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的日子定在了六月初八, 距离此时还剩不到十日。

    这一场少年郎们的赌气之战在有心人的宣扬之下, 顿时成了勋贵与世家两个圈子里争相热议的事情。

    学堂里的气氛也眼见着变了味, 不少耳闻此事的王孙公子不敢到霸王面前去讨嫌，就奔着苏家两兄弟去了。

    谁不知道苏家两兄弟一贯是霸王的跟班, 雍乐侯干的那些倒霉事其中少不得这俩的身影, 要不是有睿王妃护着, 找这俩兄弟麻烦的人可也不在少数。

    来听的人一拨又一拨，苏昱瑾应付得都烦了, 偏生那些人好似秉承了家中长辈的真传, 起话来绝不让你一听就明白, 而是要转上七八|九十个弯等你猜他在问什么。

    便是苏昱瑾这个一刻不话就觉得浑身不舒服的话痨也受不住了, 在发了又一个来探听消息的同窗以后，苏郎君他趁着夫子还没来, 窜上了讲坛, 高声道：“下月初八，西郊马球场, 想来的都可以来！”

    声音嘈杂的课室被这一嗓子吼得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涌过来，苏昱瑾却浑不在意，厚着脸皮一笑, 快活地走了下来。

    还别, 这一着的效果着实显著，自这一句以后，接下来的日子倒真没再有人来拦他话了。

    苏家兄弟脱离了苦海, 霸王却没有。

    有人惧他，自然也有不惧的。嘉善显然就是不介意他那累累恶行的翘楚了。

    这天一大早，霸王才踏进学堂大门，就看见迎面走来，确切地是等着他的嘉善。

    “二郎，我听六月初八你们要跟世家的那些人比试马球……”她一脸的担忧，欲言又止。

    霸王这会儿正在头疼等一会儿怎么应付娇娘要检查他的功课，没法子，他昨晚练完马球回去倒头就睡了，完全忘记了他还有没做完的功课这回事。

    现下见了嘉善这般做派，心下不耐，也是眉头一皱，不甚愉快地回她：“关你何事？”

    嘉善面色一顿，不过她早就习惯了他的坏脾气，也不放在心上，只顾着：“二郎你别冲动，眼下满长安的人都盯着你呢，你这场比试不论是输是赢都不好，外头……”

    霸王最是烦她这一副什么都是为他算的模样，明明两人也就那么一丁点儿沾亲带故的关系，她却好似比他母妃还关心他，要知道睿王妃对他都不至于这么事事照顾。再与他有亲戚的满长安算下来也是不少了，真的不稀罕。

    向来不服管的霸王哪里受得了她这种嘘寒问暖的方式，所以一贯地对她没什么好气儿，只是他一向懒得对娘子动手这才只无视她罢了。

    谁知他这样反倒让她得寸进尺了起来，霸王的不悦顿时就到了要爆发的那个点，声音彻底冷了下来：“怎么着，你这是算替本殿下出战不成？”

    嘉善长篇大论想要服他的话语堵在了嗓子眼儿，一股委屈漫上心头，她这些并不是要扫二郎的兴，而是真心为他好。

    穿了眼下不论哪一边其实都在等着看他笑话罢了！输了是雍乐侯不自量力、自取其辱，还连带着败坏了皇家的名声；赢了就是雍乐侯仗势欺人、恃宠行凶，不顾及他母族的面子，狠狠了世家的脸面。

    来去，他的身份就是最大的错处，只要这场上有了他，旁人想怎么编排都行。

    然而她一番好心却只换来霸王一句不留情面的讥讽，嘉善当下便有些伤心，可是再冷的石头也会有焐热的一天，她又不甘就这么放弃。

    她在心里给自己找借口：二郎他不过还是孩子心性，万事只顾自己开心而不去考虑别的，等他再大一些兴许就能明白她的好意。

    在她抱持着这样的心态安慰自己的时候，霸王已经越过她进了学堂，头疼地翻开自己的书。

    是的，这一段时间在娇娘的认真指导下，霸王虽然没懂得多少学问，但是至少每日来学堂开始带书了。

    适才嘉善一番话从霸王的耳朵里轻飘飘就钻了出去，没留下一丝痕迹。且不他根本懒得嘉善的意思，便是听了，嘉善所担心的那些对他来还真是无所谓，哼哼，他身上何时少过别人的恶意？

