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苦行万里 第九十九章 人性本恶
“太好了。”闵岐大喜,侧身让开俞慈,道:“这姑娘乃金针俞家弟子,是同燕家主们一起来的。”
“居然是俞家高徒。”林原大喜过望,忙上前抱拳行了个全礼:“在下百家帮绍阳分舵六袋弟子林原,见过俞姑娘。”
俞慈忙把眼前六十多岁的老人扶起来,道:“前辈行此大礼,真是折煞女子了。”她又道:“晚辈学艺不精,医术远不及师傅及众师兄师姐,只求尽力多保几条人命。”
“足矣足矣。”林原并不失望,俞慈看来不过十七八岁,即便医术再精又能高到哪儿去?只盼她多少拖延几日,等沈家人到便可。
闵岐道:“林兄,我们进去瞧瞧吧。”
“好好好。”林原从怀里掏出几条白布,递来道:“裹住口鼻吧,帮里已经有几个弟兄也染病了。”
众人缓缓朝周庄里走去
街道行人稀少,房门紧闭。摊贩们的桌椅摊位散落的乱七八糟,林原问道:“俞姑娘,我们该从哪里着好?”
俞慈道:“为今之计,需尽快将染病的人与未染病的人隔离,避免瘟疫过度扩散。”
林原道“哦,我赶来那日就已经将他们隔开。症状清楚的约有七成,另外三成我们安排在周庄西北的医馆附近。”
俞慈点头,道:“劳烦林前辈,带一个染病已久和刚刚染病的病者来,需细细诊断,方可对症下药。”
林原吩咐道:“好,四啊,你立马去办,稍后带来医馆。”
年轻叫花转身快快跑了。
接近医馆时,人也多了起来。突然从前头人群里冲出来一个妇人,她“扑通”一声扑倒在地,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哭求道:“老先生,救救我女儿,求求你,救救我女儿”
“快起来,怎么回事你慢慢。”林原忙要扶这个妇人起来,可她就是不起,伤心至极的哭道:“我女儿,我女儿也染病了,呜求求你救救她,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啊”
听闻此言,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后退好几步,生怕被染上怪病。林原双抓住妇人肩头,左脚内旋脚尖点地,一使劲就把妇人给提起来,他道:“你女儿在哪,快带我们去看看。”
燕羽林暗赞一声好:好身,这是蟒绞擒拿中的“提”字诀,这位林前辈不简单呐。
“谢谢,谢谢。在前面,我带你们去”妇人大喜,急忙跑在前面带路。
前头围了一群人,林原长老和石歧长老带着百家帮弟子挤开人群:“别看了,散了吧。”
燕羽林带着俞慈挤进中间,只见地上躺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儿,脸色惨白,浑身抖个不停,好似身处在寒冬腊月般寒冷似的。俞慈快步上前,翻开女孩的眼皮,拉下下巴看了看牙齿,又把了把脉
林原见俞慈沉默不语,面露愁容不敢打扰。那女孩的母亲却不顾这许多,急忙开口追问:“姑娘,你是大夫吗,我女儿她怎么样了?”
俞慈道:“这症状奇怪,从脉象看并无异常,望闻问切缺一不可,如果能让她开口话,我问她几句就好了。”
林原道:“这倒不难,四已经去找了,想必也快到了。”
“那,那我女儿怎么办啊?”妇人抓住林原的衣袖,求道:“老先生,我求你救救她,她才十八岁啊。”
这时围观的一个男子开口了,他:“她染了病,不能呆在这儿,把她搬到染了瘟疫的人那里!”
“对,不能留在这儿。”
“对,带过去。”
“快让她走,万一把我们也染了怎么办?”
“让她走!”
“快走啊!”
人们的驱逐让妇人更加不知所措,她求道:“不要,我女儿不能过去,求你们行行好,我会看着她的,绝对不让她出来,求求你们。”
一个裹着白布也看得出肥头大耳的锦服男子骂道:“少废话,赶紧把她带走,否则别怪我们把她丢到河里。”
江清本就不忿他们这般冷血无情,听了这禽兽不如,毫无人性的话更是怒火中烧。
妇人又跪了下来,哭喊道:“别,我一定会好好看着她,求求你们别赶她走。”
“不走是吧!大伙儿,她女儿留在这我们都得死,来,一起抬了扔到河里!”锦服男子不为所动,招呼上几个男子朝地上的女子走去。
妇女哭着求着爬过去抓住锦服男子的衣摆:“不要,求求你,别伤害她
”
锦服男子一脚把妇女踹开,江清忍无可忍,冲上去一脚踹翻锦服男子,左瞬间拿下腰间弓弩袋里的已经装好三支弩箭的十字弓(弩),对准地上男子的脑袋,大喝道:“谁敢乱来。”
“你呃咳咳”锦服男子身体过于肥胖,江清这脚可不轻,他倒在地上站不起来。十字弓(弩)上的弩箭寒光凛凛,让他冷汗直冒,生怕对方一抖,弩箭顷刻间刺穿自己的肥头。
另一个男子道:“你是谁,光天化日之下为什么打人!”
