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以诗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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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顾玉琦满脸赞叹,“此为上佳之作,似乎哥哥十二岁时还做不出这样的诗句呢。”

    “怎敢与恒王世子相比。”

    顾玉琦笑了笑,沉吟了一会儿,似是在遣词造句。“木落水尽千岩枯,迥然吾亦见真吾。坐对韦编灯动壁,高歌夜半雪压庐。地炉茶鼎烹活火,一清足称读书者。读书之乐何处寻,数点梅花天地心。”

    “数点梅花天地心......”沈云梳再记不起方才的惊惶,眉目舒朗开来。“郡主以读书之乐为旨,倒显得云梳浅薄了。”

    “读书之乐只有懂得的人才明白。论实际,还是考取功名对多数人更有吸引力些。”顾玉琦抿了口茶,“倒是云梳后两句诗,品来唇齿留香。”

    “郡......玉琦过誉了。”

    谈论些诗词歌赋,时间倒也过得快。宜绫和清浣将主子的诗誊抄下来,足足有七八首。

    霞光染红了天色,九曲回廊的另一边,四位佳人携手而来。

    沈云梳远远望见长姐,赶忙出亭相迎。顾玉琦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也走下石阶。

    “阿姐来了,云梳就先告辞了,多谢郡主相送。”

    “明天见。”顾玉琦也没多什么。冲几人点了点头,坐回凉亭,又呷了一口茶。

    几人见她如此,也识趣地没有多言,行礼后便亲热地挽了沈云梳的手向大门走去。

    “云梳妹妹今天一整日都和郡主在一起吗?”陈婉茹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是呀。”沈云梳略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午想着找个清静无人之处读书,没想到遇见郡主,得了不少指点。”

    三人神情不一。陈婉茹只道她不愿多言,舒绣莹心生厌恶,暗骂她故作姿态。汪玲瑶却心下赞赏,觉得沈云华之妹聪慧谦逊;虽有心机,她却喜欢和聪明人相处。

    接下来几人便只聊些衣裳首饰。库房内有长姐送的几箱东西,沈云梳在三人面前也没露怯,倒让几人对她在府中的地位有了新的看法。

    “梳儿,你和郡主关系很好?”

    入马车后,沈云梳反而慌张起来。她不惧流言蜚语,只怕长姐会因此和自己起了隔阂。

    “昨日在初墨阁偶遇,看起来我的话对了郡主胃口。”罢,将当时场景详尽地复述了一遍。

    沈云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神情欣慰。“世人不光对女子不公,还不愿见着他人比自己出众。这话是至理名言,阿姐知梳儿一向聪敏灵慧,让郡主另眼相看很正常。”

    罢见着沈云梳额上隐有冷汗,愣了一下,随即怜惜地搂过她:“梳儿可是怕我因此与你起了嫌隙?怎么会呢,你我十余年的姐妹之情。梳儿就是总思虑过重,往后少担忧这些有的没的,平白折了寿。”

    罢正了脸色,“我该重新考虑和陈婉茹三人的来往了。”

    沈云梳一怔,“长姐何必......”

    刹那间她似乎明白为何一见到绮罗郡主便觉得亲切了。她不光美艳雍容的相貌观之可亲,脾气性情却与自家长姐有几分相似。

    “梳儿,你来她们三人性情如何?”

    “依妹愚见,”沈云梳也认真起来,“陈姐看似圆滑,实则不然。面对身份贫贱之人仍然以礼相待,才是真正的善良贤德、长袖善舞的闺秀。因为自家后院不和,就迁怒所有姨娘庶女,虽然有情可原,云梳却不敢苟同。不过此事众人都觉得寻常,阿姐也可以我这么将是因着自己的身份,但......”

    “梳儿。”沈云华轻柔地,“我不管世俗,只问你的意见。”

    “......妹明白了。”沈云梳的眼睛又亮了几分,“舒姐面容俏丽,在你们三人中似乎是年纪最的,平日应也表现得乖巧。我却觉得她对长姐有些不太服气的意思。与闺中好友都要事事要争个高低,实在性儿了些。”

    沈云华有些好笑:“我们算不得什么姐妹,结伴玩耍而已。舒姐年纪尚轻,有些性子也正常——毕竟不是谁都像我家妹一般自幼就懂事明理的。”

    听前两句话是沈云梳还有些不服气的样子,到最后却有些害羞。

    “那汪姐你怎么看?”

    “我觉得她倒值得一交。”

    “哦?”沈云华意外地挑了挑眉,“我道你品行廉正,眼里容不得沙子,怎对玲瑶如此推崇?”

