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情殇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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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情殇难解

    暖阁内处处陈列着花草,每个座位后都开着窗子,一回头,便能看见湖面的风光。当真令人心旷神怡。

    楚倾刚刚落座,就听席间的一位公子朗声开口

    “今日游船,还是老规矩,轮流作些诗赋,无其他要求,雅俗共赏即可,如何?”

    “好啊,那以何为题?”

    “梅花,梅花如何?”

    楚兰冷不丁的开口,倒吓了身旁的楚倾一跳,顺着楚兰整个人的视线,楚倾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红衣妖孽,他正用素白修长的手端着酒杯,感觉到楚倾的视线,他并未抬眸,反而将酒一饮而尽,但笑不语。

    楚兰的眼睛盯得更直,看着叶初阳额间的几点梅花,不忘一句

    “楚兰想先试试,可否……”

    “兰儿既然自告奋勇,那,就由你先开始喽……”

    楚兰闻言,站起身向前踱了几步,看似是在思虑,却离叶初阳越来越近,半晌,才道

    “额间红梅,不忍堪折。”

    花间浊酒,愿为梅喝。

    莲菊之姿,缪之悬河。

    风雪之隔,此情不惑。

    一首作罢,阁内一片安静,这意思,简直是清楚明白。这楚二姐,还真是言简意赅,如此大胆示爱。众人不由偷偷瞧着那个“额间红梅”,只见他神色未有变化,自顾自饮着身前的酒。

    众人唏嘘,这叶家当家,怎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拒绝接受或是吃惊倒是给个态度啊!莫不是……他连这种油诗都听不懂?果然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楚倾也看着叶初阳,眼里调笑意味十足,她在想,若是高晟知道这妖孽跟他抢女人,会是什么反应……叶初阳似明了楚倾在想什么,竟眼梢含笑,双眸似水的看了楚倾一眼。然后柔媚出声

    “怎的……不继续了……”

    “额……是……是。”

    “还有人一试么?”

    “嗯……楚家二姐试过了,那大姐,是不是也该试试……”

    叶初阳完这句话,阁子内又寂静了,还是楚洛先反应过来

    “倾儿不便,咱还是……不如我来……”

    “叶公子都那么了,大姐……就试试吧……”

    “是啊,不要拂了今日的意趣才好。”

    “是啊,试试吧……”

    在座的官宦人家公子姐谁不知道攀高附势,这叶初阳,连皇帝都要让他三分,自家又没少受人恩惠,有些事自然要顺他的意思。

    “你们……”

    楚倾拽着楚洛的衣袖“洛大哥,没事……”

    “那姐姐便来试试。”楚兰正为叶初阳的不理睬懊恼,此刻更是挑衅似的看着楚倾,她就不信,叶公子会看上楚倾这种无才无德的女子。

    楚倾并未起身,坐在原地,念了几句“梅落繁枝,幽香满阁。”

    玉露琼浆,无人与和。

    山长水远,京都大漠。

    十载静候,千帆尽过。

    叶初阳眸子黯了黯,好一个千帆尽过……别看这丫头表面上没什么,心里怕全是那个姓沈的……

    看着楚倾眸色空洞的坐在那,叶初阳眸色心疼。这个名楚倾的女子为何要一直承担别人不曾有过的伤痛,又为何拥有别人不曾有过的坚韧……

    众人则是惊讶,这楚家大姐摆明了受人抛弃,这二姐又直白求爱。楚家,这两位,当真……

    “好了,咱继续……继续。下一个,不如季姑娘吧……”

    楚洛扯着一抹笑把话题拉了回来。待新一轮开始,楚洛回头担心的望着楚倾,当着众人的面,倾儿竟如此话。

    但他只能在心里问一句:倾儿,你心里……还是过不去么……

    这之后,游船会又玩了什么,众人都了什么,楚倾都没有力气再注意了,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只觉时间过得很快,待她回过神来,游船会已经结束了。

    “倾儿,进去吧……”

    “嗯……”

    走到门口,楚洛低喃

    “倾儿,今日……是我不好,不该带你出来……”

    楚倾摇了摇头,是自己不争气,偏要想起……她努力朝楚洛笑了笑。转身进了倾尘阁。没看见原地的楚洛眼底掩饰不了的心疼与懊悔……

    ????

    一进门,楚倾关上房门,整个人都靠在了门上,今日,她都做了什么……她捂住眼睛,深深叹了口气。房内静的出奇,直到……

    “倾倾今日竟累成这样……”

    楚倾立马清醒,看着坐在桌上的叶初阳,她脸色阴冷,

    “叶公子当真这么喜欢出入闺阁……”

    “嗯,前提是倾倾的闺阁……”

    “今日在暖阁,你与我似乎没这么熟。”

    “倾倾是生气了么?人多眼杂,我不想倾倾因我坏了名声……”

    楚倾冷笑“你到知道自己的名声。”

    “自然是知道的……”

    “这与我无关,出去。”

    叶初阳干脆半躺在桌上,红唇微启,跳过了楚倾的命令

    “倾倾,我有样东西想给你。”

    “……”

    楚倾慢步走到床榻前,直接向上一躺,还不忘盖紧被子。她实在太累了,懒得和这个人多费一句话,反正这人也没想害她,就让他自己闹吧。

    叶初阳见楚倾搭理都没搭理他,先是愣了愣,随即跳下桌子,刚想开口,便看到楚倾竟然在塌上快要睡着的样子,叶初阳勾了勾唇,真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当真克他。

