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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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某想问,方才我在观内与贵太子了个照面,可当我报上名讳时,贵太子为何如此惊慌?就好像追杀他的人是姜某似的。”

    崔满没看到刚才的情形,闻言也是诧异不解:“果真如此?”

    公孙克:“属下能为大人作证。”

    崔满凝眉:“这……”姜羽自然不可能是追杀姜直的,否则根本不用等到他来自家太子就性命不保了。

    姜羽名义上代表的是燕侯,或许姜直是因为对燕国存了误会?

    姜羽一看便知道崔满在想什么,也没有解释,反正他本来就没算救姜直。但也不算亲手杀他。

    带着两名俘虏回到驿馆时,县令早已得知白云观发生的事。作为饶县的衣食父母,尹平实际上是比较合格的,已经帮着姜羽手底下的人,一起在白云观收拾残局,并向百姓大致解释了原因。

    生活在边境上的人,大都有一颗强悍的心,毕竟在这战乱时代,边境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生战争,百姓们倒不会惊慌失措,反而在听有奸人要杀害齐国太子时,都义愤填膺,请求睢阳君尽快解救齐太子,捉住奸人。

    如今,虽然各诸侯国之间多有不睦,但礼不可废,这是深入所有百姓心中的观念。仗可以,不能使些狡诈不合规矩的手段,太子是国君之子,国君奉王命镇守疆土,这是天命所归,残杀太子是要遭人人唾弃的,即使太子不是自己国家的也不行。

    审问俘虏的事情,姜羽没有插手,只派公孙克处理,他则去柴房里探望了那位不幸被关的明然。几天下来,明然在柴房里吃得好,睡得好,不吵不闹,不算逃跑,审也审不出什么,姜羽拿他没辙,总关着不合适,崔满又不肯放人。

    推开柴门,日光从门外照进来,简陋的柴房里,明然正躺在稻草上,嘴里叼了一根稻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地面上正在搬家的一群蚂蚁。时不时捣个乱,让蚂蚁群惊慌失措,如临大敌,玩得还挺有劲。

    听到开门声,明然抬头看了姜羽一眼。

    姜羽见他这么个玩意儿都玩得这么兴起,颇有兴致地在明然身旁坐下来。

    “你怎么这么无聊?”姜羽。

    明然不吭声。

    姜羽笑了一下,抬手摸到明然后腰上,明然身子猛然紧绷起来,刚想躲,又被姜羽按住了。

    “别动。”

    察觉到姜羽没有恶意,明然平静下来,任姜羽在他后腰上摸索了一阵,将那根银针吸了出来,丢到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你不怕我逃跑么?”明然问。

    “毒性还得要一天才能褪掉,不过你别担心,一天之后,你就会恢复如初的,不会有后遗症。”姜羽拍拍手,听到明然的话,,“我本来就是来放你走的。”

    明然疑惑地看向姜羽。

    姜羽道:“我无凭无据地把你关在这儿,传出去终究不妥。”

    明然不知是信没信,撑着地吃力地站起身,由于药效,他浑身无力,因此连站着也腿直颤。明然就这么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门口,扶着门框歇息了一会儿,突然回头看姜羽,问:“有水么?”

    姜羽:“怎么?”

    “我要沐浴。”明然,怕姜羽不答应,补充道,“无凭无据把我关了这么久,连盆洗澡水都不给么?”

    姜羽一哂:“有,当然有。”

    着,姜羽带着明然走到西厢房,找了个厮吩咐:“给他准备个客房,备点儿热水,再找套衣服,换洗一下。”

    厮并没有见过明然,不知道这是哪号人,看了看明然那苍白的脸色,声问:“……用再请个大夫么?”

    姜羽瞥了明然一眼,明然道:“不用。”

    “行了,去吧。”

    “是。”

    姜羽跟着明然进了客房,明然也没有理会他,姜羽背着手量了明然一会儿,问:“你跟姬重是什么关系?”

    明然道:“你以为呢?”

    姜羽:“我原以为你是他的人,现在看来又不太像了。”

    明然:“怎么?”

    姜羽:“那天为什么不跟着那人逃走?”

    明然:“什么人?”

    姜羽弯唇一笑,很警觉啊,一点也诈不出来。

    姜羽:“我们今天去庙会了,你知道吧,姜直信道,所以我们在庙会上碰到姜直了,然后……”

    明然看过来。

    姜羽:“然后他被那群戴面具的杀了。”

    明然的动作顿了一下,又收回眼,径自解了衣带,一抬手,便把上衣脱下来,露出了精瘦的上身,明然的身体跟脸一样白。

    姜羽微蹙了一下眉头,注意到明然肚子上有一个狰狞的疤,就像是拿匕首扎上去的,看位置应该是自己扎的。但是除此之外,明然的身形很好看,锁骨分明,皮肤下有一层并不夸张却隐含力量感的肌肉。

    “看什么?”明然问。

    姜羽略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你当着谁都这么不防备地脱衣服吗?”

