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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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寡妇家门口可真是跟过年一样热闹,她本来就魂不附体了好几天,陡然看到公社的领导们进门,更是吓到一句整话都讲不出来了。

    苏桃想着,这马寡妇原来也是个纸老虎,也就仗着队长撑腰在邻里乡亲们之间逞逞威风了。

    公社的文书把事情的原委跟围观的村民们了一下,然后又看着马寡妇:“你这个事情,情节很严重,性质很恶劣,我们必须要先把你带到公社上去。”

    马寡妇脸色煞白一片,然后指着苏桃破口大骂:“你这个婆娘,你到领导面前造谣胡八道什么了?我根本就没偷你的钱,我被你讹了才是,掉下河也是你自己没站稳,我只是想喊你,根本没有推你。”

    苏桃依旧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由你破天,我有人证,你别指望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吴桂凤也赶了过来,苏桃红着眼眶抓着吴桂凤的手:“嫂子,你得替我作证,马寡妇是不是上我家偷钱了。”

    吴桂凤点头道:“领导,我这个人,从来不偏帮谁,也不敢胡话,但我那天真的看到,苏桃一走,马寡妇闪身进了苏桃家屋子,我就赶忙去叫苏桃了,我和苏桃进去的时候,马寡妇正在苏桃家东屋的斗橱里掏着呢。”

    徐长功伸手推了推眼镜,脸色铁青的:“都人赃并获了,你推苏桃下河,也有这位姚大伯作证,你还有什么好的。”

    马寡妇突然瘫到了地上去:“还有没有王法啊,都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都欺负我们,我亏就亏在没有男人哟,都欺负我们哟,这婆娘是不是爬领导的床了?”

    在这马寡妇的认知中,女人能有这么大能耐,那就是搭上了有能耐的男人,不然公社的领导是不可能替她出头的。

    苏桃摇摇头,这是拦都拦不住地要把自己往死里作啊。

    徐长功主任气得脸颊都在发抖:“你这的是什么污言秽语?你竟然敢侮辱党的干部,我们下乡都是为老百姓干实事的,你谋财害命,不但不知道悔改,竟然还要恶意中伤别人,你这个性质实在是恶劣,实在是恶劣至极,家平,立刻把她带走,然后交到县上去,让县上的领导定夺怎么处置她。”

    马寡妇又后怕了起来,爬到仇金喜跟前,拽住他的裤脚:“队长,救我,你得救我啊。”

    仇金喜矛盾极了,他知道这个时候徐主任已经火冒三丈了,要救人,无疑是把自己往这火坑里推。

    可不救的话,他又害怕这马寡妇破罐子破摔地把自己供出来。

    斟酌再三,他半蹲下来,拍了拍马寡妇的肩膀,给她使了个眼色:“你要好好坦白,争取宽大处理,知道吗?”

    马寡妇愣愣地看着他,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队长肯定是会救她的,毕竟,她手上握着他们队长的把柄呢。

    干部的男女作风问题,那可是大事,队长不敢不救她。

    马寡妇被带走了,众村民差点就要拍手称快,实在是这马寡妇平日里仗着仇金喜真的干了不少恶事,偷鸡摸狗那是家常便饭。

    人家邻居在院子里晒个裤衩,也要被她破口大骂拿污秽的东西对着她家门口,触她眉头,她又经常故意站在巷子里,把痰盂里的脏东西泼到人家门口。

    四队有户人家门口长了一棵桃子树,这桃子刚熟,马寡妇就去偷,偷就算了,她还带了篮子去,一偷就是一篮子,主人家都捞不到吃,全被她给偷走了。

    干活混工分这些根本就不用了。

    村民们都是敢怒不敢言,一旦和马寡妇吵了,那隔天必然会被队长分派到最重的活,还会有人盯着,想偷懒那都不行。

    久而久之,马寡妇便成了村中一霸,没人敢惹。

    周牧野搬完砖回到家中时,天已经擦黑了,屋檐上的冰棱子又冻上了,隆冬傍晚,最后一抹余晖落入地平线下,整个大地多了苍凉的感觉。

    苏桃在灶房里做晚饭,嘴上还哼着曲儿,周牧野想,她看着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便止不住地弯了弯嘴角。

    他又想,怎么回事嘛,媳妇高兴,他怎么就跟着高兴?

    他走进去,看到苏桃穿着围裙绕着灶台忙忙碌碌,煤油灯放在灶台旁,灯火幽若,映得她眼睛亮亮的,像夏天里的星星,怪好看的。

    “晚上吃什么?”