江清道:“哼,你们光天化日之下还要把一个姑娘和她母亲逼死在这,还问我为什么打人?真是可笑。”
又一个男子道:“她染了病,当然不能呆在这。”
江清道:“同为周庄百姓,你们难道一点情分都不讲吗?”
“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有什么情分?她染了瘟疫,呆在这里我们都得死,为了她一个,我们所有人都要给她陪葬吗!”
江清大声道:“你们怎么就知道一定会死?”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死?你救了她的命,如果我们因为她死了,你拿什么陪!”
书生又道:“你凭什么让她留在这!你凭什么把我们置于险地!以为自己会两下武功就真的是大侠了?省省吧子。”
他的句句在理又咄咄逼人,江清一时不知如何辩驳。是啊,自己救了这个女孩,同时也可能把这些百姓的性命给夺走了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尚且如此,何况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呢?
俞慈见江清为难,起身道:“我是大夫,这姑娘交给我,放心,我不会让让她传染给你们的。”
书生见俞慈生的貌美,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文质彬彬的弯腰作揖:“生也是为了周庄百姓,既然姑娘是大夫,那这姑娘理当由你带走。”
所谓书中自有颜如玉。脑子里想象出来的美玉,哪有眼前知冷知热的美玉迷人啊?
俞慈只对他礼貌的点了点头,然后道:“林长老,麻烦把这位姑娘带到医馆去吧,我好观察病情变化。”
“好。”林原吩咐一个弟子把染病的姑娘背进医馆,她的母亲紧跟在后面,嘴里不停的着:“谢谢。”
书生笑道:“生姓魏名全,略懂些医术,要不就跟姑娘同去,多少尽些绵力。”
江清沉默不语。他不喜欢这个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讨厌自视甚高、文弱的穷书生,当然这里头不包括燕曦。燕曦的才华和为人江清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至于讨厌书生,不仅因为“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讨厌就是讨厌,还要什么理由呢?
再有就是他这副嘴脸,看的他心中起火,却也没有开口什么。
俞慈道:“还是不要,这瘟疫古怪的很,我怕连累了你。”
书生笑道:“哎,都是为了周庄百姓,何谈连累啊。”
俞慈犹豫道:“可你要是出事,我我会愧疚一生的”
江清刚才是气昏了头,脑子糊涂。这会儿已经清醒,他听沈慈的语气中满是关怀,再暗观她神态,登时了然。
果然魏全上了当,他义正言辞的道:“多谢姑娘挂念,为了这周庄百姓性命,我又何惜此命,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俞慈道:“医者诊治需望闻问切,医馆这里有我。那染病百姓那里,可能就要魏大哥去诊断了”
书生面色难看,但还是笑道:“这好”他又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亲往诊断。”
俞慈点头:“嗯,再带本册子,若有异常的需好好记录下来。”
又胡扯两句打法那魏全走,四也把她要的病者带来,林原长老便带着众人进了医馆。
江清道:“刚才多谢你了。”
俞慈笑道:“嘴上可不行。”她看着江清道:“明日他必不会去染病百姓那诊断,你得与我同去,可不许跑了。”
江清爽快答应:“好!”
次日一早,燕羽林和江清等人就跟着俞慈和二为长老前往染病者的区域,燕羽林带着人继续前往围绕周庄的河查看去了。
回返的路上,林原问道:“俞姑娘,这瘟疫可有头绪?”
俞慈皱眉看着里的宣纸道:“症状不一,有的体热,有的体寒,又有的与常人无异。”柳眉松了一些:“却也不是一无所获,凡是染病者,皆体虚无力,
双耳冰凉。”她抵着下巴:“倒是有方子或许可缓解一二,但我也不敢肯定。”
林原闵岐大喜,林长老喜道:“太好了,沈姑娘,需要哪些药材你,老头子立马派人取来!”