    明然:“我又不是女人。”

    姜羽:“是男人也……”

    明然:“你好男风?”

    “……”姜羽心还真是,嘴上却,“你既然知道睢阳君的名号,就该知道睢阳君不好美色,女色男色,都不好。”

    这倒是,传闻中是这样的。

    明然没有接话。

    姜羽又:“太子死了,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要是姬重的人,可不该是这个反应。以姬重的个性,绝对会暴怒,那你可就要遭殃了。”

    虽然明然没有发出声音,嘴角的弧度也非常不明显,但姜羽就是明明白白地看见,明然掀了一下唇角,飞快地露出了一丝暗含不屑和嘲讽的笑,眨眼即逝。

    姜羽心下更好奇了,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如果你不是姬重的人,那天为什么要袭击我?”姜羽又追问。

    明然:“弄错了。”

    姜羽一愣,抬起自己的左胳膊:“弄错了,然后给了我一剑?要不是我功夫还可以,那天就死在你手上了。”

    明然抿了抿唇:“抱歉。”他抬起眼看了姜羽一眼,顿了顿,“我要继续脱衣服了,你还要看着么?”

    “……”姜羽从桌上跳下来,“我走,我走。”

    刚退出门,看到公孙克正急匆匆地要去自己卧房,姜羽叫住他。公孙克看到姜羽,连忙过来行礼,略带疑惑地看向刚掩上的门。

    姜羽解释道:“里边儿那个是明然,我给他把银针取出来了。”知道崔满或许会不喜,姜羽道,“崔大人,他身体里那根银针是有毒的,若是不取出来,日子长了,恐怕有性命之忧。”

    公孙克沉默着没有话,心想自家主子这撒谎技术是越来越好了,信口胡诌,还得像模像样,一点也不脸红。

    “现在毒性还在他体内,他跑不了的。”

    崔满似乎被刚才公孙克审讯时的手段吓到了,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连忙点点头:“知道……崔某知道了。”

    “审得怎么样了?”姜羽问公孙克。

    公孙克:“据他们自己交待,那两个蒙面人是晋国日月阁的人。”

    “人还活着吗?”

    公孙克:“熬不过刑讯,死了。”

    姜羽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负手道:“日月阁……”

    日月阁是晋国隶属于国君的一个组织,直接对国君负责,听命于国君。

    起来,当今晋国国君还跟齐国的二公子是表兄弟呢,关系如此亲厚,为他点也是正常的。

    提起这个,崔满脸色则很不好看,都快怒不可遏了,想他们齐国与晋国多年以来结姻亲之好,关系亲密如一家人,而如今这位晋国国君,竟想要他们太子殿下的性命!这动机很好理解,太子没了,那么二公子就会顺利即位,如此一来,新君受了晋国恩惠,日后齐国势必要掣肘于晋国,难有作为了。

    “崔某回国都后,定然要向国君禀明这件事,崔某决不能让我齐国,继续与虎谋皮!”崔满咬牙切齿道。

    此时天色已然不早了,寻找姜直的事情就推到了第二天。翌日,姜羽便按照他对崔满的那样,从随身行礼中取出一只木匣,这木匣雕工精美,盖上雕了两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开匣子,里面是一只黑色红斑的蝴蝶,这蝴蝶比一般蝴蝶要大,两只翅膀闭合着,在匣盖开的刹那扇动翅膀,从匣子里飞了出来。

    “跟上它。”

    崔满活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稀奇的东西,惊疑道:“睢阳君,这蝴蝶还会辨别方向么?”

    姜羽道:“此物只是看着像蝴蝶,实则并非蝴蝶,而是东北一个国的巫蛊之术养成的蛊。我昨日将特质的香料涂在了贵太子的肩上,这蛊便能循着香气找到贵太子的所在。”

    听到是巫蛊之术,崔满微微变色,毕竟这玩意儿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羽笑着解释道:“崔大人不必害怕,巫蛊之术再厉害,也不过是死物,关键在于用它的人如何。异族愚昧不开化,心术不正,自然只会用它做些伤天害理的事,但只要使用得当,巫蛊之术也会给予我们很多便利。”

    当年燕国被许多异族国攻击,那些国不知礼仪,不知伦理,人口也不多,可一个个生得人高马大,威猛如虎,在战场上以一当十,燕国为此吃尽了苦头。因此崔满只略略点头,表示了理解。

    随着蝴蝶飞动,姜羽、公孙克和崔满三人,也渐渐跑到了偏僻处,直到蝴蝶在一处民宅停下来,绕过大门飞了进去。可他们三人却不能光天化日就这么闯进去。

    公孙克道:“大人,这里是一处老乡绅的宅邸,此人中年丧妻,晚年丧子,这些年都一个人住,府里只有个老管家,和几个下人。 ”

    姜羽:“你怎么知道?”

    公孙克:“这乡绅心善,常常给街头的流浪汉施粥,饶县的百姓都知道他,属下也是无意中听人的。”

    姜羽点点头:“去敲门吧。”

    然而,公孙克敲了许久,却始终没人来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