    他陡然开口,苏桃吓了一跳,回头瞪他:“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周牧野挠了挠后脑勺,进了灶台后添草烧火:“有声音的啊,你自己没有听见。”

    苏桃一手抓着锅铲,一手插着腰,绕过灶台,站在他跟前:“就是没有声音。”

    周牧野想,媳妇挺蛮的嘛,可她的蛮和村里那种泼妇的蛮又不一样,又蛮又软的,哎,他这又是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好好好,没有声音,是我不好,以后我跺着脚走路。”

    苏桃蹲在了他跟前,单手拖着脸,抬着下巴看他:“你这是不服气,是不是啊?是不是在敷衍我啊?”

    周牧野低头一笑,灶膛里的火光映着他的脸,硬朗的线条变得柔和了,虽然头发有些长有些乱,虽然下巴有些胡渣,可苏桃还是觉得他俊朗得让她移不开视线。

    ‘嘎嘣’一声,灶膛里烧的黄豆杆突然爆了一下,火星子蹦了出来,周牧野本能地一把将苏桃拖进了怀里,“心……”

    矮凳不稳,他抱着她跌坐到了地上,整个人倒进了身后的干草堆里,苏桃趴在他怀里,一颗心砰砰跳着,面颊有些发烫。

    火光跳跃着,屋外寒风呼啸着,苏桃想,是温暖的,他的怀抱,宽厚又温暖,让她舍不得离开。

    “嫂子,今天晚上吃什么啊?”

    花草手拉着手走进灶房,就看到嫂子趴在她们大哥身上,两人滚在草堆里。

    周牧野喉头滚了滚,看着身上的媳妇儿已经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又觉得好笑,刚才还蛮得很,这会儿倒是怂了。

    到底还是花反应快,赶忙拉着草出了灶房,喊了一声:“大哥,嫂子,我们……我们进堂屋等着。”

    灶台后面的苏桃脸红得要滴血,她抬手就捶周牧野的胸口:“怪你,都怪你,谁让你拖我的?”

    “怪我,起来吧。”

    苏桃跳了起来,颤手指着他:“你……你什么意思?”

    “……”

    “你让我起来,言外之意不是我想赖在你身上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媳妇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女人真难懂。

    晚饭端上了桌,一人一碗饭,肉丸子大白菜粉丝一锅乱炖,吃得热热乎乎的。

    饭桌上是沉默,长久的沉默,花和草一直都笑眯眯的,花本来看到嫂子和国华大哥话还有些不放心的呢,现在看来,嫂子还是喜欢大哥的吧,不然也不会把大哥推到草堆里了。

    苏桃:……??

    苏桃给花草分别夹了两个肉丸子,轻咳一声道:“你们明天要期末考试了吧?”

    “嗯,明天考。”

    “晚上早点睡觉,明天早上过来吃早饭,嫂子给你们做一点干的。”

    “谢谢嫂子。”

    草砸吧着嘴道:“我听西头马寡妇今天公社的领导带走了,还听主任要把她交给县里处理呢。”

    苏桃笑笑:“知道的倒是不少,因为她推我下河,所以这是她咎由自取,起来,本来那姚大伯是不肯为了我得罪队长的,但我去求了姚国华,让他去做他大伯的思想工作,姚大伯才肯定出来替我作证的。”

    周牧野抬头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他不是爱邀功的人,想着,事情解决了就行。

    晚饭过后,苏桃又给两丫头补习了一下功课,讲了讲考试重点,最后让周牧野送了两人回家。

    周牧野回来的时候,屋外亮堂堂的,正是月半,圆圆的大月亮挂在天幕中,照着的窗户,到了这夜里,风反而歇了下来,明天看来是个大晴天。

    灶房的大锅里热着一锅水,他舀了一些,洗了脸,又洗了脚,然后趿拉着老棉鞋,进了大屋,木门关上,插上门栓,左边是东屋,右边是西屋。

    他摸了摸脖子,往东屋走去。

    他一进去,苏桃就翻身坐了起来,摸出被窝里的盐水瓶,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自己充了水,暖乎着呢,一点都不冷。”

    “嗯。”

    “嗯什么嗯啊?我不冷,你去西屋睡吧。”

    周牧野已经吹灭了油灯,屋内忽然黯了下来,苏桃捂紧被头,不让他进被窝,床铺往下塌了塌,他坐了上来,窸窸窣窣间好像在脱衣服。

    紧接着,一股强势的力量将她手中的被子拽了过去,热乎乎的身子钻进了被窝。

    苏桃伸手推他:“你不是喜欢在西屋睡吗?现在让你睡,你怎么不睡了呢?我又不冷,不用你焐,你就不怕我再伤害你了吗?”

    男人跟座大山似的,纹丝不动,反而缓缓躺了下去,苏桃也躺了下去,张牙舞爪地又是推又是踢的。

    “你走,我让你走,听不懂是不是啊?”

    嘴忽然被堵住了,唇上湿漉漉的,男人的身体像大山,压得她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