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装酷第六十四天·巫见大巫

    邱的一番话让书房顿时安静了下来。

    “那晚晚那时候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邱夫人颤着声音问道。

    邱用力咽了咽口水, 闭上眼睛, “死了。她握着我的那双手, 冰凉凉的，是死人的温度。”

    邱绍祥浑身颤抖着，半晌才出声, “是我害死了晚晚……”

    “把当年的事情，从头到尾, 一字不落地告诉我们。”应辞皱眉, “包括当地居民提到的传，是不是和手有关？”

    邱绍祥猛地看向应辞，吃惊地微睁大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

    “刚才那一幕你们应该也看到了。”应辞道，“缠在她们身上的不是什么树枝的倒影，你们把底下的东西惊醒了。”

    邱闻言慢慢地开口，“那些手, 是晚晚死后的第一天夜里出现的。”

    “我们没有离开医院，她牵着我的手, 走到了太平间里, 拉着我和她一起躺进里面的冰柜里。”邱一边回忆, 一边浑身害怕得发抖，仅仅是复述发生过的经历，都让她觉得无比煎熬。

    “我已经知道这个晚晚已经不再是我的妹妹了, 但是我不敢离开, 也不舍得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

    “我躺了进去, 她就躺在我的身边。整个狭又黑暗的冰柜里，充斥着满满的福尔马林的味道，几乎要把我逼疯了，但是里面并不冷，就像是室内的空调温度一样。”

    “我忍耐了一会儿后，受不了地想要离开，但是晚晚她拽住我的手，力气极大，而我刚一挣扎，她就直挺挺地翻过身来，几乎面贴着面地趴在我身上，轻柔地问我，是不是要走了。”

    “我真的快被吓疯了，一句话也不敢，直到她又躺了回去。”

    “她平躺着，没有看我，但是我知道她在对我话，她，好姐妹，手牵手。一起走，不分离。”

    “我好怕，真的好怕……”邱着，有些撑不下去地崩溃哭了起来，“她要我只能重复她的话，只能做一样的动作，我不知道如果不这样会怎样，但是我不敢试。”

    邱夫人也脸色苍白难看得很，安抚着邱的手都在发抖。

    过了一会儿，邱的情绪稳定了一点，她喝了一口水，深吸了口气继续下去。

    “没过多久，有人进了太平间，我听见外面门被开的声音。”

    邱道，然而她脸上的惊恐被没有因此舒缓下来，反而更甚。

    “我本来以为会有人发现我们躺在里面，我得救了，然而冰柜被转移到了一辆推车上，我们被那辆推车推走了。过了不知道多久，推车停下来，冰柜被拉开，一个男人看着我们，很兴奋的样子。”

    “他，终于又能引那些东西出来了，他这一次，他一定要看明白底下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扯下我和晚晚的头发，让我们站在一块石阶上，像是祭祀一样。他接着又可惜死了一个，希望它们还是愿意出来。”

    “起初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很快，没过多久，天黑了，月光从那个仓库的顶部开窗里洒进来，我们脚下的石阶像是裂开了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但是我们依旧能站在上面，没有栽下去。”

    “紧接着，那些东西出现了……一根根细瘦的、枯长的手指似的黑影，从细缝里爬了出来。”

    “一开始我以为是外头树干映下来的倒影，但是很快我意识到错了，它们就像是有意识一样，直往我和晚晚的身上爬来。”

    “那人完全不管这些东西是什么，他趴在石阶上，着迷地看着那条不知道究竟是否存在的裂缝，他他终于找到去另一边的路了，就好像那些手……是那条路上的信使。”

    方拾一与应辞对视了一眼，似乎那个人着迷的是属于鬼怪的世界？

    方拾一问道，“你能描述出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么？”

    邱点点头，简单了后，她道，“但是这个人已经死了。”

    “我亲眼看到他的头被人砍下来。”邱着，浑身狠狠一颤，那人的血，温热的，在靠近滇省零下十多度的气温下，还冒着热腾腾的气，飙在她和邱晚的脸上，她道，“那人毫无征兆地出现，救了我，还把我们送回了这里。”

    方拾一瞳孔微缩，他拿出手机，调出李光华生前的照片，放到邱面前，“被砍头的是这个人？”

    邱看了一眼，瑟缩地窝回太师椅里，点点头，“就是这个疯子。”

    应辞瞥了一眼方拾一手机里的照片，问邱，“你有人把你们送到了这里？”

    邱回答道，“他载着我们开了一天一夜，把我们送了回来。”

    在邱眼里，也许那个人就像是堕落天使，手段血腥，却把她从疯子的手里救了出来。

    “但是那些从地缝里钻出来的手，却依旧缠在我们的身上，慢吞吞地往我们身上爬。”邱继续道。

    “它们每天都在夜里出现，总是从脚踝开始，然后慢慢地，挪到腿、大腿……每天我都能感觉到自己腰部以下的身体，越来越麻木，越来越迟钝。”

    “就好像我在不知不觉地死去一样。”

    邱夫人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紧紧搂住邱，求助地看向应辞，“那现在呢？现在那些东西还缠着她吗？”

    她先前亲眼看到应辞绑着自己的女儿，那些黑影似的手，犹如潮水般褪去。

    “暂时不会了，以防万一可以多备几条沾水的柳条。”应辞道，他转向邱问道，“救下你们的人长什么样子？”

