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宋教导员这个人, 苏晓感触颇多。

    这是一个知识分子投笔从戎, 身上有军人的豪爽与正直，又有身为知识分子的傲骨。

    知道军区那边有人查她，特地跑过来叮嘱她, 这是看在童刚的面子上，并不真是为了她一个的女兵。

    告别了宋教导员之后，苏晓往回走。

    虽然何军医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但是她却睡意相无, 心里挂念着自己的哥哥。

    她一直在思考着刚才跟宋教导员之间的谈话，这一不心就跟人撞上了。抬头见是一个中年人, 看着面熟, 想了下才想起来, 这人不就是刚才在食堂里大谈敌特的那个？

    跟那人了声对不起，马上离开,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 感觉到身后有道目光, 她急忙回过头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嘀咕了一声, 这才上楼往住院部走, 刚到病房门口，就看到何军医在那削苹果，还一边着话，苏晓怔了下，接着欣喜。

    “我哥醒了吗？”她急忙走过去。

    何军医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苏二哥, 摇了摇头。

    苏晓兴奋的心一下冷却了下来，刚才她真的以为是二哥醒了，何军医正在跟二哥话，却原来只是自己的错觉。

    “别担心，苏晓。你二哥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他会醒的。”何军医看了她一眼，又低头去削苹果，动作熟悉。

    从苏晓这边望过去，正好就看到何军医低头的样子，脸上表情看不大清楚，但是那双低垂的眼帘，睫毛像扇子似的轻轻颤动，她看到了师姐眼睛似乎红了。

    何军医：“你哥是个大英雄，所有人都不希望他有事。”

    苏晓心中自豪，她哥哥是最棒的，所有参加越战的战士都是值得让人尊敬的。

    外面的阳光很好，早上的太阳并不太强烈，苏晓过去开一扇窗户，暖暖的日光照射进病房，驱散了心间的冷意。

    何军医将削的苹果递给她，又拿了一个苹果继续削，眼角瞥过床上昏迷着的苏二哥，心里微微地颤抖着。

    苏二哥伤得极重，都已经用到氧气罐的程度。但只要能度过危险期，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苏晓，等新兵训练结束之后，想去哪个单位？”何军医随口问了一句。

    苏晓垂下眼帘，想了下：“我想去旅团的021医院，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进得去。”

    心里却在想：前世我就是在老院长的手下当学员，这辈子还是想回到021医院，最好能再次成为老院长的学生。

    “021医院吗？”何军医沉吟，“这事倒是不难，你们这批新兵，以后的去向除了专业医院之外，还有各连队的卫生队，只要你训练成绩突出，去021医院不难。021医院只是旅团医院，并不是省军区医院，不难进。你要实在想进，到时我给医院那边个招呼。”

    苏晓当然知道何军医是老院长的得意门生，如果有她一句话，进021医院自然是铁板钉钉上的事情。不过，她还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进去，不到万不得已，不走后门。

    “谢谢何军医，我相信自己能行。”

    何军医朝她投去了一抹赞赏的目光，“如果有需要，一定要告诉我。”

    苏二哥是在后半夜醒的，醒的时候苏晓并没有在病房，她累了两天一夜，就被何军医赶回了招待所。

    这个时候的招待所，还需要介绍信什么的，当时她走得匆忙，并没有准备这些材料，是宋教导员想到她在军区这边行动会不太方便，早早地把一切所需的材料都给她一应备齐了，她才没有在招待所被阻拦在外。

    苏晓很累，可以从野外驻训开始，到知道苏二哥失踪再到来军区医院陪护伤重的二哥，她就没好好的睡过觉。哪怕心事重重，但也抵抗不住生理的疲惫，一沾到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挂念着的二哥，已经醒了。

    病房里只有一个何军医，她一夜也没怎么睡，半夜总是要起来查看苏二哥的情况，这会已经趴在床沿睡着了。

    突然，她被一阵床沿的颤抖声惊醒了。睁开眼睛，却发现苏二哥似乎醒了。

    之所以是似乎，那是因为他并没有真正醒，他似乎梦到了什么，双手一直在捏紧，身子也在抖动，嘴里不知道在喊着什么，因为嘴巴上罩着气氛罩，声音又不重，所以隔得远听得不大清楚。

    她将耳朵凑了过去，听到他在喊：

    “这群越国猴子，该死！”

    “连长、指导员，我们撤退吧，不对劲。”

