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知道这次事件结束后迪克大概会抓狂，暴他一顿，跑回去布鲁海文不跟他话，即使回大宅吃饭大概也会绕着他走。

    但是他还是这么干了。

    要后悔，杰森还是有那么点，毕竟他跟迪克的关系正在慢慢好起来——在杰森死掉之前他们的关系正维持在一种不好不坏的中间点，迪克开始像个哥哥，而他也开始习惯有个哥哥。现在他们正在步步的试着重新把这种兄弟之间的关系维系起来。

    这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容易。

    首先，迪克要面对的“弟弟”可不只杰森一个人了。在杰森缺席的时期，提姆的出现让迪克重新得到一个做大哥的机会，而他把握住了这次机会，和提姆建立了稳固的兄弟情谊。

    当达米安出现的时候，迪克同样可以从零开始慢慢的和达米安建立关系。杰森必须承认迪克对于孩子（哪怕是熊孩子）有堪称无限的耐心，这大概是早年的马戏团生涯带给他的特质，身为表演团体的一分子，就算迪克自己也只是个孩子他明白也不可以和来看表演的熊孩子们（金主）起冲突。

    但是杰森和迪克？

    他们之间有一段不怎么美丽的过去，再次见面的时候两个人都不是当初那个莽撞的罗宾和初出茅庐的夜翼，彼此都知道过去那套相处模式不再是可靠的标准，但是三不五时他们仍然会一脚踩进过去留下的坑里，尴尬的卡在那儿进退不得。

    一直到最近杰森开始为城市翻新的计划忙碌，他和迪克之间的互动才渐渐正常起来，他们开始有些不会踩到对方痛点的新话题可以聊，一切都在渐入佳境。偏偏猫头鹰法庭选在这时候开始闹事，把他们好不容易站稳脚步的生活再次乱。

    现在杰森只希望可以早一步在迪克追上来之前找到布鲁斯，并且如果运气够好的话，把法庭也给烧个干净。

    杰森没有告诉任何人有关杀手鳄在下水道活动的事，虽然他时不时会把一些物资放到隐蔽的排水孔附近，但是杰森给的理由都是资助流浪汉，没有一次走漏了杀手鳄的消息。这个举动显然帮杰森在杀手鳄还有受他保护的团体那里刷足了好感，让他们愿意主动提供消息帮助杰森寻找蝙蝠侠。

    猫头鹰法庭总是把痕迹收拾的很干净，不留目击者。

    但是这群缩到下水道的流浪汉早已经成了隐形人，没有人会看到他们，没有人会听见他们。

    “抱歉，大伙们。”取下通讯器还有身上唯一的定位器放进铅盒里，杰森顺着流浪汉们给的消息往下水道深处走去，“我会努力不要送命的。”

    ＊＊＊

    蝙蝠侠拖着沉重的脚步在黑暗中前进。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几天来着？不记得了，但是有一点他非常清楚，他必须要潜伏在黑暗中，只有这里才是安全的。敌人想要引诱他到有光的地方，但是他不能往那里去，只有躲在暗处才能避开他们，避开猫头鹰。

    扶着墙壁一点一点的往前，每一个转角都必须要停下来仔细张望，法庭的党羽可能就潜伏在哪里。而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蝙蝠标还有勾枪都被收走了，他必须要找到出口，法庭想要令他焦虑、令他怀疑自己的每一个决定借以削弱他。

    他们错了，蝙蝠侠不会因此轻易屈服，这是他的城市，这种营造压迫感的手法是他玩剩下的。他绝不会在这里被倒，他要做的就是专注在一个念头——离开这里，回家。其他的一切都是法庭用来扰乱他的诡计，不要去看、不要去听。

    蝙蝠侠又一次绕回了同样的房间，有着巨大猫头鹰雕像的喷泉。

    他痛恨这个该死的迷宫，他更痛恨建造这座迷宫的人——猫头鹰法庭——只要想到他们曾经在这里折磨杀害多少人，多少好人，想要让哥谭变得更好的人，蝙蝠侠就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怒火将要把他从内到外焚烧殆尽。

