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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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远侯淡声问道:“如何, 我的儿子糊涂么?”

    平远侯夫人勉强笑了笑,“还没糊涂到家。”

    平远侯夫人心里憋着口恶气出不来,难受极了。像陆广满这样的人还不糊涂啊, 妻子红杏出墙才是大事, 他可倒好, 边氏这么大的错他轻轻放过,倒抓着边氏杀人的事不放。边氏不错是杀人了,可她杀的那两个人身份低微卑贱啊。

    平远侯夫人觉得陆广满抓不住重点, 糊涂之极。不过平远侯似乎对陆广满很欣赏,平远侯夫人也就忍耐一下, 不多什么了。

    平远侯夫人把方才边太夫人的话原封不动还回去,“老妹妹,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边太夫人气怒交加, 咬牙切齿,“这陆广满简直是个傻子!不护着自家爱妻,一心只顾外人!”

    平远侯夫人呸了一口, “呸, 你女儿都给六郎戴绿帽子了,还有脸什么自家爱妻?”

    边太夫人竭力狡辩,“你摸摸良心想想,当初陆广满议亲,门当户对的人家莫不肯许配嫡女,便是庶女也不肯答应。你为此事没少犯愁, 最后还不是我帮的你?”

    平远侯夫人本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现在她占着理,更是气势凌人,冷笑讽刺,“我竟不知道,边家什么时候和平远侯府是门当户对的人家了。边家好高的门庭!”

    边太夫人被噎得老脸通红。

    这惞羞愧长揖,“家母失言,世伯母息怒。世伯母,家母并无他意,只是当年六爷的婚事确实有些艰难……”

    陆广满庶出,生母是昆仑奴,他又生得如同农夫一般,世家贵女眼界高,哪个愿意嫁他。

    边太夫人忿忿,“若不是我家肯许婚,陆广满哪能娶上媳妇儿?”

    平远侯夫人气极,狠狠呸了一声。

    谢夫人听不下去了,淡淡的道:“你边家肯许婚,无非是贪图富贵罢了,有什么可炫耀的不成?边太夫人,我劝你一句好话,你若是清高呢,便清高到底,把女儿许给穷困潦倒的柏家,让你的宝贝女儿过苦日子。若是嫌贫爱富,毁了柏家的婚约,把女儿嫁入侯府,休要再做出看不上六郎的模样。你家一个水性杨花心肠狠毒的女儿,倒有脸看不起我家老实厚道宽容大度的六郎了?”

    边太夫人恼羞成怒,“谢氏,你这是和长辈话的样子么?”

    谢夫人微晒,“事到如今,你以为平远侯府和边家还做得成亲戚么?竟还想摆长辈架子。”

    边太夫人惊疑不已,“你这是何意?”

    边惞也唬了一跳,“大少夫人,舍妹已嫁到平远侯府,生是陆家的人,死是陆家的鬼。她做下错事,要要罚全由贵府,但边家和陆家不能断亲啊。”

    陆广满还像从前一样,对边惞十分恭敬,“舅兄……不,以后不能再叫您舅兄了。边兄,令妹为掩饰私情,换掉了我大哥大嫂的亲生女儿,害得我大哥大嫂和侄女骨肉分离十几年。这样的妻子,我陆广满不敢要,只能休回边家。”

    边惞汗水涔涔而下,“妹婿三思……好歹为娟儿想想……”

    边氏尖声叫道:“你侄女明明什么事也没有,你又何苦死死抓着我不放?”

    边太夫人和边氏是一样的想法,“对啊,你侄女不光什么事也没有,还出落得花朵一般。贤婿啊,你不要只想着你大哥大嫂的女儿,也想想你自己的女儿,好么?娟儿是个好孩子,她不能没有娘啊……”

    平远侯夫人气笑了,“这时候想到娟儿了?你是娟儿的亲外祖母,可曾拿正眼看过她?”

    谢夫人心里很不好受,“娟儿,边氏从来没有抱过她,从来没有亲过她。亲生的女儿啊,当娘的怎么忍心?”

    “拿纸笔来。”陆广满吩咐。

    边氏绝望到了极处,神情疯狂,声音嘶哑,“陆广满你个丑八怪,我能嫁给你已是恩赐了,你竟敢休我……陆广满你个丑八怪,丑八怪……”

    陆广满拿着笔的手停在半空。

    厅中陡然安静。

    陆姳忍无可忍,蓦地冲出来,“边愔愔,你才是丑八怪!我六叔堂堂正正,大好男儿,面目可不像你这般丑陋,令人作呕!”