俞慈道:“林长老别急,我还需测测这几味药的药性,混在一起是否相冲。”收起宣纸:“林长老,还麻烦你想法子截断这河水,把河水放干。药方我尽快在傍晚写出。”
林原和闵歧带着众丐帮弟子去放干周庄河水,俞慈道:“江清,你取一器皿装些河水来给我。”
江清道:“好,我这就去。”完转身走了。
俞慈回了医馆去瞧昨日妇人的染病女儿,却见书生魏全也在。他走来道:“俞姑娘,在下来迟了,惭愧”
俞慈笑道:“无妨。”
魏全瞧她脸上并无异色,岔了话题道:“俞姑娘只身前往诊断,这般胆色当真令人佩服。不知有收获?”
“略有头绪。”俞慈出了妇人的房间,朝医馆大堂走去。魏全紧跟上去,笑道:“太好了,周庄百姓有救了。”
俞慈道:“这怪病以我的医道难以尽解,顶天可多拖延几日。”
魏全虽对俞慈意,心里也实在关心疫情。他的家业皆在周庄,赴京赶考落榜后便回了这周庄,想着家里有些钱财产业,日后取个漂亮媳妇也算富足一生。若周庄因这瘟疫毁了,他一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流亡在外,如何存活?难道给人家书不成?江湖事也不知道几件,的哪门子书啊。
俞慈她接下来要对比药性,魏全心中起落不定也没了讨佳人欢心的兴致,打了招呼就离去了。出医馆门外时遇到装了河水回来的江清,他并不招呼话,挺了胸膛扬起下巴,风度翩翩的走了。在他看来,江清只不过是会一两下拳脚的莽夫罢了
江清当然也没想与他话,端着陶碗朝大堂跑去,正见俞慈在药阁前抓药嗅闻:“俞姑娘,水我给你装来了。”
她没转身:“嗯,好。”
“那俞姑娘你忙,我先走了。”
俞慈叫住他:“哎,等等。”她转身拿出一个木罐:“帮我把这两样药材捣碎,越碎越好。”
江清不推脱,坐下捣药。闲着嘴问:“沈姑娘,是有法子了吗。”
俞慈:“略有头绪。”挑选药草的缓了缓:“却也不是十分肯定,只盼歪打正着,拖延到家里来人吧。”
花了一个时辰调配药材,江清又跟着俞慈去煎药熬药。那气味儿可真是不好闻,浓厚刺鼻,全没有药材香气,只从这气味便知这药水定是苦的
江清问道:“煎好了,先给谁喝呢?”
他这话便是婉转问此药初成,药性未知,危险也难测,先给谁试药呢。
俞慈不答,倒了碗乌黑药水,竟仰头喝下。
江清大惊:“哎,俞姑娘!”
想这药是苦不堪言,俞慈脸色却不变,摆道:“没事儿,要等这药性挥发得要半炷香。”着她就走了:“走,我们去大堂。你准备好纸笔,帮我磨墨,到时我好记下药性。”
“好。”江清心中佩服,医者宁自己身子试药,也要求的万一。金针俞家,妙仁心,名不虚传。
调配新药自然不简单,两人一个试,一个记。再取拿添加,如此这般十七八次,足足到了夜里子时初才停。
功夫不负有心人,老天爷还是有眼的。最后的方子也定下来,试药中有几次俞慈药性难退,江清便替她代劳。之前的药方要么喝下肚里浑浊,要么头脑鸣叫胀痛,要么四肢发麻软绵无力,最严重的一次就是加入一味薄荷后,江清整个人冷的浑身发抖,好在俞慈及时施针才解了药性。
昏黄的跳动的烛光下,江清俞慈欢喜的瞧着桌上新写的药方。俞慈笑道:“药方是出来了,但不知用在病者身上是否有效,明日需找几个病种和病情的人试试。”
江清点头:“嗯。”
俞慈道:“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你帮忙呢。”
江清伸个懒腰:“啊啊啊,好,我先去睡了,俞姑娘明天来叫我吧,我怕我自己起不来。”完他转身走了
他走后,跳动的烛光下,俞慈高挑美好的身影站立在药阁前,细细的挑选品闻着。
远处廊道拐角下的江清打开酒囊喝了一口,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团油纸,用力一抛,丢在了以身试药俞慈背后的木桌上,转身离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