    “高高瘦瘦的，看起来有点像混血，皮肤很白。”邱道，她迟疑地皱了皱眉，又道，“但是我不清他的具体长相，像是找不到词来形容……可是我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就是不出口来……怎么会这样……”

    邱着着，情绪激动起来，她苦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抱着头蜷缩在椅子上。

    邱夫人见状，连忙把邱抱进怀里，她看向应辞与方拾一，问道，“那该怎么办？”

    方拾一看向应辞，救出邱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把包裹寄到重案组的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还要把邱送回来？

    “你记得那间仓库么？”应辞问邱道，“任何你记得的细节都可以。”

    邱闻言想了想，道，“我记得那间仓库旁边有鸡鸣，还有活猪的声音，像是在菜市场附近。”

    “对，而且一直有股淡淡的臭味，就像是菜场里的味道。”邱确定地看向应辞，她道，“我们当时被送到新城的市一医院，然后那个人载着我们大约开了十来分钟的样子，就到了那间仓库。”

    方拾一听着邱的法，道，“按照正常行驶速度，车速约在4560码之间，不过考虑到当时夜深，路上空旷，车速很可能会飙至80码左右，我们的搜查范围应该在这个圈里。”

    他拿出手机，用里头自带的地图简单圈了一个范围出来。

    应辞闻言，偏头凑近过来扫了眼，有些微长的头发丝扫到方拾一的颈侧，方拾一微颤了颤，痒得他险些跳起来。

    “嗯，和我想的差不多。”应辞沉声道，眼角余光瞥了眼佯装淡定的法医，好像刚才抖了抖的人是他的错觉，应辞垂下眼，遮去一丝笑意。

    大概是觉得这么偏身坐不太舒服，应辞走到方拾一的背后，靠着他微微弯腰，胸膛恰好微靠着方拾一的后脑勺，他指着方拾一的手机屏幕道，“把这一处放大。”

    方拾一微发蒙，没有动作。

    应辞见状，伸手在法医的手机屏幕上戳了戳，没有点穿法医开始神游的真相。

    他道，“有鸡鸣和活猪的声音，根据环境法条规，市中心、居民区附近、教育机构附近等，都能被排除。只有靠近郊区的地方，才有符合这样的环境。”

    方拾一听着应辞的声音在头顶上方稳稳响起，他回过神，强迫自己该把注意力集中在正经案子上。

    他看着手机地图，“加油站、农畜养殖基地、温家花房……四合酒店。”

    地图上最后一处，四合酒店距离其他三个地方最远，像是被孤立在远郊一样。

    “那应该是在农畜养殖基地吧？”邱闻言道，“我听到了鸡鸣和猪叫，应该就是在那里？”

    “农畜养殖基地看起来确实是最符合条件的。”方拾一道，“但是如果是我的话，就不会选择把人绑到这里。”

    他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接着道，“农畜基地距离加油站只有一公里，加油站来来往往的人流量很大，哪怕是在凌，靠近高速的唯一一个加油站就在这里，时不时会有人停经，不确定因素太多。”

    “那你会选在哪里？”邱绍祥问道。

    “四合酒店。”方拾一道，“酒店都有自己的仓库，四合酒店是家庭式酒店管理，出的招牌之一，就是绿色健康全自然的家畜料理，应该有圈养鸡、猪这类常见的家畜。”

    “酒店的顾客难道不是不确定因素么？”邱绍祥提出异议。

    方拾一摇头，“首先，现在是年关淡季，客人不多，甚至很多酒店旅馆在最近这段时间，都选择关门休整。另一方面，四合酒店曾经出过闹鬼传闻，恐怕就算有人呼救，半夜三更，也没有客人敢随意出来。”

    “何况，仓库的密封性能都是最优先的，呼救声恐怕传不出来，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受害者逃脱。”

    “但是四合酒店地处远郊，附近都是荒地，顾客来这儿体验的都是一种‘孤立感’，就算当时邱逃跑出去，恐怕跑出半个时，也依旧是一片荒地。”

    “如果和四合酒店的老板有过什么协定的话，这里真是再好不过的一处犯案场所了。”

    方拾一完，邱和邱夫人眼里挂着的泪珠都停在眼眶里，愣愣地看着他。

    邱绍祥也愣了几秒，回神后直摇头苦笑，“方法医要是做罪犯的话，恐怕无论哪个刑警都要害怕。”

    方拾一一讪，道，“还有应队呢，和应队比起来，我这是巫见大巫。”

    应辞闻言看向方拾一，微微扬眉，“这算是夸奖？”

    方拾一琢磨了一下，发觉好像是有些变味。

    没等他解释，应辞就把这话题轻飘飘地揭过了，他看向邱家三人，道，“今天就到这里吧，之后还有问题的话，我们会请你们去警署继续合作。”

    他完，轻轻按了按方拾一的肩膀，示意该走了。

    方拾一站起身，向他们微微点头示意，“再见。”

    邱家人把应辞和方拾一送到了门口。

    方拾一跟在应辞身旁走了半会儿功夫，犹豫着讷讷地开口解释，“应队，刚才我的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应辞道，截胡了法医的半句话，他眼里藏着笑意，法医这会儿像他的媳妇，一点也没刚才把邱家三人唬住的气势，他道，“我记得你挺喜欢百度一下的，去查查巫见大巫吧。”

    “啊？”方拾一愣愣的，没听明白。

    应辞揉了揉法医的头毛，没有再多做解释，道，“回去收拾一下，我们要出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