    花朵一般的少女,翩若惊鸿,明艳绝伦。

    边氏被陆姳的容光晃花了眼睛,痴呆许久,“我丑陋,我令人作呕?”

    陆姳轻蔑又厌恶,“你还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幅什么尊容吧?”取出随身携带的镜子递到边氏面前,强迫她看,“瞧瞧你这样子,想不想吐?”

    边氏惶急万分瞧着镜中容颜憔悴的女子,头一歪,晕了过去。

    “丑到自己看了都会晕啊。”陆姳不无恶意的嘲笑。

    陆广满神色复杂。

    陆姳笑容明悦,“六叔,虽然咱们叔侄二人今天第一回 见面,但我很喜欢你,也很敬佩你。你度量很大,待人宽厚,恩怨分明,又奉公守法。”

    陆广满大为动容,低声道:“好侄女,多谢你。”

    他不再为边氏的言语烦心,大笔一挥写下休书,交给边惞,“休回边家之后,请边兄主持公道,将令妹送官究办。乳母和奚妈妈两条人命,依据律法,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边太夫人喊冤,“不过是两个下人罢了,难道要我女儿偿命不成?须知主人杀奴,不是死罪。”

    边氏悠悠醒转,高声质问:“陆广满,我杀人就该死么?若杀人便该死,你生平杀人无数,又该负什么罪责?”

    边氏这纯粹是无理取闹,陆广满却解释得极为认真,“不错,我在战场上杀人无数,可我杀的全是敌人。这些胡兵侵我疆土,杀我边民,必须严惩。你不是的,你杀乳母算主人杀奴仆,不是死罪,奚妈妈可是良民。”

    边氏快被陆广满这样的死心眼气死了,直喘粗气,“岂有此理,那奚妈妈不过是一个贪婪无度的赤贫老太婆罢了。她在花园中认出了我,若不是她贪财,敲诈勒索于我,我怎会杀她?这是她自寻死路,须怪不得我。”

    “你了不算,让官府判吧。”陆广满认死理。

    不管边太夫人如何怒骂,边惞如何央求,陆广满不肯改口,还是将休书交给了边惞。

    边惞环顾众人,见平远侯、陆广沉面沉似水,知道求情也无用,将休书塞到边氏衣袖中,低声道:“事已至此,你只有……”犹豫片刻,狠狠心咬咬牙,在边氏耳边声了四个字,边氏面无人色。

    边惞长揖到地,连声陪着不是,声明边氏任由平远侯府处置,边家绝无二话,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边家不能把边氏接回去。

    也就是,平远侯府哪怕处死边氏,他这个做大哥的也不管。只要边氏不被休回去就行。

    边太夫人痛不欲生,“你这是要你妹妹的命啊,你配做她大哥么。”

    边惞低声道:“母亲,我不只是妹妹的大哥,我还是四子三女之父。您为妹妹着想,我也要为我的孩儿着想,请母亲见谅。我万万不能接妹妹回家,死也不能。”

    边太夫人掩面哭泣,上气不接下气,不出话来了。

    “自行了断,自行了断。”边氏喃喃重复着边惞交待她的话,泪水悄然滑落。

    边惞表态了,她的死活,娘家不管了……

    边惞宁可她死在平远侯府,也不会把她接回边家的。

    也对,她如果被休回去,整个边家都会被连累;她如果死了,却可以一了百了。

    边氏咧开嘴笑了,笑得凄凉又无望,“六爷,咱们夫妻一场,临走之前,我想见见我的两个女儿,可以么?”

    陆广满道:“你想见姈姑娘,可以。娟儿便不必了,你又不喜欢她。”

    边氏想辩解,但张了张口,竟然发不出声音。

    是啊,她不喜欢陆娟,她真的很不喜欢陆娟……

    护卫把奄奄一息的柏洋拉了进来。

    平远侯难掩厌恶鄙夷,“既然此人命大没死,本侯不食言,放他回去。”

    柏洋满脸血污,艰难的抬起头,“六爷宽宏大度,侯爷信守诺言,仆感激万分。六爷,我的女儿在哪里?请唤她出来,我要带她一起走。”

    陆广满扶起柏洋,命护卫拿了干净巾帕过来亲自替他擦拭,“请稍等片刻,我让人去唤姈姑娘。你女儿在陆家名唤陆姈,女字边加一个命令的令。”

    “姈姑娘,姈儿。”柏洋低声重复,“这名字很好。六爷,多谢贵府养育她十五年,她回到柏家之后不会改名,依旧单名一个姈字。”

    陆广满替柏洋清理过后,扶他在椅子上坐好,端详良久,“虽然还有些狼狈,但比方才好多了。你和你女儿第一次见面,不要让她嫌弃你。”

