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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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桥容乐了乐, 悄悄的告诉陆姳, “我大哥和一般的大哥不一样。比如你吧, 你大哥也就比你大几岁, 对不对?我大哥比我大二十几岁, 我比我侄子侄女年龄还, 他拿我当闺女养的。”

    “明白了, 长兄如父。”陆姳懂了。

    睢阳侯管桥容, 就像爹管女儿一样。

    兄妹二人年龄差得太多了。

    桥容和陆姳越越投机, 笑着倒了杯茶递给于先生,“对不住, 我没有逼迫您的意思, 只是替许师傅着急。于先生您知道么, 本来今天我应该进宫拜见太后娘娘的,为了替许师傅主持公道,我装病没去,等我娘和我大嫂一出门, 我便找您来了。”

    “桥姑娘真是古道热肠。”于先生见桥容不再逼婚, 心里一阵松快。

    睢阳侯镇守辽东,可算得上封疆大吏了,刘太后会召见他的家眷在意料之中, 陆姳并没多想,“宁可不进宫也要来见于先生,可见桥姑娘对许师傅的师徒之情。”

    桥容趁机吹嘘,“许师傅不光教我, 还教我两个侄子,我们姑侄三人都很敬重他的为人。”

    于先生装听不见,低头喝茶。

    陆姳心中暗笑。

    桥容再怎么吹嘘许师傅也没用啊。于先生一则是忧心她弟弟,唯恐成了亲被丈夫管束,不能资助弟弟读书,二则于先生害怕成了亲便要生孩子,生孩子便要没命。除非先解决于先生这两个心事,否则婚事是没指望喽。

    桥容见于先生丝毫没有动心的迹象,未免有些下气。但她觉得陆姳得也有道理,嫁人或不嫁人该由于先生自己选择,别人不能代替她做决定。因此干着急没办法。

    茶博士满面笑容的上了新茶,“这是新沏的黄金片。”

    毛峰茶状似雀舌,绿中泛黄,且带有金黄色鱼叶,这就是俗称的黄金片了。

    “香气如兰。”陆姳闻到茶叶的香气,觉得很享受。

    “雾气结顶,真漂亮。”于先生也喜欢这新沏的毛峰茶。

    陆娟和桥容对茶道一无所知,也不感兴趣,听她二人评论,跟着瞅了瞅,啥也没看出来。

    陆姳举起茶杯想要喝,茶杯才到唇边,蓦然有人惊呼,“不要喝!”陆姳呆在那里。

    这声音,有点熟悉啊……

    一道清雅修长的身影到了她身畔,自她手中心的接过茶杯,“不要喝。”

    还是方才那个声音,不过温柔多了。

    陆姳呆呆望着眼前这张精致无可挑剔的面庞,“澄表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扬景澄不回答她的话,将茶杯倾斜,茶水倒在桌上,激起一层白气,众人一起倒吸冷气,“真的有毒。”

    扬景澄面色凝重,将茶杯放在桌上,向陆姳伸出手,“呦呦表妹,愚兄替你把把脉。”

    陆姳稀里糊涂的把手递过去,“你还学过医啊?”

    扬景澄轻轻“嗯”了一声,“久病成医。愚兄略通医术。”

    他纤长有力的手指搭上陆姳的手腕,陆姳心跳加速。

    陆姳迷迷糊糊的,陆娟和桥容、于先生更是一头雾水。

    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三楼没有女客人了,只有一排排的侍卫。

    “这茶水有毒?”桥容第一个反应过来,惊讶万分。

    扬景澄眼睑低垂,专心为陆姳把脉。

    陆娟手指放至唇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话。

    桥容撇撇嘴,“知道啦,这位公子在为陆三姑娘把脉,不便扰。”

    于先生脸色苍白,“咱们喝茶有一会儿了,毒应该不是在先前的茶水中,是这新上来的一壶有问题。”

    桥容也想起来了,“我没有叫这个。你们叫了么?”

