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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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人宣召他们觐见的地方是在麟德殿, 娇娘被霸王拽着绕了好大一圈美其名曰“游赏”, 偏偏那本该催促的王公公还一副纵容的模样笑眯眯地跟在霸王身后。

    直到娇娘看着清源公主与房雪薇两人面色实在不好, 才道她不想看了。

    王公公领着四个人入了大殿,一路上就心中惴惴不安的清源迎面对上了太后略显凌厉的眼神, 四下一看不见德妃的身影, 心下顿时一沉。

    娇娘却是惊讶地发现崔廷也站在一旁, 见了她还慈爱地一笑,她心里原本那一丝淡淡地忐忑顿时平息下来。

    有了阿耶在, 她什么也不怕。

    与崔廷同时候在一旁的还有一老一壮两个穿着朝服的官员, 娇娘稍微一想便明白这两位应该就是房雪薇的父亲和祖父。

    转过头来, 果然看见房雪薇眼圈红红地朝他们望去。

    一时间四人形状不一, 但唯独霸王一身轻松仿佛他就是个来逛园子的。

    皇帝看在眼里,面上却没有一丝表情泄露出他的想法。

    “二郎!”

    “皇伯父, 您叫我?”霸王这会儿正凑在太后面前准备逗她老人家开心, 听见皇帝的声音顿时嬉皮笑脸地转过头来。

    “你来是怎么回事儿?”

    皇帝不怒自威,对他的浑样丝毫不受影响, 径直问起最关键的问题。

    其实具体发生了什么皇帝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了,不然现下在这大殿里的人也不会这么齐,但是他要听这混账自己。

    霸王并不似旁人那般惧怕他的威仪,听他问, 就飞快地把快怡庭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当然, 是站在他自己的角度上。

    听着他面不改色的自己捡到房家娘子不慎掉落的臂钏儿,又发现房家娘子话中的疏漏,这才挺身而出抱不平。

    “哼, 抱不平?”皇帝斜着眼睇他,亏他得出口,没看着旁边的房老尚书都气得快要一口气提不上来了吗!

    霸王可是理直气壮:“那当然!这阵子我读书可是知道不少道理呢,皇祖母,您是不是?”

    太后看着他这得意洋洋的模样,叹了口气还是顺着他道:“那倒是,哀家瞧着二郎这阵子确实懂事了许多。”

    垂着头的清源真是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恨和妒忌,太后待他们这些宫里的皇子公主向来是平平淡淡,偏偏就对宁昊谦宠爱得不行,就连那雍乐侯的爵位当年也是太后硬要父皇封的,更别提平日里一箩筐的赏赐。

    虽然她也知道太后是因着睿王的缘故才难免偏疼他一些,但是知道归知道,一旦遇着事儿,看见太后的区别对待,她还是心理难受。

    只可惜现在皇帝根本无暇顾及她的委屈。

    “那你倒是你这玉佩又是怎么碎的。”

    提起玉佩,皇帝面上比先前慎重了几分,太后亦是收起笑颜,满是不赞同地看着宁昊谦。

    宁昊谦自然知道他们这是在斥责他任意妄为,把那么重要的东西弄碎了,但是——他们没有证据啊!

    “我冤枉啊!皇祖母,皇伯父,那玉佩真是丢了的,更不是我把它摔碎的。不信您把今儿去快怡庭的人都叫来问问,他们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

    论起讨巧卖乖死不承认,宁昊谦可是驾轻就熟得很了。

    反正来去破天,他就是受害人。“……我遇着的这事儿跟她们可是一样的,只不过她们是信口胡污蔑的,我这可是实实在在有证人的!”

    一肚子坏水的霸王可没算让清源和房雪薇就这么轻轻松松蒙混过去。

    听见他又一次提到这件事,方才就提心吊胆有些站不住的房家两父子终于瞅准了空儿上前来请罪:“请陛下恕罪,老臣的孙女年纪尚幼,只是一时鲁莽才误会了崔祭酒家的娘子,还请陛下从轻发落……”

    其中真相如何,即便只是听了霸王一番扭曲黑白的论述,这几个官场上的老狐狸也能串个差不多出来,但是房家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房雪薇是存了心思要栽赃诬陷崔思璇,不然这就是妥妥地要跟崔家结仇了,所以他们只能一口咬死只不过是孩子鲁莽没有弄清事实就冲动行事了而已。

    房雪薇也是个反应机敏的,见到祖父这么也连忙泪流满面地跪下:“求陛下恕罪,臣女知错了,以后万不敢这么冲动了!”

    皇帝神色不明地看了看他们,倒是没有多少生气的样子,还温和地叫人把房老尚书扶起来:“孩子嘛,确实是冲动了一些……文山先生,您看——”

    清源也隐隐察觉了到父皇的态度,不免有些期待地望向崔家人的方向。

    崔廷的神情一直很是平和,确定了娇娘安好无事以后便是淡笑着看殿中的情景,这会儿见房家已然请罪,皇帝也有接受他们借口的意思,当下更是无所谓似的笑笑。

    只是那笑容之后,一句平淡的“陛下的是”登时就将皇帝那若有似无的试探四两拨千斤地推了开来。

    看到崔廷连臣子的礼节都未装模作样地摆一下,皇帝心里咯噔一下,眼底闪烁了两下。清源亦是心中一凉。

    眼角无意瞥见这一幕的宁昊谦心中简直要乐开了花,他就崔廷那个心里黑的怎么可能就这么大度,就算没有他这一遭事情也不会善了的。

    “皇伯父,孩子做了错事那更要好好教导了!以前,你们可都是这么对我的呀!今儿这事儿我是从清源身上搜出来了东西才嚷的,她们可是连东西都没见着就一口咬定了偷东西的人,这——”

    霸王那一脸的不服气,竟是一时叫人分辨不出他是认真这样以为还是故意在跟房家抬杠。

    房雪薇的父亲扑上去捂住他嘴的心都有了,房雪薇更是吓得泪珠儿从眼眶里滚下来,濡湿了面颊。

    但是从前霸王惹事被逮着的时候确实是这么办的。皇帝一时也不好当着他的面自己的脸,只是忽然想起刚才玉佩的事情差点叫这子插科诨糊弄过去了,又沉下脸来喝道:“你这倒是提醒我了,你与清源到底是谁碎了玉佩?”

