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诛魔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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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泽且慢——”如挥动神杖想要阻拦, 可是已经来不及。

    下一瞬,巨龙云凤相斗,一时间, 水漫天庭。

    楼泽在刹那间无了踪影, 耳畔落下的, 是无尽的风。

    如飞步靠近, 被一阵飓风震向另一边,有趙驰搀扶, 她才堪堪稳住身体。

    凡是风神部下,几乎神众皆会化风隐身之术。

    一开始就用了此术,想必是要认真无他一战。

    千离眯眼轻笑,挥动短利神杖,顷刻间, 一巨大的漩涡从他身下平地而起,旋转着上升, 指引出风的方向。

    转念一秒,千离闭上眼,握着手中神杖就往一处去,同一瞬, 水流聚集, 瞄准一处冲击过去。

    随着群水的勾勒,一道身影慢慢显现出踪迹,千离看准时机,痛快利落的出手。

    “心——”

    如话音刚落, 楼泽便被千离下重重一杖, 现了身。

    同一时间,千离背后承受重击, 他趔趄一下,半跪在地。

    站在他身后的,同样是楼泽。

    须臾,站在千离前面的楼泽化为风,瞬间散了。

    千离瞳孔微扩了扩,起身抬起手腕,覆水神杖挡住他半边脸。

    他另一只手从上之下轻轻划过神杖,蓦然扯开唇角:“你方才下手轻了。”

    待千离话音刚落,站在他身后的楼泽也消失不见。

    水幕下,楼泽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你输了——”

    “那可未必。”只见林商在转瞬间来到千离身边,轻手转了转木神神杖,美盼凤眸中尽露张扬,咧唇一笑,“今日,你需同时赢我和千离,才可离开。”

    “你也要拦我。”楼泽瞳中寒光微闪,神色冷肃。

    林商扬眉看了千离一眼,目光落回楼泽身上:“是。”

    “岂有此理——!”炀川霎时间松了手,瞳中烈焰闪过,第一时间就要冲到楼泽身边。

    顷刻间,一道惊雷在他面前狠厉劈下。

    炀川抬开眼,却见光璟环臂站在他面前,手指搭在胳膊上轻了两下,游走的视线落在他面前。

    光璟似笑非笑的看着炀川,声音漠然:“想要帮他,就要先败我。”

    “可恶——”炀川握紧了右拳,火焰在他掌心凝聚,当即幻化出火神剑来。

    “哥哥,不要!”如赶到他身边,被炀川一把推开。

    光璟提剑瞬间刺了过去。

    剑刃相抵时,火光雷光乍现。

    “山神大人——!”繁月停滞一瞬,拔剑走了过去,须臾,脖间处探过来一柄剑。

    “你不能过去。”津鸣立在她身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繁月愣了愣,忽然身体僵住,眼睑轻收,问他:“你这是……要与我为敌。”

    “我不会让你去妨碍木神大人。”他冷眼看着她,语调寻不到起伏。

    “我也不会让山神大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繁月抬手一下掉他的剑,抬腿刚要走,胳膊就已被他抓住。

    “你放开我。”繁月换手握剑,对着津鸣就是狠狠一挥。

    津鸣松开手,轻轻一跃,身体往后退了一步,快速收剑时,锐利剑气一扬,眨眼间已划伤了繁月的脸颊。

    “啪嗒——”

    一滴血顺风跌落,繁月瞳孔微颤片刻,再次握剑刺了过去。

    林商与千离一起合力围攻楼泽,他却只随手捏了只风剑,并未全力出击。

    几招过后,林商危险的蹙了下眉,唇角已无笑容。

    “怎么,还不拿出风神戟吗,楼泽——”

    “风神之位,已与我无关。无论为谁,我亦不再回。”楼泽停了手,面色冰冷。

    下一刻,数根枝条化作飞尘,落在地面上。

    “那风橪呢,你也无所谓。”林商紧握手中权杖,慢慢看向他:“不回到原来的位置,你很快就会化为虚无。这样的你,还能够护她多久。”

    听见“风橪”这个名字,千离下意识止住手上的动作,略微抬眸。

    这个名字,怎会如此熟悉。

    “她是人,迟早都会消失于这时间。”楼泽掐碎手中的剑,目光微滞,“早晚有一天,我无力护她。”

    林商微眯双眼,问他:“若她不是呢——”

    “你什么意思。”

    “没有人可以在承受过千离的水神印纹后存活下来,除非——她本就非人。”

    滔滔水涡转念间尽数不见。

    “水神印纹。”千离落眸暗暗念了一句,忽而唇角下弯,走向楼泽,“你们口中的那个风橪,可是除妖师。”

    “你果真记得她。”林商歪了下头,轻笑道。

    “怎会记不得。”千离澄眸聚寒,眉梢一挑,“那名除妖师,她解开了楼泽的封印之术——亲自将诅咒之神放了出来。”