    不，他不能去想这些。想着回家，想想家人——

    阿福，可怜的阿福，一把年纪了还有操不完的心，他现在肯定担心坏了。

    迪克，他的长子，他尚不确定猫头鹰法庭和迪克的关联，但是他知道那群畜生不怀好意。

    杰森，受尽了苦难的孩子，他实在太庆幸当初以韦恩企业之名成为都市更新计划主要推手的决定，让法庭的爪牙朝着布鲁斯·韦恩而去，总好过让那个孩子再承受更多折磨。

    提姆，善良又坚韧的侦探，上帝啊，请别让他做出什么太引人注目的事引来法庭的目光。

    达米安，还那么，还对人生充满了迷惘的年纪，迫切需要一个父亲的引导，而他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究竟有多么想要看着达米安长大。

    外头有这么多人在等着他，他不能在这里倒下。站起来！布鲁斯。站起来，蝙蝠侠！

    粗喘着气继续往迷宫深处走，这里处处都是猫头鹰法庭扭曲的品味，挂满了照片的墙，每一张照片都是一个被他们害死的人死前绝望的脸孔。

    他们如此自信蝙蝠侠终将死在这座迷宫里，甚至不屑脱掉他的伪装。他会证明给法庭，让他们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他会逃离这里，法庭将会因为他们的自大永远失去揭穿蝙蝠侠真面目的机会。

    ＊＊＊

    杰森站在黑黝黝的甬道入口。

    谁知道在下水道的“底下”还会有这么样的一个地方？即使是住在下水道的流浪汉也不会没事跳进这些污水里头来个百米自由泳竞赛——杀手鳄算是个例外，就是他告诉杰森往这下头去找的。

    这是个重大发现，但是嘴里还有鼻子里满满的都是噁心的味道让杰森心里头胜利的喜悦被冲淡了一半以上。

    “好的，同学们。”杰森呸呸呸的吐尽了嘴里的口水，那股怪味还是挥之不去，“动物世界，走进猫头鹰的老巢。”

    杰森迈开脚步向前，任由黑暗像一只巨兽一样一口吞没了他。今夜他是蝙蝠侠，而黑暗就是蝙蝠侠的保护色。

    即使在双眼已经习惯黑暗的情况下，杰森仍然难以看清自己脚下的路，而他的身体素质怎么都是经过拉萨路池水加强过的，虽然只是很短暂的接触，但是那个东西一但沾上了就永远都甩不掉。就像毒品一样，差别不过是对池水倚赖的强弱而已。

    转过第三个弯之后，杰森已经完全确定这里是个迷宫：“这是怎么样深沉的变态才能想出这个主意？回去就让红去查查詹姆斯·达什纳，我早该知道能写青少年在杀人迷宫跑来跑去这种剧情人肯定不简单！”

    这个迷宫的设计者花了很大的心思在理解人类复杂的心理。

    这里很暗，但是如果抬头看，在顶上一排排的灯管提供了微弱的光源，只能够勉强看清自己的脚尖，完全不足以让未受过训练的普通人看到两步以外的距离。

    如果真的是完全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那么大部分的人会因为畏惧黑暗选择止步不前。如此一来法庭就无法满足让他们的囚犯在迷宫里奔逃的目的。

    相反的，像现在这样有一点点的光，总让人觉得是不是再往前走一点点就可以找到出路，当他们发现自己可能走不出去的时候，回头的路早就已经迷失了。他们将会在这里一路游荡直到发疯或者在发疯之前就饿死、渴死。

    杰森考虑了一下勾枪的长度，或许他应该放弃在迷宫里头乱转这个主意，直接登高望远一番？

    这是个好主意，而且看起来他也已经有伴了——

    “利爪。”杰森朝着背后扔出蝙蝠镖，被扮成巨型猫头鹰的人轻易的接住。

    “蝙蝠侠。”利爪将蝙蝠镖扔了回来，杰森同样毫不费力地捏住了割破空气的金属，暗自为对方的手劲感到惊讶。

    利爪没有立刻冲上来砍他十八刀这点令杰森相当惊讶。他以为猫头鹰法庭非常想要置蝙蝠侠于死地，现在看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积极嘛。

