的……谁来收了这个妖孽!谢韵之丢盔弃甲,双掌捂脸,发出了羞赧的哼唧声。

    作者有话要:  嗝,我饱了,你们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