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

    此次出征大胜而归, 朝廷论功行赏, 宁昊谦不大不立了几个军功, 自然也被好一番嘉奖，只是对袭爵一事圣人却仍是只字未提。

    众人心中作何感想姑且不提, 侯爷自个儿现在满心的算也不在这上面。

    吃完了宫里的庆功酒, 侯爷跨马就朝东市而去, 今儿几个同好的弟兄合着苏家俩一块儿在快怡庭请他喝酒，嘉善她们一众娘子也要过来, 其中便有娇娘。

    推杯换盏, 酒意微醺。

    苏昱瑾这一众人自是与有荣焉一般恭贺他今日得的嘉奖, 侯爷却不以为意听见他们的话只微微颔首, 一双眸子目不转睛地盯住了娇娘的举止。

    娇娘与嘉善等人坐在另一张桌上，似有惊奇地口啜饮杯中的酒水, 崔家平日里甜酒多一些, 今儿正逢大喜，便是她们这桌上的也是醇酒。

    她见嘉善等人喝得高兴, 便也端了一杯品尝，不过一入口即是浓烈的冲劲，比之她之前喝过的那些何止一两倍，因而猛地皱缩了下面容, 立刻放下酒杯, 缓了好一阵才恢复如常。

    宁昊谦看得会心一笑，垂首饮尽杯中酒，遮掩了唇边抑制不住的笑意。

    “……二郎, 喂！你听见我在什么了吗？”苏昱瑾等了好一会不见他回话，伸出手在他面前使劲挥舞两下，他的话很重要好不好！

    抬头睨了他一眼，宁昊谦懒洋洋地回：“听见了，可是你的事儿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闻言苏昱瑾便是一窒，他自然知道这将领任职不是二郎能决定的，但是二郎如今军功加身，并非昔日的顽劣孩童，睿王的旧部和睿王的爵位一样本该二郎顺理成章承继下来，可是如今圣人对此并不表态，或者他表露出的意愿就是不愿。

    今日来给他贺喜的这群郎君们其中大部分都是睿王旧部的子嗣，今日来也是表明家中的意思，故而苏昱瑾才会有此一问。

    看他神情实在幽怨，宁昊谦顿了顿还是对他勾勾食指。

    苏昱瑾：“？”

    宁昊谦在他凑近以后低声道：“以后此事莫要再提，时机还不到。这话也告诉他们，静候即是。”

    瞥见侯爷冷然的目光，这话在苏昱瑾心里转了两个来回，才突然回过味来——圣人现下正是疑心四起的时候，因着太子的婚事，圣人在朝中与杨氏一派闹得极为不悦，而杨氏一派手握重权，反抗起来亦是十分激烈。

    这时候如若再提兵权之事，只怕会惹怒圣人。

    不过，如今朝廷局势来是圣人与杨氏一派争斗，实际上乃是夺嫡之争。

    自淑妃被幽禁，三皇子便性情越发泯然，又一向不得圣人喜爱，底下的四皇子、五皇子年岁尚，其生母亦是位份低贱，根本不具备与德妃抗衡的实力，因此算来算去，也就大皇子堪堪一用。

    圣人早些年便对含象殿颇有偏宠，对太子的不喜也一直有迹可循，只是那时不管朝堂后宫都没觉得他会有这样的心思罢了。

    “二郎……”一向话痨的苏昱瑾也有话卡壳的时候。

    宁昊谦知他问什么，却只是皱了下眉头，飞快地丢出一句：“还不到时机。”

    现在还不到站队的时机。

    那杯酒娇娘尝了一口便不再怕碰了，边上的嘉善见到来取笑她，她与嘉善笑闹了一阵就推脱醒酒出了雅间。

    此时酒过三巡，屋里的人已经散了好些，宁昊谦一直与苏昱瑾几个人话倒是又喝了许多。眼见着娇娘出了门，宁昊谦也要起身。

    只是才迈出三五步，就被人软声叫住。

    嘉善许是饮多了酒，面颊酡红，手里还端了一杯，话倒是还很清明的模样：“二郎，今日贺你凯旋。”

    宁昊谦正急着去追娇娘，心不在焉地随口一应：“多谢。”

    然而嘉善却不肯轻易放他就走，还在：“二郎！我、我知道太后娘娘要给你选纳妃了，你……”纵是她一贯豪爽，提起此事也有几分羞意。

    只是宁昊谦现在满心不耐，又哪里注意得到她是什么心情，见她半天支支吾吾净些无用的话，索性直接道：“皇祖母是过，但是既然给本殿下纳妃那还是得本殿下自己做主吧。”

    完，也不看嘉善是什么反应，抽身就出了门。

    嘉善面上的娇羞如潮水般忽然褪去，慢慢抿紧了唇，苍白，颤抖。她攥紧了手里的白玉酒杯，紧到发疼。

    ***

    宁昊谦是在潘记书铺最里层的书架间找见娇娘的，她正津津有味翻一本古书，见着他还挺惊讶。

    “你怎么来了？”

    “本殿下一猜你就在这儿！”宁昊谦顺势坐在她身边，手里也入乡随俗似的从书架上抽了本书，信手翻了几页。

    娇娘闻言也只是对他一笑，眉眼弯弯，嘴角也牵出一丝勾人的弧度。

    这笑宁昊谦不是头一次见，却又是他头一次心里一热。

    在肚子里转了一会儿话不由脱口而出：“娇娘，皇祖母我该成亲了……”

    看见娇娘瞬间讶然的神情，侯爷暗恼一声，他这是昏了头！好要慢慢试探的，这下也只能补救道：“咳！你该不会忘了吧，清嘉已经许了驸马，宁昊彬三年前就娶妻纳妾，太子……咳，太子也早就定了亲，轮到我也不奇怪吧？”

    见他问，娇娘答得认真：“轮到你不奇怪，但是你跟我有些奇怪。”

    毕竟他的婚事她也不上话，不过看见他因着她的话瞬间僵住的神情，不免自省了一下，或许侯爷是觉得与她是知交才会与她坦诚相待，那她的反应实在太无礼了。

    迟疑了一下，宁昊谦还在气结，娇娘试探着出声：“嗯，我觉得太后与睿王妃选的人定是极好的，你……你不必担心。嗯，或许你可以多看一看身边的人？也许一直有人对你有意呢……”

    着，她忽然想起嘉善，才加了后面一句。

    宁昊谦不知她话里的意有所指，但已经十足十气了个倒仰。

    咬着牙，心想，好！好你个丫头！他算是看出来，这丫头压根就对他没那个想法，不然也不至于这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还心大得给他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