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不要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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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楼的卧室,窗帘还拉着,没有开,宽敞的房间显得很暗。

    席耀司正在穿西装,他伸手熟练地着领带。

    而他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漠然地注视着某一个点,却是没有任何焦距。深邃的瞳孔,不经意间闪过一丝抑郁。

    却又在下一秒,无法窥探。

    桑凯琳习惯性地敲了两下门,这才推门而入。

    反手将门关上了,她却是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轻轻地问道,“耀司!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吗?要不要给你留夜宵呢!”

    这样的对话,客套生疏的距离。

    谁都不会相信,他们是刚结婚的夫妻!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突然摆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振动,在桌面上着滚。“嗡嗡——”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变得特别突兀以及刺耳。

    席耀司已经穿戴整齐了,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却连余光都没有看她。只是冷着一张酷脸,沉默地走到桌子旁,伸手拿起了手机。

    银灰色的屏幕,闪着光,将他的俊脸朦上了一层雾气。

    “喂——”他接起了电话,声地了起来。

    桑凯琳站在原地,沉默地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视线瞥向床上已经换下的衬衣,习惯性地走向它,将那件衬衣挽在了手里。

    “……”席耀司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沉默地回应着电话那头。

    他的声音永远低沉,让人听不清头绪。可是这一刻,那种让人心颤的男声,却破天荒地呢喃出声,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台湾——”

    桑凯琳浑身顿时一僵,慢慢地扭头望着他。

    他却依旧像刚才那般背对着自己,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听到了那两个字,那个陌生的国度,是那个名叫钱依依的女孩子生长的地方吗?

    “知道了!恩!”席耀司匆忙地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随手塞进了口袋里。

    他迈开脚步,大步地朝着房门走去。

    “我要出国办点事!一个星期以后回来!”头也没回,像是交代公事一样,这样得冷漠以及处之泰然。

    桑凯琳却急了,急步地奔到了他身后,伸手拽住了他,“耀司……”

    “放手!”席耀司冷冷地吭声。

    气氛十分僵持,过了一会儿,感觉到那她那双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松开了,这才继续跨出脚步,开门走了出去。

    桑凯琳瞧见他的离去,心里面忽然燃起一簇火焰。

    “台湾!台湾台湾台湾!”

    这两个字,就像是引燃的火苗,将她积压在心中的怨气全部爆发。

    她愤愤地转过身,开了一个抽屉。

    抽屉里只放着一封粉色的喜帖,这是那个女人留下来的东西。但是基于自己的教养以及对隐私的尊重,她一直忍着不看。

    但是现在,的确是忍不住了。

    几乎是慌张地焦急地将喜帖翻开,迅速地目读。

    有几行字明显地印着指纹,已经模糊不清。只能看清楚第一行以及最后两行,中间的黑忽忽的一片。

    那秀丽的字迹,顿时化为有生命力的蛇,将她缠绕,她几乎无法呼吸!

    桑凯琳气愤地将这封喜帖撕得粉碎,抛向了空中,碎片像是雪花,飞落下来,洋洋洒洒。她望着粉色的纸片,却是不解以及困惑。

    “这样一个女人……奚落你……嘲笑你……不屑你……甚至抛弃你……”

    “她哪里值得你这样……”

    可是,满室的寂静,无人回答。

    另一头,席耀司已经坐着劳斯莱斯来到了柏林斯科尼费尔德机场。这次前往台湾,他没有再坐专机,选择了柏林飞往台北的航班。

    车刚停稳,阿Ben从前车座走了下来,急忙奔到后车座,将车门开了,恭敬地喊了一声,“少爷!刚才联络过了!头等舱已经包下!”

    “嗯!”席耀司点点头,跨出了车子,挺拔的身躯曝露在阳光下。

    穿着经典黑色西装的男人,浑身散发着冷漠的气质。黑漆漆的眼眸,偶尔闪过一丝深邃的颜色,却只是在瞬间消失不见。

    经过大厅,走向贵宾通道,身边的旅客忍不住驻足停留。

    他沉默无声的到来,却依旧能够引人注目。

    阿Ben似乎已经习惯于这种场面,平静地跟随在他身后,同样板着一张脸,不知道是喜是忧还是悲。

    最可怜的……应该是没有情绪吧……

    登机之后,诺大的头等舱只有席耀司与阿Ben两人。

    此刻,席耀司漠然地坐在靠窗的位置,双手平顺地放在柔软的沙发椅臂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抿紧了薄薄的唇。

    方才那通电话,裴焕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耀司!你要找的房子,没有拆!这次回去,我顺便替你买下来了!”

