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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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十七日, 上午十二点刚过, 滨州境内服务区。

    经过五个时的驾驶,樊谢两家人已经从首都一口气跑到了山东境内,再往南走不到半个时,他们就能进入淄博境内了。由于他们算就在今天之内赶到上海, 所以这一路上并没有时间游玩, 只是单纯地赶路。

    一个上午都是樊澄在驾车,几乎没怎么下过服务区, 这会儿感觉脚都麻了,脑子也木木的,整个人都在发飘。开车可真够累的, 她也是上年纪了,不比年轻时,那会儿开车能一口气跑到新疆去。她已经和母亲程蓓蓓好了,等午休之后, 下午的路让母亲来开, 她需要休息。樊立东换第三班, 不过因为樊立东长年没开过车, 技术实在生疏,母女俩对他不大放心。樊立东深感自己真是要被时代淘汰了, 国内日新月异的变化他只能在远方观望, 现在连开车的技术都废掉了,被自家妻女嫌弃,不禁更加坚定了要退休的想法。

    另一头, 谢盛也与樊澄一样,开了五个时的车,累得不行。谢家也算下午换梁云驾车了,至于谢韵之……她自从考到驾照后还没怎么自己开过车,简直就是潜藏的马路杀手,让她开高速实在太危险了。

    两家人在服务区停好车,便一起入了餐厅,准备吃午餐。作为劳苦了一个上午的人,樊澄和谢盛被按在了位子上坐好,点餐领餐的事梁云、程蓓蓓和樊立东去办了。于是便剩下了樊澄与谢韵之父女俩面对面的状况。

    坐在谢教授对面,樊澄汗毛都竖起来了,谢韵之也不敢坐到樊澄身边去,但又不敢走,怕父亲冷不丁对樊澄来个突然袭击,于是便坐在父亲身边暗中保护樊澄。

    “樊啊,听你读过首大文学院剧作专业?”

    “是的谢叔叔。”樊澄正襟危坐,回答道。

    “我和现代文学那边也经常有联合授课,我这边经常也有剧作专业的学生来听课,不过我……好像对你没什么印象啊。”

    “啊……呵呵,谢叔叔,我没有上过你的课。”樊澄略显尴尬地道,完后瞄了一眼谢韵之,果然看到谢韵之向她挑眉,一脸难以置信。樊澄只能向她投去求饶的眼神,她当初也不是非要欺骗谢韵之,谁让她总是“老师”长“老师”短地称呼樊澄,樊澄浑身不舒服,不得已编了个自己是谢盛学生的谎话,让谢韵之迫于辈分压力不要再称呼她“老师”了。

    “哦……怪不得。”谢盛笑道,“我还以为我的课很有吸引力,文学院没有人没听过呢,看来不行啊。”

    樊澄连忙解释道:“不不不,谢叔叔您的课真的是我们公认的必须要上的课,但其实我读研那段时间实在太忙了,那时候正是连载最密集的时期,焦头烂额的,每天除了上课完成学业之外,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构思和写作上,所以本来很多可以去听的课我都错过了,现在想想还挺后悔的。”

    “啊,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就是那段时间你写了《红莺》系列?”

    “是的,您知道我的书?”

    “不止是知道,我读过你的《红莺》系列。”谢盛笑道。

    樊澄登时涨红了脸,她的书被谁读她都不会有这样的反应,唯独被谢盛这样的文学评论大家读了,简直让她羞惭难当,尽管谢盛并未对她的这部作品发表一个字的评价。

    “这一个系列写得很好啊,给当时萎靡的国内通俗市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而且正儿八经的推理作家中国是很稀缺的,大多谈不上,只能算是悬疑类作家。自从程青之后,很难再看到出色的推理作家,也再也看不到比‘霍桑’更有名的中国侦探了。你的《红莺》系列可以破了这个局面,叶红莺也成了全新的堪比霍桑的人物,这个贡献是巨大的。”谢盛语调温和地评价道。

    “谢谢,您实在过奖了……比我优秀的推理作家还是有不少的。”樊澄觉得十分惶恐,谦逊道,“他们给我安上‘东方阿加莎’的名号,我实在受之有愧,压力很大。”

    “压力才能带来动力嘛,日本的女推理作家仁木悦子,也有日本克里斯蒂的名号,包括夏树静子。其实所有的推理作家面前都有三座大山,约翰·狄克森·卡尔、阿加莎·克里斯蒂和埃勒里·奎因这三巨头,以及众多灿若星辰的推理作家,这个类型的作品繁盛了一百七八十年,长盛不衰,靠的就是后继者敢于突破,敢于推陈出新。”

    樊澄心底暖洋洋的,本以为谢盛会刁难她,却没想到谢教授能对她出这番温言鼓励的话语。而且看得出来谢教授对推理也是有研究的,学者不愧是学者,要懂的东西可真多。

    “爸,咱们是出来旅行的,怎么你还跟在大学上课似的。”一旁有人不乐意了,谢韵之吐槽自家父亲。

    “哈哈哈,的是,是爸爸不对。”谢盛看向女儿,满眼的宠爱藏不住。

    看来这也是一位女儿奴的父亲啊,樊澄从旁观察,心中感叹。可以看得出来,谢盛宠妻也宠女,对妻女都非常尊重,很少会干预她们。所以即便知道女儿学舞蹈会很苦,还是让谢韵之跟了梁云学舞。后来女儿进入娱乐圈当演员,他也尊重女儿的选择。谢韵之从没和樊澄提过当初她选择当演员时,父母亲是否有反对过。看来应该是并没有受到阻力,相反可能父母亲还经常鼓励她。