    “聂将心——”风橪躺在床上,悠哉着咬着一根鸡腿,声音困倦,慢慢道:“在你看来,方莛菲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聂将心倚窗而立,目光落在窗外,心思早已跑远,“近几日暂且先盯着她。”

    一夜过去,溟宋仍没有回来。

    这是第一次,他离开的这么久。

    他到底——去了何处。

    该不会……

    “聂将心——”

    聂将心思绪刚明朗了些,那边的人又开始叫她,她轻叹口气,视线转过去,问。

    “怎么了——”

    “如果这个方莛菲表面上的温婉善良,全都是装出来的,那么肯定就会露出破绽。”风橪把骨头远远的丢进盘里,坐起身,严肃的看着聂将心,偏了偏头,“我们去试一试她?”

    “怎么试。”聂将心拿起桌上的剑,看她。

    “你我里应外合,拿昨晚的事情,试探她一番。”

    “你无事可干?”聂将心摇了摇头,又把剑放回去了。

    “也不是。”风橪思索两秒,转眸抿唇,“怎么了。”

    “你很无聊。”

    “……”

    良久,风橪才重新开口,问她。

    “溟宋这么久不回来,你不去找他?”

    “不找。”聂将心侧眸往窗下看了一眼,看着长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顿觉索然无味,又补了一句,“找他作甚。”

    “你不怕他跑了?”

    “他跑不掉。”聂将心脸上漠然,手指握在窗沿上,轻轻碰了下,“我活一日,他便一日都得不到自由身。”

    “你这又是何苦。”风橪垂下眼,低叹一声,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手中长剑上,“怕是溟宋怎么也不会知道,你当初用自己的血与他结下羁绊,实际上是救了他一命。”

    风橪心想,料是向来聪慧自傲的聂将心也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救了一个妖,并让自己的命断送在他手上。

    窗外的风徐徐吹过,掺进聂将心冷彻的声音中。

    “我倒是愿他永远不要知情。”

    “聂将心——”风橪犹豫了几秒,还是问出了口,“你为什么要决定除妖,毕竟你的父亲就是妖,不是吗?”

    聂将心闻言怔了一瞬,脸上的表情僵住,好半晌,缓缓道出几个字。

    “在我七岁那年,我父亲在我面前——杀了我的母亲。”

    风橪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回答,她愣在原地,手中的剑身跟着往下滑了半分,没能立即回她。

    谁知聂将心却淡淡一笑,看向她。

    “从那日起,我便下定决心,杀遍天下妖。妖都是不能相信的,就连溟宋也不例外。”

    聂将心话音刚落,一道声音猝然间落在门口,短促又剧烈。

    “谁——”风橪警觉的跑到门口,开门时,没看到一个人影。

    刚才分明就是有人在门外,可眨眼间就不见了。

    这样的速度……

    风橪想了想,快速把门关上了。

    她转回身,沉声道了句:“门外没人了。”

    聂将心还是站在窗边,半阖着眼,左手托着另一只胳膊,右手半抚在脸上,语气平静。

    “是溟宋。”

    风橪惊诧的回看了一眼,没什么。

    过了几秒,她突然开口,喃喃一句:“聂将心,你身后——”

    “怎么了。”聂将心转身过去,正巧就与坐在窗沿上的溟宋对上视线。

    溟宋双脚踩在窗沿上,身体微弯着,一直手搭在窗外的竹框边,看着她时,眼眸如浩瀚寂静夜里的星辰。

    “你方才唤我名字了。”他浅笑着。

    “没有——”聂将心后退几步,别开脸,面颊微红,话时明显底气不足,“是你听错了。”

    “原是我听错了。”溟宋朝着她勾唇一笑,眯了眼,“既没找我,那我走了。”

    “你还想去哪里。”聂将心轻嗤一声,瞬间变了脸色,目光森冷的看向他,露出了手腕上的铁链来,“如果你不想变得同其他妖一样,被除妖师锁住,我劝你还是不要乱跑。”

    “区区铁链,你以为困得住我。”他跳进来,直视着聂将心,唇角的笑放肆恶劣。

    转瞬间,溟宋已抽出桌上的利剑,靠近一步将它横在聂将心脖间,双目无情的盯着她:“和我这样的妖日夜共处,你应该学的更聪明一点,随时看好你手中的剑。”

    刚才站在门外的那道身影,的确是他的。

    聂将心不卑不亢的与他对视,沉着冷静道:“我死了,你也会死。”

    风橪想要上去帮她,低头一瞥,看见聂将心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挥了一挥。

    她在告诉自己不要上前。

    风橪心领神会,又退了回去。

    “我当然不会让你死。”溟宋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刻出一道红痕来,“你最好时刻保持警惕,聂、将、心。”

    语毕,溟宋弃了剑,推开门离开,再一次消失了。

    直到他的脚步声完全不见,聂将心却像身体力气被抽干了一样,身体跌落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