    “……”

    “你不会是不记得了吧?就是台湾的那个房子啊!其实挺破也挺旧的!两室一厅的公寓!对了!你找来干嘛?”

    “台湾——”

    席耀司动了动眼睛,却没有完全睁开。

    只是眯起了一条缝隙,看到亮光的刹那,她皎洁却又灵动的大眼,闪现在眼前。

    他不想回想……他害怕回想……

    又是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将自己封闭起来。

    可是他的脑海里,现在却浮现了她那张亮丽的容颜,变得愈发生动起来。

    挥散不去……想忘也忘不掉……

    十几个时的飞行之后,飞机终于降落台北机场。

    走下飞机的刹那,双脚踏在这块土地上,席耀司忽然感觉到不出来的滋味。他不急不慢地行走在甬道里,朝着机场出口走去。

    十一年前,他离开了台北。

    十一年后,他回到台北,只是为了寻找那个人。

    事隔一个月,他再次回到台北,这次却只是为了祭奠那一段曾经拥有过的回忆。缠绕在他脑海里的回忆,伴随着他,度过了那么多时间。

    他将自己封闭在那个世界里,一直没有走出去过。

    可是那个人呢……她却已经在无声无息的时候……远离了这个世界……

    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但是却是如此得遥远。

    席耀司平静得望着前方,此刻,他的俊容依旧冷漠。那是一种多么深沉的感觉,像是冬日的森林,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

    走过长长的通道,机场的出口处,停了一辆银灰色的福特。

    这时候,车窗缓缓地落下。

    裴焕戴上了一副褐色的太阳镜,朝着他挑了挑眉毛,声地嚷道,“耀司!你的动作挺快啊!没想到马上坐飞机赶来了!”

    “嗯!”他沉闷地吭声。

    阿Ben连忙走到他身前,将后车座的车门开了。

    随即,席耀司弯腰,坐入了车内。阿Ben这才绕过车子,同样坐进了车内,反手将车门关上了。

    福特平稳地朝前驶去,裴焕透过反光镜,瞥向车后座的某大冰山,好奇地问道,“怎么?这次来居然不派车?”

    有谁不知道席家的大排场啊!

    从认识席耀司的那天开始,接送他的车都是红色劳斯莱斯。

    本身而言,红色的劳斯莱斯已经够显眼了,可是席家的大家长偏偏又很不放心,极度宠爱这个孙子。一般来,劳斯莱斯的车前车后都会跟着数辆轿车护航。

    可是这次在接到他的电话之后,居然就立即飞来台北了。

    没有坐专机抵达就算了,连专车都不见了。

    而且还是在坐上德国飞台北的飞机之前,才来一通电话,让他的属下阿Ben通知自己的!时间都这么急!

    他真得很好奇,那间公寓里面,有什么秘密存在吗?

    还是……和那个叫钱依依的女孩子有关系?……

    他一直对于她在结婚当天突然消失的事情感到困惑,那个女孩子给他的感觉,有些诡异,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还有耀司……对于她的执着……

    怎么会在突然之间……就改变了呢……

    裴焕握着方向盘,手指轻轻地敲着,收回视线望着前方,嘻嘻哈哈地笑道,“耀司啊!怎么样?结婚的感觉不错吧?”

    “桑凯琳那个大美人让你娶回去做老婆了,幸福哦!”

    席耀司并没有理会,只是依旧冷漠且无所谓地“恩”了一声。

    似乎这些事情,对于他来,都是无关紧要的!那个名叫“桑凯琳”的女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妻子,甚至只是一个陌生人。

    裴焕伸手捏了捏眉头,心里面已经有所明白。

    但是为了确定另一件怀疑的事情,他将车驶向了另一个地点。只要这样做,就能够清楚,耀司心里面究竟是怎么想的!