    他走近,看见她熟睡的样子,笑意更浓。其实,他从未有过这种安心的感觉……从未……

    门外的声响断了他的思绪,他跃上房梁,便见有人推门进来。

    灵儿见楚倾熟睡,就将手里的信函放在桌子上,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叶初阳见她走了才跳了下来,靠在床边,不知又含笑瞧了楚倾多久才缓缓起身。行至桌边,他将长袖中的玉佩放在桌上,本想离开,可看到桌上的请帖二字,顿住了脚步。

    这是……将军府的喜帖……

    叶初阳抑制眸子内的怒气,沈宸钰,当真不觉得自己伤人伤的有多深,竟还敢请倾倾去他的婚宴……他倒要看看,这沈将军的脸皮,厚到了哪种程度……

    反正这婚宴,他是去定了……

    第二日一早,楚倾自床上坐起,揉了揉肩膀,她极少睡得这么熟,看来昨日是累极了……

    灵儿推门进来,算伺候楚倾梳洗,刚将铜盆放下,便忧心忡忡的低语

    “昨日,我送的东西……姐可看了?”

    “什么啊。”

    “就,放在桌上的。这个……”灵儿着,自桌上拿起请柬,目光触及那块白玉,不由疑惑

    “姐,这玉,我不曾见你带过啊……”

    楚倾见到那玉,眸色变得慌乱,她快步走到灵儿跟前,一把夺过白玉。瞬间,便泪水决堤……

    “……姐,你怎么了……”

    “出去……”

    “姐……”

    “我叫你出去!”

    灵儿慌乱的跑出门,而原地的楚倾蹲下身子,一直抚着那块白玉

    “安叔叔……”

    “是你回来找我了么……”

    “安叔叔……”

    “倾倾,我有样东西想给你。”

    耳边蓦然想起叶初阳的话,楚倾愣住,是他……他都知道些什么?他去过晋阳?他到底……想干什么……

    ????

    不知有多久了,楚倾从不敢回忆关于晋阳的一切……

    初去晋阳,她才十七岁,楚泽对外称送楚倾去她母家住些时日,却极少有人知道楚倾的母亲在晋阳早已无家,送楚倾过去,不过是想让她自生自灭罢了……

    当时楚倾遭了侧妃李霜的陷害,身重剧毒,命悬一线。身为父亲的楚泽却声称楚倾是遭刺客所害,且剧毒已解,并连夜将楚倾送往了晋阳。

    楚倾后来才明白,即使楚泽对事情经过心知肚明,他也还是选择将这件事遮掩下来,选择保全侧妃和相府的颜面。

    楚倾至今记得,在她清醒的时候,楚泽的话。他老泪纵横,握着她的手对她

    “倾儿啊,你若真的懂事,就别再回来了,啊……”

    她不知道,她是如何到的晋阳,只知道眼前永远都是黑暗,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直到被送到一个废弃的宅子里,楚倾都觉得,她要去见母亲了,她再也等不到她的宸钰哥哥了……

    可她遇到了一个人。他他叫安子陌,他他是她母亲的旧识,他他会救她,会保护她,他日后由他来照顾她。

    他寻遍百草,终于帮她解了毒,自此之后就每日在私塾药铺来回奔波;他靠着当先生赚的钱来维持两人的生活,总是会在楚倾衣暖饭饱的时候笑的开心;他教她医术,她却只学制毒不学行医,他因此呵斥她。她制毒能护自己,学医能救他人,她楚倾自私,只保自己。每每如此,他总是一边呵斥,一边心疼。

    转眼间,两年过去。楚倾爱上她们现今的生活,下定决心此生不回邺城,日后安叔叔老了,便由她照顾他……他们相依为命一辈子……

    可是,命运从未能让楚倾如愿,一日傍晚,她采好草药,匆匆回家。一推门,便见安子陌躺在桌上,走近,气息全无……

    那天,安子陌苍白的脸,昏黄的暮光,自己颤抖的手,还有那封绝笔信,她都记得很清楚:

    “倾儿,今天的晚饭在桌上,本来做好了想等你一起吃的,可……来不及了。

    对不起,我食言了,日后……没法照顾你了,你自己……要好好的。

    倾儿,我希望……你能回邺城,我也知道邺城凶险,但……安身,才能立命……

    日后,我会想你,但你,别时常想我。嗯……就这些,想到的就这些了。对不起,可是……再见了,倾儿……”

    楚倾从未像那天那样绝望,绝望的不知道哭喊,只是拿着那封信,呆呆的站在冰冷的尸体面前。

    当天晚上,她就被楚府的人连夜带离晋阳,返回邺城。没来的及将安子陌安葬,也没来得及多看他一眼。

    她在楚府魔怔了半年有余,只过几句话

    “为什么……安叔叔会死……”

    楚泽他是被仇家所逼,无奈之下自杀的

    “仇家是谁?”

    楚泽这些人已被他处置了。

    “楚府的人,为何当天晚上就到了……”

    楚泽安子陌事先联系好了他,承诺将楚倾接回来。

    “你们骗我……都骗我!”

    “倾儿,父亲……岂会骗你”

    父亲?楚倾竟痴痴的笑了,她何其有幸遇上了这样的父亲,她最该问的,是你当初既把我送了出去,现在又为何接我回来?!

    为何……楚倾心里不明白,可自那日之后,她就像变了个人,整个人阴冷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连待人处事都多了狠厉。

    安叔叔,你让我回来,我便回来,你让我好好的,我便一定……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