    柏洋笑容虚弱,“六爷,你是好人。”

    陆广满道:“那倒谈不上。只是柏先生当年确实找过我,我也确实写过和离书,在我看来,柏先生先行告知,不是有意辱我。不过,家父认为柏先生应当在边氏和离之后正式成亲,方能成为夫妻,那自然是人间正理。”

    柏洋苦笑,“是,仆当年轻浮孟浪做下错事,惭愧于极,无地自容。”

    平远侯心疼陆广满,见不得他对边氏的情夫这般宽容,又不忍心多什么,便先行离开了。

    平远侯夫人紧跟着也走了。

    边惞见平远侯夫妇离开了,忙道:“舍妹任由贵府处置。”完,强拉着痛哭不止的边太夫人,落荒而逃。

    陆姳直摇头。

    边惞这个做大哥的跑得也太快了吧。

    “呦呦累不累?若累了,咱们便回去。”谢夫人柔声问道。

    边家已经放弃边氏了,陆广满的态度又很坚决,这件事情已经算是处理完了。

    陆姳忙道:“娘,我一点也不累,我想看完。”

    接下来是姈姑娘和亲生父母见面,这场好戏,怎能不看。

    陆广满扶柏洋坐好,又亲手将边氏的绑绳松开,“你自己理理妆容,莫吓坏了你的女儿。”

    边氏痴痴呆呆的,“六爷,能给我一面镜子么?”

    陆广满很好话,命人取来镜子并梳子等,让边氏梳妆。

    边氏缓缓对镜梳理长发,凝视着镜中的女子,无比留恋,“表兄,还记得当年你曾赞过我一头青丝,如同绸缎一般柔美亮泽……”

    柏洋低着头,一眼也不看她,也不答话。

    边氏轻叹,“你对我是一丝情意也没有了么?”

    柏洋被她一再追问,终于抬起了头,面无表情,“当年你一封书信,我便不远万里到边城找你,你是如何对我的?缠绵过后,即无情驱逐我离开。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当我是什么人?边愔愔,自从你赶我离开,我对你便再无情意了,我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边氏双手掩面,眼珠从指间不停滚落,“你竟如此恨我。”

    柏洋双目微闭,边氏的话,他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陆广满竟然像招待正常客人一样,命人端上茶水,“柏先生,招待不周。”

    陆姳叹为观止。

    六叔的度量就像他的身材一样,比常人高太多了。

    过了不知多久,陆姈终于由陆千奇陪着来了。

    陆姈消瘦了许多,脸黄黄的,看着很有几分可怜。

    看到厅里的情形,她凄然色变,脚步不稳,险些栽倒。

    “姈儿。”陆千奇忙上前扶住她,心疼不已。

    “奇儿,过来。”陆广沉见到儿子这幅模样,脸沉了下来。

    “奇儿,快过来。”谢夫人吩咐。

    陆千奇不情不愿的放开陆姈,慢吞吞走到父母身边。

    人虽然到了父母身边,目光却一直在陆姈身上,很是担心忧虑的样子。

    陆姈泫然欲泣的望着陆广沉和谢夫人,“父亲,母亲……”

    陆姳笑道:“姈姑娘,从前你叫陆姈,今后要改叫柏姈了,知道么?你的亲生父亲,便是这位柏先生。柏姈姑娘,拜见生父吧。”

    陆姈,不,柏姈浑身一震。

    她的目光顺着陆姳的指引落到柏洋身上,登时心中一凉。

    这位柏先生衣着如此简朴,显见得家境贫寒,日子艰难。

    “不,不……”柏姈无助的摇头。

    不,她自出生起便是侯府千金,她不要这个贫寒的陌生人做父亲。

    “柏姈姑娘,你实在太笨了。”陆姳道:“你以后便要随着你的生父柏先生一起过日子了,懂么?你母亲边氏还知道诉过往的情意,引起柏先生的怜悯,让他可以善待你。你竟连边氏也不如。”

    “不,我不要……”柏姈像个孩子似的哭泣起来。

    陆姳双手抱臂,叹了口气。

    这位柏姈姑娘真是幼稚得可以,好像她不要,便可以真的不要了……

    陆千奇跳起来想为柏姈话,陆广沉眼疾手快一把擒住他手腕,手上用力,陆千奇疼得呲牙咧嘴,险些哭出声。

    “你敢一句话试试。”陆广沉又加上两分力。

    陆千奇额头冒汗,果真一句话也不敢。

    谢夫人双手温柔将他们父子二人分开,“夫君,奇儿还,慢慢教。”拉了陆千奇的手,指指陆广满,“奇儿,看看你六叔,再决定是否要话。”