    那间公寓……是不是和她有关……

    福特一路奔驰着,从机场的公路朝前驶去。

    终于,台北的建筑物渐渐清晰起来。紧接着,看见了热闹繁华的台北街头,川流不息的车,一张张陌生的脸庞。

    车子终于缓缓停下,引擎却没有熄灭。

    似乎在等待着些什么……

    “耀司!到了噢!先去休息吧!”裴焕扭头,望向车后座的人,这才发现他在闭目养神。

    听到他的话,席耀司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扭过头,瞧向车窗外。又是回头,剑眉紧蹙在一起,有些懊恼的样子。

    “不是来这里!”他终于开口了,冷冷地道。

    裴焕装出一副莫名的样子,好奇地问道,“不是这里吗?你刚下飞机都不想休息或者洗个澡什么的吗?不带你来酒店,你想去哪里?”

    自己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只是想要听见他亲口他想去哪里!

    是不是之前让他查的那间公寓!

    和他认识这么长时间,还不了解他这个人吗?绝对的沉默寡言,绝对的封闭自己,可是又绝对的善良以及宽容。

    出来也许没人相信,席耀司居然会为了救一只马路上的猫,而差点被车撞倒!

    可是……可是这些事情……都在他眼皮底下发生……

    席耀司抬头,沉闷地望着前方,却对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喊道,“阿Ben!你先下车!去酒店点一下!”

    “是!少爷!”阿Ben得到命令,连忙开车门,走下出去。

    席耀司等到车门关上,这才开口沉声道,“带我去那里!”

    “哪里?”裴焕仍旧在装蒜,非要问个水落石出不可。

    他的眼底忽然深邃一片,浮现着某些不知名的悸动,连声音里都有些颤抖,“你买下的那间公寓!”

    “OK!”裴焕得到了这个回答,扭头,一脚踩下油门。

    果然啊……果然是为了那个叫钱依依的……唉……那个女孩子……究竟去哪里了……

    阿Ben看着福特驶出了视线,这才转身走进了厢港酒店。

    银灰色的福特,又是奔驰在台北街头。

    由于此时正逢高峰时期,停停开开,开开又停停,台北的交通面临瘫痪的可能。四周的喇叭声,时不时地响起,让人感觉焦躁起来。

    席耀司扭头瞥了眼车窗外,又是回过头,望向前方。

    “哎!又不知道要等多少时间!”裴焕似乎对于这种堵塞已经习惯,只是有些无聊地轻叹一声,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他突然又是扭头,像是想到了些什么,望向车后座的席耀司,问道,“你和桑凯琳结婚一个月了!你们两个该不会分房睡得吧?”

    席耀司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他的沉默代表了默认。

    “我真服了你了!”裴焕十分没风度地翻了个白眼,心里面却对于他痴情的表现,感到不可思议。

    在钱依依非常不给面子地逃跑以后,他居然还能忍受下去?

    该是他太执着,还是该他是个大傻子!

    席耀司又是扭头瞥了眼窗外,拥挤成堆的车辆以龟速朝前慢慢地磨蹭。他有些不耐烦,蹙起了眉头,开口道,“钥匙!”

    “什么?什么钥匙?”裴焕瞪大了眼睛,满是不解。

    席耀司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把那间公寓的钥匙给我!”

    “哦!钥匙啊!”

    裴焕扭回头,开车子的前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把有些生锈的钥匙,又是伸出手,将钥匙递给了他,“给你!”

    席耀司接过钥匙,就想要开车门。

    手已经握住了车门的把手,又是回头低声道,“把你的眼镜也给我!”

    “你要眼镜做什么?你去哪里啊?”裴焕边边取下了自己的太阳镜,又是伸手递给了他。

    席耀司接过眼镜,带在了自己脸上,“我自己过去!你不用送我了!”