    “兄弟们快走！……我挡着！……”

    “快走！……”

    何军医急忙喊：“苏武杰！”

    喊了，并没有得到回应，他的喊声也停了，只是从皱着的眉头反应出来，他依然沉浸在那个梦中。

    尽管他还没有真正的苏醒，但是何军医反而松了一口气。这已经超过了24时没有苏醒，谁都担心着他的伤势病情，但是他能喊出来，就明思维能力已经苏醒，只要抗过这一阵，就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何军医又轻声喊了几声，苏二哥紧捏的拳头慢慢放松，神情也放松下来。

    何军医拿了听诊器听了下他的心率，再看一眼旁边的脑电波和心率图，都有了很明显的起色，她暗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苏晓过来的时候，何军医正好去饭，并没有在病房里。

    这一夜，苏晓睡得很沉，生理疲劳得到缓解，这让整个身体很舒服。

    她过去看了自己的二哥，还在昏迷着，似乎还没有苏醒的痕迹。她心里也有些急，24时早就已经过了，越晚醒，度过危险期的可能就越低。

    过会，何军医过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保温瓶，里面是粥，还有一个饭盒，装着一些菜式，就是一些咸菜之类。

    “苏晓你来了？吃饭没有？我这多了些粥，趁喝喝。”

    苏晓一摸肚子，还真有些饿，早上出了招待所，因为走得急，还真是没吃早饭，本来算看完二哥就去食堂吃点。

    苏晓也不客气，拿过何军医递过来的装着白粥的碗碟，就着咸菜，吃了起来。

    食堂的粥熬得很稀，但是很香，煞得时间很久，有股醇醇的米香。

    “何军医，我哥醒过吗？”

    何军医：“半夜的时候，算是醒了，做了恶梦，一直在那喊着，后来就没有动静了。”

    苏晓提着的心这才放下，会喊出来，那就明离真正苏醒不远了。

    何军医看了她一眼，见她不话，以为她还在担心，安慰：“虽然没有真正苏醒，但是潜意部分已经醒了，这与伤势来，其实是有好转的迹象。你不要担心，这已经度过真正的危险期了，后面只要他能真正苏醒，问题就不大了。”

    苏晓知道这是何军医在安慰自己，她这个师姐，表面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内心很热情，而且做事情从来都极有分寸，在前世她就极喜欢这个师姐。

    “好好吃早饭，不定吃完早饭，你哥就醒了。”何军医又。

    苏晓“嗯”了一声，埋头细嚼慢咽起来。

    “童营长怎么还没过来？这都两天了，不应该啊。”何军医“咦”了一声。

    苏晓解释：“你在前天中午就被部队招回去了，昨天宋教导员告诉我，他去追查伤二哥的凶手了。”一想到伤了二哥的越军，苏晓的情绪波动了起来。“这群越兵真是可恶透顶，他们就是抓了二哥都比当场要杀二哥强，当时要不是童刚赶得及，二哥他不就……”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把心情平复下来。

    “越国其实粮食很紧张，他们不可能会把人抓回去，在他们认为就是浪费粮食。也有被俘虏的，主要还得看主官，但是以苏二哥的脾气，他情愿被死也不愿意被俘虏。”

    苏二哥性格刚烈，这种被俘虏的屈辱，并不适合他。

    苏晓知道何军医的都对，但是身为亲人来，真的不希望看到二哥伤成这样，生命危在旦夕。这一点，就要感谢童刚的及时，否则她无法想象，苏二哥如果没有被救回来，是怎样的一个场景。

    这边，早饭刚吃完一半，就见到病房外来了几个军人，清一色的四个兜军装，显然都是些军官。

    这些军人先是眼神犀利地扫过房间，接着将目光定在了苏晓身上：“你就是苏晓？”

    苏晓一怔：“是我。”

    这些军人中一个显然是个领头人物，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从里面取出一张纸：“这是我们的调查令，军区想要向你了解些情况。”

    苏晓震惊，这么快这调查就来了？她的哥哥哥刚从前线重伤下来，现在医院昏迷不醒，这边就要把她带走审查？

    “请苏同志配合。”那些军人公事公办。

    苏晓眼神一凝，知道这次她是无论如何都会被带走，迎上何军医关心的目光，她朝她笑了笑，表示不用替自己担心，她会努力为自己脱罪。

    苏晓被带走的当口，苏二哥就像有感应一样，突然就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