    陆娟和于先生都摇头。

    三人面面相觑,知道上当了。因为是临时拼在一起的,谁也没在意,新茶上来的时候,桥容以为是陆姳、陆娟点的,陆姳、陆娟以为是桥容先前叫的。所以,谁也没有防备。

    有两名披着斗篷、高大英挺的侍卫自楼梯快步上来,脸色着急,应该有事要禀告。但扬景澄正为陆姳把脉,这两人垂手站着,不敢话。

    不知过了多久,扬景澄慢慢睁开眼睛,嘴角上扬,“万幸,没事。”

    他眼眸明亮清澈,似是汇集了满天的星光,陆姳沉迷在他的目光中,“没事最好。这么,只有新上来的这壶茶有毒吧?幸亏我们品评了好一会儿,还没开始喝。”

    那两名侍卫忙上前回禀,“二公子,属下到厨房看过,有一名伙夫被杀,其余的人逃窜。”

    “有人被杀了?”陆姳惊呼。

    这又下毒的又杀人的,事态很严重啊。

    陆娟和于先生也后怕,“竟然杀了伙夫么?什么人这么狠毒。”

    桥容柳眉倒竖,“是谁敢对本姑娘的客人下手?三尺,七尺,快下去查,把真凶揪出来,绝不轻饶!”

    “桥姑娘是么?这件事恐怕和你有关。”又有人上来了。

    “爹爹,六叔。”陆姳眼睛一亮。

    陆广沉看到陆姳和扬景澄站在一处,脸上闪过不悦之色,向陆姳招招手,“乖女儿,过来。”陆姳忙跑过去,“爹爹,我没事。”

    “爹爹,我也没事。”陆娟三步两步到了陆广满身边。

    陆广满宽大手掌轻抚她的头发,“没事就好。”

    陆广满和陆娟父女俩长得特别,桥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不礼貌的,目光很快移开了。

    “妹,妹。”又有人上来了。

    桥容正觉得孤单,听到这个声音,容光焕发,“大哥,我在这里。”

    睢阳侯桥宪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手比年轻人还矫健,飞奔上楼,拉着桥容上下左右量了一圈,“幸亏你没事。”

    众人相互见了礼,陆姳疑惑询问,“澄表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又怎么知道这茶里有毒?”

    扬景澄把他今天的经历讲了讲,众人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扬景澄本来在文渊阁替敬王整理卷宗,忽见内侍黄平来了,不想见他,便躲了起来。这黄平是奉了刘太后之命宣扬景澄进见的,见不着扬景澄的面,也就没有办法。扬景澄躲在书案后,听黄平和内侍抱怨,太后娘娘今日这媒做的不顺,又什么桥太夫人今天见不着二公子了,便觉得不妙。待黄平走了之后,立即出了文渊阁,疾驰至平远侯府。

    他也并不是想面见陆姳解释,不过事先要向谢夫人明,省得若有风言风语传出来,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见了谢夫人,才知道陆姳来了得月楼。不知怎地心中隐隐不安,便和谢夫人告辞直奔得月楼。他走得匆匆忙忙,谢夫人不免担心,命人知会了陆广沉,陆广沉紧接着便赶来了。

    扬景澄到了得月楼,知道陆姳和桥容在一起喝茶,想也不想便飞奔上楼,阻止陆姳喝茶。

    那时候他只是凭直觉行事,事后验证茶中果然有毒,他的直觉是正确的。

    陆姳险些喝了有毒的茶,自己也觉后怕,声的问扬景澄,“澄表哥,你一定是对刘太后了解太深了,知道凡事和她有关,常会有阴谋,对不对?”

    扬景澄温柔摇头。

    “我猜错了?”陆姳愣了愣。

    她猜的应该很正确啊,澄表哥难道不是太了解刘太后了,所以能预知危险?