    “你自己过去?你认识路吗?”他大叫了一声,但是已经晚了。

    席耀司已经开车门,走了出去。

    车门被关上,发出“砰——”的声响。

    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红灯。

    席耀司抬起头,透过褐色的镜片,瞧向斑马线的那头。

    年轻的女人,手里牵着一个女孩。她的头发短短的柔软的,脸颊通红,十分可爱。一双大眼睛骨碌骨碌地着转。

    女孩嘟着嘴巴,不知道在跟自己的妈妈些什么。

    女人时不时地微笑着,一副幸福的样子。都孩子是父母的负担,可是作为孩子,他们也许都不会知道,对于父母来,这是最甜蜜的负担。

    红灯转为绿灯,女人带着女孩朝他慢慢地走来。

    席耀司也在同时迈开脚步,经过她们身边。

    人与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总会有一阵风飘渺地吹拂而过。那么轻的感觉,就好像那么多年前,她突然在他面前蹲下了身子。

    “喂!你叫什么名字?”

    “耀司……”

    “妈妈!依依的生日礼物,这个!”

    耳边,稚气的声音继续缠绕着。

    席耀司沉默地游走在人群里,眼前的一切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影子。他茫然地寻找着那幢大楼,寻找着那间公寓。

    一条条巷子里,四通八达的路。

    席耀司忽然扭过头,望向自己身边黑鸦鸦的弄堂。当年的一切,在眼前浮现,他的眼前突然浮现那张的苹果脸。

    继续迈开脚步,找寻着记忆里那有些模糊的路。走了半天,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

    兜兜转转,居然兜出了巷子。

    席耀司有些郁闷地抬头,那张冷酷的俊脸难得闪现茫然的神色。

    他的眼前,是一条并不十分宽敞的马路。马路的对面,是一整排的零散商店。怎么找来找去,也找不到曾经的方向了。

    是不是……就像人一样……找不到了……

    “前面发生车祸了啊!快走!我们去看看去!”突然,身边一位欧巴桑慌张地经过。她携着另一位欧巴桑,朝着前方跑去。

    较胖的那位显然是跑不动,气喘吁吁地道,“我跑不动了!慢点慢点!”

    “被撞倒的是女是男啊?”

    “听是个女孩子,挺年轻的呢!”

    “……”

    “……”

    两人着,朝着马路的尽头跑去。

    席耀司原本正对着她们,看着她们从自己身边匆匆跑过。他朝前迈了几步,并不算去凑热闹,只是一心想找到那间公寓所在的大楼。

    他走到一家商店前,开口沉声问道,“老板!请问后面区的十一幢A楼往哪边走?”

    “十一幢啊?你走到这条马路的尽头,然后朝右拐!”老板是个年过半百的大叔,正在擦盘子,拿着盘子朝着他的左侧指了指。

    席耀司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瞧见了马路尽头黑鸦鸦的人群。

    “我老婆急着跑过去凑热闹了!听有个女孩子被车撞了!就那个被车撞的路口!”老板其实也挺想去看看,但是这个店不能没人照看。

    “嗯!谢谢!”席耀司沉声道谢。

    他又是转过身,朝着前方镇定地走去。

    前方拥挤的人群,离自己越来越近。他似乎都可以闻到,空气里因为车祸而弥散开的血腥味道,有些些不舒服的感觉。

    “呜呜呜——”救护车的叫嚣声,从不远处传来。

    席耀司没有探出头,朝人群里面张望,这一切都不关自己的事情。

    “哎呦!真是可怜啊!怎么这么多血啊?这个女孩子没事吧?”一位大婶的声音在嘈杂的人群里格外响亮。

    中年男人摇摇头,“看这个情形,不知道能不能活啊!电话叫救护车了吗?”

    “叫了!老早叫了!”另一个路人急忙回答。

    司机已经惊慌失措了,他是个看上去挺老实的男人,连连摇头,“我真得不知道!我真得不知道啊!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别瞎了!怎么可能会自己撞上来!这么年纪轻轻的姑娘,她不要命了啊!”欧巴桑连忙断他的话。

    “就是!这么年轻的姑娘!”

    “师傅你就不要再不承认了啊!救人要紧!”

    司机无奈地跺脚,焦急之中大哭出声,“救人!我一定会救人的!救护车怎么还不来啊!医生呢?”