    有这样的父母亲其实是非常幸运的,尽管谢韵之的事业有重重阻碍,但至少背后支撑她的家庭是幸福圆满的,那就能带给她无限的勇气和能量。

    梁云、程蓓蓓和樊立东端着午餐回来了,服务区的东西,自然超出正常价格一到两倍,味道也不一定很好,不过两家六口还是其乐融融地一起吃了午餐。

    吃完午餐已经是中午12:40了,下午准备上阵驾车的两位母亲都回车里睡觉、补充精力去了。两位父亲站在服务区大楼的屋檐下,一边喝着热茶,一边聊起了天。樊澄和谢韵之终于找到了机会,两人在服务区大厅僻静的角落里寻了个位子坐下,避开了父母亲。

    “累吗?”谢韵之帮樊澄揉胳膊,她知道开长途会臂酸腿麻、灵魂出窍,几年前她经历过被公司的司机师傅连夜开十个时的车,从成都送往昆明的经历。光是坐着她就要散架了,难以想象司机师傅的辛苦。

    “还好,还没到极限,有人替换就还好。我大二的时候一口气开去了新疆,开了四五天的车,平均每天都要开十个时以上,那个时候很奇怪,也不觉得累。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了,唉……”

    “噗,你还上年纪呢。”谢韵之觉得她还年轻得很,甚至很幼稚,成天调皮捣蛋。

    “今年五月份我就整整三十岁啦。”樊澄笑道。

    “嗯,听上去好像年纪是大了。那就拜托你好好做个成年人,别像个七八岁的孩儿。”

    樊澄扭头看着谢韵之笑,然后趁着没人往她们这里看,凑上去在她唇角吻了一下。

    “哎呀你干嘛,万一被爸妈他们看见怎么办?”谢韵之吃了一惊,紧张兮兮地道。

    “看见了那就出柜呗。”樊澄显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其实她也不想出柜,只是想看谢韵之这慌里慌张的模样,特别可爱。

    “你看你又开始犯嫌了,刚了要你做个大人,非要做孩儿!”

    “我觉着你爸好像在考察我啊。”樊澄却突然转移了话题。

    “嗯……确实有点这种感觉。”

    “我怎么有种见了岳父的感觉,你爸对我也不像对一般的女孩子那么客气,有种见女婿的感觉。”樊澄道。

    谢韵之捂嘴笑:“你俩不就是岳父和女婿的关系嘛,虽然我是不知道我爸他有没有意识到你就是他女婿,但他在这方面很敏感的,可能潜意识里已经把你当女婿了。”

    “这不对啊,我爸怎么没对你有这种感觉的呢?你知道吗,我爸可喜欢了你,之前在车上还一直夸你来着。”樊澄心里不平衡。

    “公公见媳妇当然很欢喜啊。”谢韵之道。

    “嗯?那咱们俩之间是个什么关系?套用男女婚姻关系,默认我是攻,你是受吗?”

    “你才受呢。”谢韵之气到掐她。

    “那到底是怎么个关系嘛?”樊澄憋着笑问她。

    “我们俩是……互攻关系。”谢韵之道,完这话她觉得有点羞耻,耳根子泛红。

    “哦?那你攻一个给我看看。”樊澄好整以暇并且十分期待。

    “不要,我才不上你的当,哼。”谢韵之道。

    完这话,谢韵之又遭到了樊澄的偷袭,被她在面颊上吻了一下。

    “你!讨!厌!”谢韵之把住她双颊,控制她,不许她再偷亲自己。

    “韵之,我难受死了,好些天没好好抱抱你、亲亲你了。”樊澄开始撒娇,脸蛋都被谢韵之捏变形了,还止不住地要往谢韵之身上凑。

    “那也不能是现在!”谢韵之要疯了,这个人都不知道要收敛的吗?难道她们不是商量好了要藏到不能再藏为止吗?难道想藏的人只是她,其实樊澄恨不能立刻出柜?

    而且现在她们面临的问题可不只是被父母亲发现,作为公众人物,谢韵之现在可是堂而皇之跑到了高速公路的服务区了,要是被人发现拍下来传到网上,可有她受的。

    “那要不我们去厕所?”樊澄问。

    “什么鬼!我才不要跟你去厕所,听上去好糟糕。”谢韵之全身都在抗拒。

    “好吧……”樊澄一脸受了委屈的模样,垂着脑袋,抓着谢韵之的手,轻轻玩着她的手指。

    谢韵之抿了抿唇,道:“等到了上海,你和你爸妈住爷爷家里吗?”

    “嗯……爷爷家里没有多余的空屋,我和爸妈是算住在附近的酒店里。扰他老人家不好,他老人家还是喜欢一个人自在。”

    “那……咱们应该是住一个酒店吧。”谢韵之道。

    樊澄突然明白了谢韵之要什么,顿时兴奋起来:“我爸妈一个房,你爸妈一个房,那就只能咱俩一个房了。”

    谢韵之道:“但是那也不一定,不定咱爸一个房,你和你妈一个房,我和我妈一个房。”

    “这不行,这多奇怪啊,当然要夫妻一个房嘛。”樊澄拧着眉头道。

    “又不是我们了算。”谢韵之很头疼,“而且我妈特爱缠着我,老要和我一起睡。”

    樊澄挠头:“好烦啊!咱俩干脆逃跑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