    他才不管别人私下底都怎么想，但凡敢到他面前来嘚瑟的，那就别怪他下手狠辣！

    霸王现在一心想着等一会儿娇娘来了他可怎么忽悠她，才能叫她忘了昨晚的功课。

    还没想出来什么好办法，娇娘就到了。

    “你怎么了？”娇娘一头雾水地坐下才开口问他，方才她一进门这人就讪笑着目不转睛地看她。

    霸王嘿嘿一笑，急中生智抢在她询问功课前提起了即将到来的马球比赛的事情，果然把娇娘的注意力都引走了。

    “那你要好好训练呀，就还剩下几日了，不能懈怠。”一听见他感觉自己要输，在球场上的发挥得很不好什么的，娇娘也有些替他着急。

    但是苦于她对马球一窍不通，除了这几句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了。虽然那天她问了阿耶许多跟马球有关的东西，但是还没有机会亲眼见到过连纸上谈兵都做不到。

    娇娘叹了口气，这会儿要她不担心侯爷那是假话，先前阿耶问她的时候，她还不知道站在谁那边才好，这会儿倒有些模模糊糊明白了点儿什么。

    她与侯爷是朝夕相处的同窗，比之那只见过一面的谢家郎君自然是更亲切一些，虽然她也在乎菲娘的心思，但终归远了一层。

    想起阿耶告诉她的，无论她心里更倾向谁，都没有什么错的，所以明白了过来，娇娘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对不住人的。

    霸王眼看着自己的算计得逞，顿时心里乐开了花，更加无耻地讨巧卖乖做出一副可怜相：“你是不知道，那球棍砸在人身上可疼了！我昨天被了好几次呢！”

    马球的都是和他一般年纪身强体壮的少年郎，球的杆子又都是实木的，来往争抢之间难免会有这种的情形发生，更有甚者，那些性子低劣的还会故意用球杆去攻击对手。

    别的不，这一招霸王可没少用，不过霸王用归用，他有一点好的——他也随便对方用这一招。无他，各凭本事嘛！

    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昨日霸王练习的时候那是确实被球杆了，但不是跟他一起练习的同伴故意的，而且次数也根本不像霸王得那样夸张，只怕连个印儿都留不下。

    可惜脸皮厚到家的霸王就仗着娇娘不可能掀开他的衣裳查看，可着劲儿的指着布料覆盖下面的肩背对娇娘诉苦：“就这儿，被连着了两下！还有这儿、这儿跟这儿……”

    娇娘不知内情，自然以为都是真的，暗暗惊讶原来马球这么可怕，这侯爷还真不容易，连他都被得这么狠，那其他人岂不是更惨？

    完全不知她想了这么多的霸王还强自忍耐住心中的得意，只是那眼角眉梢都已经出卖了他。

    在他不要脸地诓骗人家娘子的时候走过来的苏家两兄弟，一脸震惊地听着这混球出那些话，渐渐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他们记错了？

    不过两人终究没有拆穿他，满面一言难尽的神情断了娇娘对霸王的“慰问”：“二郎，有件事……”

    霸王正得了趣味，满嘴胡八道球场上的事，把娇娘得一愣一愣的，就被这俩搅和了，自然很是气愤：“什么事？”

    “咱们缺个开球的人。”苏昱瑾站在娇娘身后她看不到的位置用鄙夷的眼神看了一眼霸王，十分不耻他的行为，不过还是明了来意。

    霸王有些不解：“开球，随便找个人开就是了！”

    “不，”苏昱瑾既然来找他那自然是有理由的，“谢家不同意用咱们的人，兄弟们也不想用他们谢家的人。”

    这么一，霸王就有些明白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而是大周的马球比赛依着惯例是要有个人先头开球，也就是把比赛用的彩球从球台上到场中，由对抗的两队争夺这枚彩球，最先进球的得分。

    对于马球的高手来，能不能先头就抢着彩球几乎决定了这一场输赢的大部分，所以开球的人便至关重要了起来。

    比赛时两方的队伍分别占据一半的球场，球往哪处飞其中还是很有些门道的，也无怪谢家不同意他们的人开球，他们自然也不会同意谢家的人来开球一样是这个道理。控制彩球的走向对于个中高手来，可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这样的话……”霸王眼珠子一转，就盯上了娇娘，“去跟谢家，开球的人就定为崔文山的女儿。”

    娇娘和苏家兄弟一并睁大了眼睛。

    “我？”

    霸王笑道：“对啊，这场比赛可是全因为你才会有的，你去开球岂不是再理所当然不过？再，崔思璇既身为世家之女，又是在学堂读书，想来不会有比她这身份更合适的人选了吧，你去跟谢家一，保管他们也觉得好。”

    这前一句是跟娇娘的，后一句是跟苏家两兄弟的。

    苏昱瑾一听正是这个道理，确实不会再有比崔思璇还名正言顺的人了，当即就应了下来准备晚上去与谢家明。这一回他们总该不能再有什么意见了吧。

    娇娘却是被这一个突然的任务整得有些懵了，怎么好端端的到了她这里，她不会马球啊。

    看着她呆愣愣的模样，真是可爱得紧，霸王眼带笑意地安慰：“别怕，开球很简单的，比赛前我教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