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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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娇娘从阿耶那里知道侯爷被罚在学堂隔壁关禁闭, 但是门上被圣人下旨上了锁, 这会儿即便去了也是见不着人的。

    一时间有些为难, 她先前答应了侯爷要去看他呢。

    “阿耶,那我在外头跟他两句话?”

    崔廷倒也没有要阻止娇娘的意思, 不过想着今儿她要是去肯定见不着人, 索性就:“不如你明日上课的时候顺便再去看他跟他话吧, 今天才是第一日,总不算难熬的。”

    话虽这么, 娇娘还是觉得不大好, 她既答应了人家总不能食言。思来想去, 还是叫丹枫去吩咐马车, 今儿去学堂一趟。

    崔廷也没阻止,平日里娇娘能自己做主的事情他并不干预。只是纪梦璇还有些担忧:“崔郎, 那雍乐侯不会是对咱们娇娘……娇娘才这么点儿大呢。”

    听见妻子的抱怨, 崔廷轻笑了声,慢条斯理地道:“我看未必, 雍乐侯性子乖戾难驯,现下多半是把娇娘当做不常见的玩伴一时新鲜罢了,纠缠上一段时间待他过了趣味也就散了,远不是你想的那般。”

    顿了一下, 又道:“再, 咱们娇娘还呢,如今她对雍乐侯也不过是同窗共读之情,无妨的。”

    “照你这么, 以后这雍乐侯失了趣味转身就走,咱们娇娘不是白白伤心?”她最是知道娇娘有多珍惜她的玩伴,离开颍州的时候她还送了好些东西给时的几个玩伴呢。

    崔廷笑得更厉害了:“这你更不必担心了,依我看,那雍乐侯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放手的算,反倒是咱们娇娘一心扑在书上对那雍乐侯不过是被缠得烦了才理会一下,不准咱们娇娘先厌烦了人家呢。”

    不得不,崔廷不愧对雍乐侯叫他的一声“老狐狸”,还是藏得深,在别人眼里那是娇娘被雍乐侯缠怕了不得不混在一处,实际上却根本是崔廷有意拿雍乐侯来磨娇娘的性子,同时还借着雍乐侯嚣张跋扈的性子来隔开娇娘与学堂中那群立场错综复杂的皇孙贵胄们。

    若不然,他又怎么会允许一个恶名昭著的臭子接近娇娘呢。

    纪梦璇几乎是目瞪口呆听着崔廷的这番话,她素来知道她的崔郎不是那个众人口中的谦谦君子,该有的手段该用的权谋,崔郎从没少过,崔氏能屹立于江南世家之首,这些掌舵的可从来不是善茬儿。

    可是如今听他连雍乐侯乃至皇室都算计上了,还是令她一时不知该什么。

    “我方才还,睿王妃与我来信,是个知书达理的,怎么雍乐侯就性子这般骄纵,你、你这话……”顿时让她什么都不出口了。

    不过到底是近十年的枕边人,纪梦璇震惊归震惊,却不觉得惧怕或者嫌恶。

    世家不就是历来如此吗,外表光风霁月,内里藏污纳垢,谁比谁干净呢。崔廷纵是自己有时也看不惯如此,但这就是安身立命的东西,他无法左右他人,只能保证他所做的尽数对得起自己。

    只是在妻儿面前,他不愿伪装。

    纪梦璇与他相濡以沫这么多年,当然明白他的心意。他出来是因为不愿欺瞒亲人,他隐瞒也是为了保护亲人。

    “崔郎,你不用多,我懂的。”

    一双盈盈美目直直望入崔廷的眼底,十多年仍然清澈如斯,这就是他倾尽一切想要守护的东西。

    娇娘站在学堂门口的时候,绝没有想过会看到这样一幕:应该被关在厢房里禁闭受罚的侯爷大大咧咧蹲在门前仰着头,手里不知道拿着一个什么东西仿佛在撬锁?而周围一圈穿着侍卫衣裳的人不仅没有上前制止,直接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

    “你在做什么?”

    霸王听见她的声音,头也没抬继续鼓捣门上的锁:“你来了,等一下就能进去坐了,这边没有称手的工具,有点慢。”

    着,娇娘听见一声脆响,紧接着就看见那门上的雕工铜锁“啪嗒”掉在地上,还险些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你——”

    “进来吧。”侯爷从地上站起来,随手拍了拍身上沾的土,一把推开这间“禁闭室”的门。

    而周遭那一圈侍卫们对侯爷的行径丝毫不加干涉甚至一副司空见怪的模样,反倒让娇娘深深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你不是在关禁闭吗?”

    侯爷见她不动,伸了手将她一把拉进屋子,听着她的疑问也不以为意地随口一回:“是呀,所以才叫你来看我。”

    “那你还把锁给拆了?”

    “我不拆锁,你怎么进来?”霸王反问得太过理所当然,娇娘一时都被他带到沟里去了,不开锁她确实进不来。

    一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不对!你这是公然违抗圣谕,万一被人告到圣人面前……”

    霸王一屁股坐下,对她这些婆婆妈妈的追问不放在心上,不过逗她还挺好玩的:“放心,只要你不去告发我,皇伯父就不会知道的。难道,娇娘你要去告发我吗?”

    这还真是问着了,娇娘自知他这是不对的行为,可是真要把他做的这件事捅出去,娇娘还真不忍心,毕竟追根究底,关禁闭这事儿侯爷也是无辜被牵连的。

    可能也就她会善良地认为霸王是无辜的了,面对霸王一脸得意的“你看我就吧”,娇娘鼓鼓嘴,不跟他纠结此事,反正她不过他。

    “哎?门锁着,你是怎么出去的?”