    她想追问,但众人都在扬,不方便。

    真正的原因,只能之后再找机会询问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扬景澄,扬景澄却没办法把真正的原因告诉她。

    他之所以及时赶到,不是因为他对刘太后了解深入透彻,知道凡事和刘太后有关,常会有阴谋,而是因为陆姳在这里,凡事和她有关,便会异常关切。

    这样的话语,让他如何对呦呦表妹?还没成亲,是不是太冒昧了些……

    睢阳侯眉头紧皱,“是谁对几位年轻姑娘下手?舍妹才回京城,应该没有与人结怨。”

    “未必是针对令妹的。”陆广满走到桌前,将银针放入茶水中一一验证,“这杯没毒,这杯没毒,这杯也没毒,这杯有毒,所以……”

    “所以,只是针对我的?”陆姳心里不清是啥滋味,“我这么重要啊。”

    睢阳侯心中愤怒,脸色发白,“若陆三姑娘真出了事,嫌疑最大的,分明是舍妹。”

    同桌总共四个人,陆娟和于先生,跟陆姳熟识,若要杀害陆姳,在平远侯府便可以动手。那嫌疑最大的就是桥容了。更何况刘太后有意为扬景澄、桥容做媒,更何况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敬王府的二公子钟情于平远侯府三姑娘。

    “我没必要啊。”桥容叫道:“我若要害人,定是明公正道的向她挑战,绝不会用这种卑鄙手段!”

    “我相信你。”陆姳神色郑重。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桥容红了眼圈。

    桥容再开口时,已有了鼻音,“我会让你知道,你没有信错人。”她抓住睢阳侯的手,“大哥,我要嫁人,我现在便要嫁人。”

    睢阳侯安慰她,“陆姑娘又没误会你,你着什么急?婚姻大事不可草率,大哥慢慢给你挑合适的……”

    “没时间了。北边那个讨厌的老太婆生事。”桥容朝皇宫的方向努努嘴。

    睢阳侯面沉似水。

    这个刘太后瞎掺和大臣的家务事,是何道理?

    桥容拉了陆姳一把,“哎,你家的哥哥、弟弟有没有合适我的?”

    她问得直接,陆姳也不藏着掖着,“我两个亲哥哥都定亲了,最大的堂弟十四岁还是十五岁来着,还没定性,不敢耽误你。我六叔倒是要续弦,不过他年纪比你太多了……”

    桥容仰天大笑,“你六叔可以啊,嫁给他就是你六婶了,是你长辈,能管着你、压着你,哈哈哈 。”

    陆姳哭笑不得。

    睢阳侯大惊,“妹,不可以。陆六爷比你大十几岁……”

    桥容乐了,“十几岁算什么呀。你比我大二十几岁,咱们还不是平辈人。”

    睢阳侯急得跺脚,“总之大哥不答应。”

    陆姳呆了呆,“我也不答应!桥姑娘,我六叔是老实人,可不能送给你由着你欺负,而且他受过伤,不能再受击了。”

    “老实人,好欺负。”桥容更乐呵了,“我就喜欢这样的。好了,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欺负他太狠,偶尔也会温柔可人的。”

    “我就是不答应。”陆姳发狠。

    桥容和她不通,转向陆广满,“哎,你愿不愿意娶我?”

    陆广满如在梦中,“桥姑娘,我比你大十几岁,而且娶过妻,有一个亲生女儿,便是我身边的娟儿;我还有一义子,是袍泽拜托我抚养的。桥姑娘,太委屈你了。”

    “委不委屈是我的事,你就愿不愿意吧。”桥容很干脆。

    陆广满踌躇半晌。

    答应吧,委屈了人家姑娘;不答应吧,姑娘家当着大伙的面出来了,若是拒绝,那人家姑娘岂不是太难堪了么,会不会想不开……

    睢阳侯怒了,“陆六爷,敢情你还不愿意了?”

    陆广满忙道:“我是求之不得。只怕委屈了令妹。”

    桥容喜笑颜开,“你乐意呀?你乐意就行了。放心吧,我不委屈,我就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得月楼对面的酒楼上,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站在窗前饮酒,摇头晃脑,不知在吟诵着什么诗句。

    “我的爷,咱赶紧走吧,万一被抓住就麻烦了。”旁边的厮快急死了,又不敢大声话,压着嗓音苦劝。

    “怕什么。爷我昨天才到京城,是生面孔。”书生不慌不忙,仰脖子干了一杯酒,“官府的捕快也好,王府的侍卫也好,根本不知道世上有我这号人。”

    “那,那您今天不是,不是那个了么?”厮提醒。

    书生似笑非笑,“爷怎样了?不就是想一杯蒙汗药蒙倒那个丫头好带回家么?哼,这回不行还有下回,爷非把她带回铁甲山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