    如果在这里的是布鲁斯的蝙蝠侠，他大概会继续和对方比耐心，先动手的那一方就输了。达坷拉教他的，关于战斗中的禅意让杰森可以不用从头到尾绷紧神经瞎费精力，但是有些时候抢得先手反而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杰森扣下扳机，为了不要不暴露红头罩的身份，他用的是正常的手｜枪，不是他以往惯用的能量枪。在哥谭大街上他还得顾及蝙蝠侠不用枪的形象，在这里他可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爆了这些王八羔子的脑袋。

    利爪闪避子弹的动作非常灵活，几乎可以跟迪克媲美。如果迪克的特点在腰部的柔韧度，那么利爪的特点就是他的手腕动作。杰森过去遇到使用投掷武器的对手时，多半可以从对方的肢体动作看出他将把刀往哪里扔，利爪所扔出的每一把飞刀都朝向杰森身上不同的位置飞来，但是他的手部动作几乎没有改变。

    这是利爪已经将这门飞刀技术练得炉火纯青的证明，只靠着腕部些许的偏移就可以精准的控制武器的走向。

    “蝙蝠侠，猫头鹰法庭已经宣判你死刑！”利爪借着飞刀的掩护拉近了距离，第一个动作就是持刀砍向杰森持枪的手，想要除掉他的武器。

    “玩过了，不新鲜。”杰森反过来用枪身架住利爪的刀往回推，“要我给你介绍景点吗？”

    “你也只剩下现在可以耍嘴皮了。”利爪完全不被杰森的挑衅影响，一撃不成立刻改用手背上的钩爪攻击杰森曝露在外的下半脸，逼迫杰森松开对他的压制，“每一只蝙蝠都会死，不管你们弄出多少仿冒品……”

    利爪的话还没有完就被杰森一拳敲在他的腰神经丛上给断了，并不是因为疼痛，而是他选择停下来欣赏眼前这个蝙蝠侠惊愕的瞬间。就像他以往为法庭除去的敌人中，那些自诩为武术专家的人在徒劳的反抗之后，无计可施的绝望神情。

    杰森确实对于利爪无视于疼痛的古怪身体感到惊讶，他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揍下去，换一个人早就晕死在当场了。但是如果只因为如此就认为他会吓得屁滚尿流，那么也太看不起人了。

    “强化还是改造？”杰森试着攻击其他的脆弱部位，偶而开两枪测试利爪愿意承受伤害的极限（他可没有无限的子弹），“嗯……也许是两者皆具。”

    利爪的身体机能和普通人类不一样，但是杰森敢赌他仍然有普通人类的弱点，这表示一颗子弹贯穿脑袋或者是心脏，就可以送他回老家了。

    他可没有那种时间在这里做私人武陪练。

    蝙蝠侠不杀人。

    但是在这里的是杰森，不是蝙蝠侠。而杰森对于放颗子弹到罪大恶极的垃圾人渣脑袋里这件事可没那么多顾虑。

    见鬼的，在大宇宙走跳不杀个人都别你是混星际的。

    因此当他有了那个机会，短短的一秒，合适的角度，杰森就这么自然的送出了子弹，看着那颗的金属钻进了利爪的盔甲之下。亲手拆解过一套盔甲，他知道利爪的装备弱点在哪里。

    杰森看着他的对手向后倒去，“啪”的一声摔在地上。他低头看着地上瘫倒的利爪，默数了两分钟，对方的胸膛没有呼吸的起伏。

    “好吧，心驶得万年船嘛。”扁了扁嘴，为自己的子弹库存哀悼了三秒，利爪的面罩在两眼之间又多了一个孔洞。

    完全没有探面具底下是什么人物的念头，杰森继续自己探索迷宫寻找布鲁斯的任务，用勾枪将自己送到迷宫的墙体之上，继续向前探索。

    迷宫中的利爪尸体以缓慢而僵硬的动作坐了起来，形似猫头鹰双眼的护目镜幽幽的盯着杰森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