    “……”

    人群的嘈杂声,议论纷纷。

    这个时候,救护车终于赶到了事发现场。

    穿着白大褂的救护人员从救护车上从容地下来,众人十分有默契地让出一条道来。突然,身前的男人朝后退了一步,撞到了他身上。

    “不好意思!”男人有礼貌地道歉。

    “没事!”席耀司没有抬头,他只想绕过这里,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救护人员抬出了担架,两个男人跑到了被撞的女孩子身边,念着“1、2、3”心翼翼地将她抬上了担架。

    随即,又是抬着担架走出了人群。

    血腥味道,越来越浓烈了,像是化不开。

    席耀司直觉地皱起了自己的眉头,他讨厌这种味道。抬起头,目光似有若无地瞥向身旁。就在这个时候,救护人员已经将担架抬出。

    他的视线透过缝隙,有些没有焦距地望向担架。

    担架上的人儿,一动也不动。

    看到了她那两条细瘦的腿,同样细瘦的胳膊,紧接着……

    一张苍白到吓人的脸,嘴角殷红的血液流淌成痕迹。而她紧闭的眼睑,长长的眼睫毛卷着依旧跳跃的弧度,却已经没有了生命力。

    像一只被雨水湿了翅膀的蝴蝶,无法再次飞翔。

    席耀司忽然睁大了眼睛,瞳孔在这个时候扩张到不敢置信的地步。他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甚至认为这只是错觉。

    他焦急地摘下了眼镜,想要再次看清楚。

    躺在担架上的女孩子……那个刚才被车撞了的女孩子……

    不是别人……

    居然是在结婚当天逃走的女人……

    钱依依……

    他愣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可是鼻间还闻到血腥的味道,耳边还响着救护车的叫嚣声,以及人群的嘈杂的议论声。

    这一切都不是虚幻……是真的……

    她被车撞了?她居然被车撞了?而且还这么凑巧地让他看见了?

    席耀司呆呆地闷住了,忽然之间脑子一片空白。他无法思考,有种窒息的感觉。在这个时刻,喉咙突然一阵哽咽,话也不出来了。

    救护人员抬着担架,走向了救护车。

    而她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也渐渐消失在眼前。一闪而过,在瞬间。

    席耀司突然回过神,发疯一样地拨开了前面的人群。褐色的太阳眼镜,在他剧烈的碰撞动作中,也从手中摔落至地上。

    脚踩在镜片上,发出卡嚓卡嚓的声响。

    但是……但是……已经没有人会顾及到那副眼镜了……

    众人莫名地被他推开了,扭头瞧见了这个冷酷却又英俊得有些过头的男人。而他脸上的茫然以及错愕,在不经意间流淌过难以抑制的悲伤。

    “等等!”他对着快要被救护人员关上的救护车后面,大叫出声。

    救护人员转过头,望着他,“先生!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认识她……我跟你们一起去……”席耀司只感觉到头一阵晕旋,他匆忙地喊出了声。

    “好!那你快上来!你们快,罩上氧气罩!急救措施快点!”救护人员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别再磨蹭。

    席耀司抿着唇,大步地跑向了敞开的救护车。

    一个大步跨了上去,坐上了车子。

    救护车一阵轻微的晃动,缓缓行驶。

    车子里,救护人员从容却又紧张地将氧气罩套在了她的脸上。昏迷中的她,微弱的呼吸着,仿佛随时都会逝去一样。

    “先生!您是她的家属还是朋友?”一旁的救护人员问道。

    席耀司低下头,有些彷徨地望着她。听到问话,他思索着该怎么回答。可是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有些可笑。

    她的家属?……不算呵……只差一点点……他就能娶到她……只差一点点……

    可是朋友?……也不算呵……

    因为……他从来都不想……只做她的朋友……

    救护人员有些奇怪,瞧着呆楞却依旧英俊的侧脸,不再出声。这个男人看上去不像是这个女孩子的哥哥,他给人的感觉,像是深深爱着她的人。

    一种深沉到无力的感觉……

    “唔——”昏迷中的钱依依,又吐出了一口血。

    而她的胸膛,剧烈而且急促地抽动着,却又在下一秒转为微弱的气息。

    救护人员又是焦急地扭头喊道,“快!速度快些!我怕病人不行了!”

    席耀司猛地抓住了她的手,感觉像是抓住了一束救命的稻草。那么苍凉以及单薄,在这个时候,自己是如此渺如此微弱。

    钱依依……

    不要死……

    我不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