    娇娘才坐下就突然想起这个点来,方才就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她望了望屋里,桌子上只有一壶冷水和半块干饼,看起来是侯爷吃剩下的,其他的倒也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娇娘不禁好奇地问侯爷。

    看着丫头水灵灵的眸子里闪动的惊讶和期待,霸王不知怎的只觉得一种炫耀的冲动在心里涌起,从前他可是最不耐烦别人问这种在他看来十分愚蠢的问题,可是不知道今天是为什么,他竟然不觉得烦躁,甚至还有一种隐隐的兴奋感。

    霸王一下从座上跃起,飞快地推开一旁被柜子遮挡住的后面,那是一扇窗户,或者,曾经是一扇窗户。

    而现在是一扇被人暴力破坏过的窗户。

    娇娘:“……”

    “所以你是先从这窗户爬出去,又拆了门上的锁,就为了让我进来?”娇娘努力地串起这个逻辑还算通顺但就是听起来离奇至极的故事。

    “是啊!”

    听见霸王毫不犹豫的答话,娇娘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这人真是好生奇怪!

    “你把锁都拆了,外边那群侍卫怎么也不话?”

    霸王摸过桌上的冷水给自己倒了一杯,瞅了瞅丫头灵动的神情,漫不经心地给她解惑:“哦,你那边啊,那些子原是我父王麾下的士兵,后来都入了西山大营,这回是借调过来的。”

    娇娘虽不明白西山大营是什么,不过凭着前一句倒也能明白那些可能与侯爷很熟悉,所以才会放纵他做出这样的举动。

    不论如何,知道侯爷这样也不会被捅出去惹来灾祸,娇娘还是松了一口气的。放下心来,顿时又注意起了这屋子里寒酸的摆设。

    许是为了达到惩罚的目的,侯爷这间屋子真是空旷得一览无余,先不光秃秃的床榻架子,就连桌上的茶盏都只有一个。

    娇娘同情地看着食碟上那半块干饼,又看看侯爷杯里的冷水,轻声道:“好吃吗?”

    她素来是不爱吃饼子的,更别这只有一壶冷水配着,光是想想她就皱眉。

    闻言霸王却是一愣,他自个儿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左右都是入口饱腹的东西,平日里他混在西山大营也是跟着将士们一同用饭,不过想来丫头在崔家必定是锦衣玉食的养着,吃穿用度无不仔细精致,没见过这个也是正常。

    “还好。”霸王将茶壶往里推了推,“不过你还是别喝了,万一闹肚子那就不好了。”

    娇娘眨眨眼,以为他也是吃不惯:“明天我偷偷给你送些东西来,就放在窗口,你记得拿。”

    霸王一听就知道她是误会了,刚想笑她又忽得忍住,摆出一副可怜的模样:“那明天你不进来跟我话了吗?我一个人在这里要呆七天,没有事情做,也没有人话……”

    娇娘有些为难:“明日学堂就开课了,我还得上课,而且……你不是已经撬开锁了吗?”

    撬开锁就能跑出去了,反正凭他的本事出去再回来恐怕也没有人能抓着——被侯爷今天的作为震惊过的娇娘很快就想通了,他根本不是个安分的!

    “当然不行啊,你真当外边那群侍卫是假的不成?我在这院子里鼓捣什么他们就装作看不见,但只要我想跑他们一定会抓我回来。”

    霸王把自己描述得可怜兮兮,仿佛只有娇娘才是他唯一的希望。娇娘实在于心不忍,只得答应了他明天下了学再来与他话的要求。

    心愿得到满足的霸王缠着娇娘又东拉西扯得了好一会儿才放人走。

    翌日午时,百无聊赖一觉睡到这时候的霸王着哈欠在被他搞坏的窗户口获得了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盒子。

    想着昨日娇娘便要给他送东西,开一看,霸王有一种后悔的冲动。

    盒子里左边是两盘堆得满满的糕点,显然是娇娘怕他没得东西吃准备的,中间还备了一壶茶,但是最右边却是整整齐齐两本书!

    真难为她送这盒子的时候茶水没洒到书上去!

    暗自腹诽了一通,看着书就头疼的霸王正想要装作没见过这东西,忽的扫到那书上的一张纸。

    好嘛,丫头仿佛早就料准了他不想读书,这是直接给他布置了“作业”——不想读就抄吧。

    翻了翻两本书下面,霸王果然看见了一沓纸笔。

    霸王:“……”

    毫不意外的,等到学堂下了学,在霸王想象中本该是他逗弄丫头的场面顿时变成了丫头拿着课上的笔记来给他补课。

    霸王简直欲哭无泪,然而却又没法儿拒绝。因为丫头的理由很是充分:“你的进度本就比别人差些,又关了七日的禁闭,再不补课你就得跟着公主殿下们一同上课了。”

    站在“禁闭室”门口听着里头娇娘清脆的讲解声,崔廷嘴边的笑意清淡,仿佛并不意外。倒是一同前来的王铄海很是惊讶地“咦”了一声。

    “要是圣人和太后知道了,那指不定得多高兴呢!这还真是多亏了令嫒,文山先生不愧是文山先生。”

    崔廷淡淡地受了王铄海一个虚礼:“公公多礼了。”

    作者有话要:  霸王:等我翻窗出来给你开门!

    娇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