    陆千奇只瞅了一眼憨厚淳朴的陆广满,便沮丧的低下头。

    唉,这个六婶婶也真是的,为什么当年竟然做下那种事,生生把纯洁无辜的姈儿给连累了……不对,以后她不再是六婶婶了,红杏出墙的儿媳妇,平远侯府断断容不得,一定会休弃。姈儿也不再是妹妹,今后没有陆姈,只有柏姈,姈儿以后是柏家的姑娘了……

    “姈儿,你的身世,应该知道了吧。”柏洋才被鞭过,难免少气无力,“你拜别大公子、大少夫人,谢过两位的养育之恩,便跟为父回家。”

    “不,我不走,我在侯府长大的,我不走……”柏姈拼命摇头。

    “姈儿。”边氏弱弱的叫道。

    柏姈呆了呆,迅速的转过头看了边氏一眼,随即倔强的转过头。

    边氏凄凉的笑,“姈儿恨我,对么?孩子,我不是故意害你的。当年我在客栈中生下你,你白白嫩嫩的,我一见你便喜欢极了,不知如何宝贝你才好……”

    她眸中有着母性的温柔,整张脸都有了光彩,不复灰沉暗淡。

    柏姈泪水在眼眶中转,“你把我害惨了……你生我出来做什么?承受世人的唾骂和羞辱么?”

    边氏抚摸着头上的发簪,“我也不想这样,我原以为你的身世可以隐瞒得很好,只恨我一时失察,竟让那姚婆子回到侯府,揭穿旧事。孩子,我对不起你……”

    “扑”的一声利响,边氏痛楚的低叫一声,众人皆惊。

    鲜血顺着边氏的脖子不停流下。

    柏姈哭着扶住边氏,“你这又何苦?”

    边氏笑得很苦,“我不能回娘家,只能死在这儿……”

    她竭力移动目光,想寻找柏洋,“表兄,千错万错全是我的错,你不要迁怒姈儿,要待姈儿好……”

    柏洋怅然,“姈儿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为什么要待她不好?”

    边氏满足的、轻轻的叹了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

    柏姈失声痛哭。

    陆广满呆了许久,“你虽不喜娟儿,总是她的亲生母亲,我让娟儿来见你最后一面?可是你这个样子,娟儿会被吓着吧?”踌躇不决。

    “四妹妹!”陆姳叫道。

    陆广满一惊,忙向厅门口看过去,只见陆娟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神情很是不安。

    “娟儿。”陆广满忙迎上去,“你……你知道了?”

    “是,知道了。”陆娟不好意思,“爹爹,我一直偷偷看着姈姑娘,有人叫姈姑娘,我就悄悄跟来了……”

    陆广满鼻子一酸,“娟儿,来见你母亲最后一面。”

    陆娟拉了陆广满的手,慢慢的、犹犹豫豫的走到边氏身边,“母亲……”

    边氏神志已经模糊,眼前依稀出现一张黑黑的脸庞,竭力伸手推开,“滚,滚……我一见你就生气……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又生了你,我和姈儿会好好的,我们母女二人便会好好的……我恨,好恨,恨你……”

    “如果只有你,如果只有你……”边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紧了柏姈的手。

    如果只有柏姈一个孩子,边氏是敢于抱到陆广满面前的。

    谁规定孩子只能像爹了?女儿像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可是又生了一个黑孩子,竟然又生了一个黑孩子。

    边氏心怀鬼胎,惊骇恐惧,唯恐陆广满发觉真相,唯恐私情败露,和乳母商议来商议去,决定扔掉一个孩子。

    边氏厌恶陆娟,要扔陆娟,乳母苦苦相劝,“的这个一看就是六爷的种,抱了的回府,一定没有人怀疑您。六爷生得和常人不同,若是抱了大的回府,被人怀疑了可如何是好?若被人议论怀疑,再被有心人查到您和柏公子暗中来往,那可就全完了。”

    边氏舍得扔黑孩子,却舍不得扔白孩子,正彷徨无计之时,发现谢夫人和姚婆婆也躲到了客栈,谢夫人生下了一个女儿。

    姚婆婆为引开追兵,跑了出去。

    就在那一刻,边氏做了决定,把柏姈放到乳母怀里,“快,把孩子换了!”

    乳母害怕,上牙齿和下牙齿架,“那大少夫人的孩子呢?”

    边氏眼中闪过丝狠诀,“摔死!”