    “汪姐是个看得清的人。虽有心机,却谨守礼节知晓进退,今后遇上什么事不会牵连阿姐。”

    “妹妹是个会识人的。”沈云华感触良深,“如此,我便放心了。”

    沈云梳难得俏皮地眨了眨眼:“阿姐也并非迂腐之人,不然也不会纵着妹妹议论几位姐了。再,妹的不也正合阿姐心意?姐姐同我一样称呼舒姐,却叫汪姐‘玲瑶’,可见一斑。”

    “你这丫头果真鬼机灵。”沈云华微微一叹,“然而有一点你却错了。这些夫人姐在家哪个不是一副端庄模样,背地里却惯会长道短。‘生前个个恩深,死后人人欲扇坟。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沈云梳几乎有些震惊地看着自己的长姐。往日宴会交际母亲只带了阿姐去,自己听闻人心难测却从未经历过。

    昔日玩伴为了蝇头利捧高踩低,互称姐妹的玉人见了萧郎就翻脸不认人。母亲认为这是女人成长必经的路,自己竟也丝毫没有察觉,枉被阿姐赞誉七窍玲珑心。回想起几次宴会回来后阿姐闷闷不乐的模样,当时只以为她性子柔顺良善,不喜那喧闹的名利场;如今念起,不知阿姐是否也在无人时暗自垂泪?

    “阿姐......受苦了。”

    沈云华被逗得一笑,心中像被温水暖着一般。“生在官家、衣食无忧、爹娘疼爱、还有个贴心的妹,怎地就受苦了。再吃口点心吧,快到府门了。”

    二人下了马车,互相辞别向各自院中走去。大悦朝女子要学的一点不必男人少,下学后先生也布置了要做的功课。

    沈云梳读了一个时辰的棋谱,想着光看毕竟是纸上谈兵,便提了一屉糕点来到逸竹院。

    通禀过后,沈云逸的贴身厮赶忙前来引她入内。

    “兄长近来身体可好?”

    “二姑娘放心吧,少爷虽刻苦用功,每日清都会一套拳;夫人和大姑娘送来的药膳补汤也都喝了,身子骨硬朗着呢。”

    “那就好。”

    兄长给四位厮起的名都十分风雅:拾墨拾宣,松鹤柏砚。几人都是处世周到的,管中窥豹可见主人的风采人品。

    沈云逸正站在书房门前等候。

    “二妹,进来吧。”

    “妹冒昧前来,兄长不会见怪吧?”

    “怎么会。”沈云逸温雅一笑,“我平日功课繁忙,劳烦二妹陪伴华儿了。”

    “兄长的什么话。”沈云梳嗔道,“是阿姐照顾我才是。”

    沈云逸微愣了一下,“二妹的对。”

    “我给兄长带了状元糕,预祝兄长中个好名次。”

    “多谢二妹。”沈云逸顿了顿,“不必称呼的如此生疏,跟华儿一样叫我大哥就好。”

    “大哥。”沈云梳弯了弯眼,“我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二妹吧,只要能做到一定尽量帮忙。”

    “大哥的好像我要让您去杀人放火一样。只是新读了些棋谱不甚其解,想让大哥陪我手谈两局罢了。”

    沈云逸听完暗笑自己多心,爽快地答应了。一开始沈云梳自是被杀得溃不成军,三局过后倒能撑下一炷香的功夫。

    “妹于棋艺一道还是有些天赋的。”

    沈云梳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看了看天色。“原来已经这么晚了,我就不继续叨扰大哥了。”

    沈云逸微笑点头:“往后妹若手痒了,我随时恭候。”

    回房又练了一个时辰的字,沈云梳方梳洗睡下。

    次日起,不知怎地,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女儿给母亲请安。”

    过了一会儿,上面才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起来吧。”程氏把玩着手中鸽血红的玉镯,貌似不经意地问道:“二丫头,听你与绮罗郡主交好?”

    沈云华面上立刻带了几分担忧,看得程氏心中叹气。

    “不敢当,侥幸有二面之缘而已。”完,沈云梳将初墨阁和凉亭中的偶遇复述一遍,只隐去了自己惊人的言辞。母亲是个标准的当家主母,端庄守礼,最重规矩。那些话若让她听了,定会对自己生出厌恶。

    “不过是两次偶然碰上,郡主怎地就对你另眼相看了?”程氏刻意加重了“偶然”二字,沈云梳心中暗叫不好。母亲恐怕怀疑自己刻意讨好玉琦了——一个庶女去讨好金枝玉叶,在旁人眼里怕是不但不自量力还不知感恩。

    “女儿不知。”知道自己这话会让母亲怒火更盛,可沉默更为不妥,还不合礼节......

    不过是片刻的沉默,却格外难熬。气氛压抑,空气都快凝结住了似的。就在沈云华忍不住想开口时,程氏却意料之外地没有发怒,而是面色平静地接着问道:“听你在书院作诗,大出了一场风头?”

    作者有话要:

    “木落水尽千岩枯,迥然吾亦见真吾。坐对韦编灯动壁,高歌夜半雪压庐。地炉茶鼎烹活火,一清足称读书者。读书之乐何处寻,数点梅花天地心。”——翁森《四时读书乐·冬》

    阿姐引用的诗有两种法,“画龙画虎难画骨”和“画虎画皮难画骨”。据都对,作者菌就挑着喜欢的用了,各位天使若有知道的烦请指正。

    据卖个萌会有评论(⊙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