    起这事,皇帝怀疑地看了看霸王,玉佩被偷肯定是他故意蒙清源的这点不会错,毕竟清源也是他宠了好几年的女儿他还是了解的,清源虽然素来跟这子不对付,但要故意摔坏这子的玉佩,她不敢。

    霸王对这件事现在就是秉承着一个不变的原则:清源摔的。

    不信?行,拿证据啊!

    连太后见他得这般信誓旦旦,快要气笑了:“那可是你父王的东西,你都敢拿去摔了!”

    皇帝冷着脸瞧他:“他的胆子可是一贯不,平素里惹的祸还少吗!”

    由着他们完,霸王忽然把头埋进太后怀里,半晌才闷闷地出声:“祖母,父王不在那块玉佩里,他在我心里呢……”

    这话一出顿时叫太后鼻子一酸,心也软了,哪里还顾得上斥责,连忙伸手搂紧了他。

    见太后这般动容,皇帝一时也不好再什么,先前看中玉佩的是太后,现下不在乎的也是太后,只是在睿王的事上,皇帝向来没有不依着太后的意思的。

    回过头看到清源委屈得盈满了泪水的眼眸,他终究是有些于心不忍。

    “皇祖母,父皇,真的不是清源摔了那玉佩……”饶是清源哭得楚楚可怜,饶是殿中的人也都相信不是她,但那霸王偏生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让玉佩从清源的袖口里滚落出来,还摔碎了。

    这就是个明亏,清源也得咬着牙咽了。

    然而众人想不通的点就在于霸王怎么今日就偏要和清源过不去,往日里这二人也不是没闹过别扭,但都是闹,皇帝各二十大板再把占了上风的霸王扔给睿王妃拘上两天也就过去了。

    从来没有闹得这样不可开交过。

    霸王趴在太后怀里硬是给自己憋红了眼眶才抬起头。

    为什么针对清源?哼,霸王才不会承认他就是不想看见崔家那个丫头被别人欺负得惨兮兮呢,他还没把人欺负够怎么能便宜了清源?

    现在崔家丫头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也只有他能欺负!

    满意地看见丫头因为他“哭红”的眼眶讶然睁大的眸子,霸王心里喜滋滋地将哭丧着的脸慢慢给殿里一众人又展示了一番,把太后娘娘是心疼得不行了:“哎呦,不就是个玉佩嘛,摔了就摔了,你的对,那玉是死的,哪儿有人重要。”

    皇帝也是不知这混账是真哭还是假哭,又有太后在一边护着,这事儿总归要有个定论,只是轻不得也重不得。

    崔廷见状却是眉头轻轻一挑,没想到雍乐侯竟是这副性情……

    “文山先生,房爱卿,”眼看着事情到了这一步,皇帝总得做出个最终的表态来,在这件事情中从始至终最无辜的就是娇娘,所以他必须考虑崔家的态度,“虽都是孩子们,但既然做了错事总还是得有个教训的。”

    房老尚书赶紧躬身:“陛下所言极是。”

    看到崔廷还是和淡地一点头并无异议的样子,皇帝眸色暗了两分,继续道:“文山先生这孩子叫娇娘对吧,娇娘,你受委屈了。”

    崔廷可以对皇帝态度淡淡,到了娇娘这里便不好再摆世家的谱儿,所幸她只是个孩子,微笑着给皇帝行了一个恭敬的礼:“回陛下,娇娘没事。”

    皇帝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依朕看,便罚清源和房氏女向娇娘赔礼道歉,再罚他们三个关禁闭如何,娇娘,你可满意?”

    娇娘眨眨眼,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一圈殿内的人,太后一心在侯爷身上,听了这惩罚只是又气又笑。房老尚书对她慈祥地笑着仿佛被罚的不是他的孙女儿,相反房雪薇的父亲却是面上隐隐有怒气,见了她也是不耐地撇过眼,房雪薇仍是低着头哭看不清神情。另一边侯爷撇撇嘴似乎对这个惩罚很是不满,清源则是死死咬着唇看见她的目光便恶狠狠顶了回来。

    最后娇娘看向她阿耶,直到崔廷对她点点头。

    娇娘对着皇帝又行一礼:“一切但凭陛下做主。”

    听见禁闭这俩字,霸王顿时就瞪圆了眼,他最讨厌关禁闭!可是看见皇伯父警告的眼神他还是识趣的闭了嘴。

    得了,反正清源也没讨着好,这他就满意了。

    一场被霸王搅弄得几乎要翻天的浑水好似就这般无声无息地平息了。

    临到了出殿门的时候,霸王还瞅着空儿凑到娇娘身边跟她话儿:“你这丫头可要记得来看我啊,我这都是因为你才这么惨!”

    娇娘蹙了蹙眉,想要反驳只是忽然记起他才被罚关禁闭,而且他在快怡庭的时候确实帮过她,忍了半晌才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

    霸王美滋滋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