    乳母吓得跌坐到了地上。

    被边氏催着骂着,乳母满脸泪痕的过去换了孩子。

    “乳母骗我,她骗我……”边氏喃喃。

    乳母竟然没听她的话,没把谢夫人的女儿摔死。

    如果摔死了那个丫头,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我恨,好恨……”边氏恨,恨乳母竟然没有摔死陆姳,恨姚婆子竟然没死,害得她走头无路。

    柏姈肝肠寸断,“我不要你死,不要。”

    边氏目光散乱,“报,报仇,替我报仇……陆姳,姚婆子……报仇……”

    她蹬蹬脚,咽下最后一口气。

    柏姈嚎啕大哭。

    陆娟呆呆的,“她嫌弃我,临死都在嫌弃我。”

    陆广满低声安慰,“女儿,你还有爹爹。”

    陆娟委屈的低下头,“以后我只有爹爹了。”

    “怎么会,你还有我啊。”陆姳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身边。

    陆娟惊喜不已,“三姐姐。”

    “娟儿,你还有大伯母。”谢夫人神色温柔。

    谢夫人向陆娟伸出手臂。

    边氏临死前还在嫌弃陆娟,谢夫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世上哪有这样的母亲。

    陆娟心翼翼的、慢慢的靠在谢夫人怀里,简直不敢这是真的。

    除了乳母,竟然还有人愿意抱她……

    软软的,香香的,像做梦一样……

    太幸福了啊。

    陆广满嗫嚅,“大嫂,弟有个不情之请。”

    谢夫人温声道:“六弟,你尽管。”

    陆姳抢在前面,“这还用问么?娘,六叔肯定是托您照顾四妹妹呗。”

    “这是自然。”谢夫人满口答应。

    陆姳却是一脸调皮,“六叔,不光我娘能照顾四妹妹,我也能。以后我和四妹妹一起玩,包管她不孤单。不过六叔,我也有一件事情拜托您。”

    “侄女只管。”陆广满拍胸脯。

    陆姳把呆立在一边的陆千奇推出来,“六叔,您把我二哥带到云中,把他培养成材。”

    陆千奇一跃而起,“我不去!野……妹妹,你不要自作主张,有父母在这里,轮不到你瞎八道。”

    陆姳嗤之以鼻,“我不请示爹和娘,敢这个话么。”

    陆千奇六神无主,“父亲,母亲,你们不会真的让我离开京城吧?”

    陆广沉不理会他,郑重的拜托,“六弟,奇儿很不懂事,要把他培养成材,你得多费心了。”

    陆广满异常认真,“大哥放心,父亲当年是怎么教导我的,我就怎么教导奇儿。”

    陆千奇傻眼了。

    真要离开京城去云中?太惨了吧?跟着六叔更惨,六叔出了名的死心眼,不知灵活变通,他管侄儿是真管,可不是装装样子。

    --

    边氏在平远侯府咽了气。

    柏姈抚尸大哭,之后便央求陆广满,求陆广满允许边氏葬在陆家祖坟,“边家不收留她,她无处可去。六叔……不,六爷,您是好心人,毕竟和她夫妻一场,怎忍让她灵魂无可归依。”

    陆广满拒绝了,“她换了我大哥大嫂的孩子。这样的人若是埋进陆家祖坟,我再没脸见我大哥大嫂了。”

    “那怎么办?”柏姈快哭死了。

    “我可以资助你一些银子,你替她另寻墓地吧。”陆广满取出私房银子相赠,让柏姈为边氏买墓地。

    柏姈转过头求柏洋,“父亲,您和我母亲好了一场,她的后事,您难道忍心不理?”

    柏洋对边氏早就没有情意了,但柏姈苦苦央求,终究还是松了口,“柏家早已败落,族人不甚讲究,只是我早年聘下的妻房,埋在柏家祖坟吧。”

    柏姈感激涕零。

    柏姈随柏洋离开了平远侯府。

    临行之前,柏姈拜谢了陆广沉、谢夫人,“父母大人养育之恩,姈儿铭记于心,永不敢忘。”

    和陆千奇分别,柏姈更是情意殷殷。

    和陆姳道别时,柏姈目光却冰冷如霜,“今日这一切,全是拜你所赐。他日必有重酬。”

    陆姳失笑,“柏姈姑娘,除非万不得己,否则不要竖立一个敌人。你这时候和我差了十万八千里,放这狠话有什么用?单纯过嘴瘾么?我如果是你,一个字不,转身离开,他日卷土重来,那时再嚣张不迟。”

    柏姈:……

    气死了,又被这个野丫头得哑口无言。

    柏姈灰溜溜的离开了。

    陆姳心情愉快。

    总算把假千金赶跑了,以后不用三天两头被假千金恶心着了,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