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看到姜羽带着催促性的眼神, 戚然明迟疑了一下,接过姜羽手上的竹签, 低头咬了一口。
然后他差点把自己舌头也吃了。
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野猪肉的肉质与家养的不太一样, 更腥也更香, 有嚼劲,经过火烤之后, 外焦里嫩,油而不腻, 香料的味道都渗入到肉里。一口咬下去, 肉的原始香气与香料天然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即使戚然明山珍海味吃过不少,也得承认这野猪肉别有一番风味。
戚然明正想咬第二口,又觉得显得太着急了, 于是抬眸看向姜羽。
姜羽:“好吃么?”
戚然明回味着嘴里的余香, 舔了舔嘴唇上沾着的油,点点头:“很好吃。”
姜羽的目光一下子被戚然明的嘴唇吸引过去了。他甚至在心里品评了一下:嗯,唇形很美,唇峰线条利落, 颜色比较浅,不知道颜色变得更深一些是什么样……
想到这里,姜羽猛然警醒。
他这是把前世那些面对男人的心思,都用到戚然明身上了?
本质上讲,姜羽是个弯的,前世谈过男朋友,这一世穿过来十年没开过荤的那种。面对戚然明这种长得好看, 还有一番生死之交的情谊的男人,有点想法太正常了。但是对戚然明这样直观地产生欲望,还是第一次。
在姜羽走神的时候,老伯见戚然明吃得香,已经迫不及待把姜羽手上其他烤好的肉串拿过去,开始吃了。半点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老伯只是个平民,平时吃的都是最简陋的时蔬,加点盐巴一炒,肉是很少能看见的。温饱都成问题,追求美食更不可能。因此,老伯的反应比戚然明还要激烈,那架势,简直能一个人吃下一头烤野猪。
待烤肉吃得差不多,姜羽算着时辰,叫花鸡应该好了,便拿刀从灰里刨出来。
叫花鸡表面糊的那层土已经完全干了,一敲,便裂了开,露出底下金黄色的、香喷喷的鸡肉。
香气溢出来时,老伯整个人都凑过来,一边赞叹,一边猛吸着鼻子,叹道:“色香是已经有了,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姜羽:“此地条件简陋了些,本来这鸡外面,应该包一层荷叶,鸡肉上便会浸入荷叶的清香,可山里没有荷叶,里外香料也差了不少,但味道想必还不错。”
因为鸡肉太烫,姜羽没用手碰,而是用刀切下两块,一块给老伯,一块用刀尖插着递到戚然明嘴边。
戚然明伸手想拿,姜羽却退开了。
“就这么吃。”他,又把鸡肉递到戚然明嘴边。
戚然明蹙起眉头,狐疑地量了姜羽几眼,也不知道姜羽这是发什么神经,张开嘴,倾身咬住鸡肉,含到嘴里。
老伯嘴里嚼着肉,只觉得诸侯们吃的也不过如此。至于姜羽和戚然明的互动,他只当没看见了。
姜羽满意地笑了笑,自己也尝了尝,不得不,由于条件简陋,做出来的味道就是要差些。可鸡肉里醇美的肉香则是完全出来了,一口下去,口齿生香。
至于那烤肉,由于是用明火烤的,不是炭火,肉上粘了些烟熏味儿。
“姜,这肉和这鸡,可有名字?叫什么?”
姜羽:“鸡名叫花鸡,肉只不过是烤肉,切成片用竹签串起来了而已。”
事实上,烤肉在如今并不稀罕,相传伏羲大帝取来天火后,便教人们用火烤肉吃。但肉如此珍贵,平民百姓吃不起,因此烤肉也就成了贵族专享,而像姜羽这样穿成串涂上香料烤的,还比较罕见。
“叫花鸡?”戚然明问,“何意?”
姜羽解释:“传有一叫花子,偷了鸡,却不知道如何食用,便囫囵用荷叶包了,裹上泥用火烤,泥干了,鸡也熟了。因此就叫做叫花鸡。”
戚然明追问:“既是如此,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姜羽心,这人怎么总是如此喜欢刨根问底,一个谎得用无数个谎来圆,姜羽有些心累,继续圆谎:“听我府里一名厨子的。”
戚然明唇角弯了弯,点点头。
美美吃过这一顿后,昨日熬的药喝完了,老伯又熬了一罐,而后用布包了几串烤肉和一些叫花鸡回去,带给老太太。
戚然明今天的精神比昨天好多了,没再一觉睡到天黑,反而颇有兴致地拿着骨笛吹曲子。只是那些曲子姜羽大都没听过,像是各地的民谣,姜羽接触的大都是雅乐,民谣于他的身份而言,毕竟难登大雅之堂。
但,这不代表姜羽不听,在前世他毕竟是听流行乐的。
戚然明吹得兴起,姜羽就拿着那支破竹笛来和,只不过竹笛制作简陋,很多音都不准,且声音尖锐刺耳。戚然明吹了一会儿,就吹不下去了,他好好的曲子简直要被姜羽带偏。
戚然明把手里的竹笛扔给他:“你用这个吹。”
竹笛是姜羽前世的技能,不是这一世原主给他的,毕竟文人雅士,还是瑶琴听起来比较高级,符合雅士的身份。
姜羽:“吹什么?”
戚然明抱着胳膊,半靠着身后的石壁,觑着姜羽:“你想吹什么吹什么。”
拿那些雅乐在现在这场合吹奏,太不合时宜,姜羽想了想,把刚才戚然明吹的一首民谣拿来吹。只不过,他只听了一遍,吹得磕磕绊绊,有时候还错音,漏音,吹了两段,彻底忘了谱子。
戚然明开始怀疑眼前的人,不是他认识的那个睢阳君了。为什么这人从昨天到今天,跟往常相差那么多?
迎着戚然明怀疑的目光,姜羽理直气壮:“我只听你吹了一遍,记不清也是正常的。”
戚然明:“那你吹别的,不要吹我刚才吹的。”
姜羽:“你难道要听宫廷雅乐?”
戚然明抬起胳膊,枕在脑后,靠着石壁,轻轻道:“你随意。”
姜羽:“你的。”
戚然明:“嗯。”
姜羽想了想,他肚子里其实有不少睢阳君的存货,原主自学习音律,他过来后继续学,谱支曲子不是难事。但吹那些曲子未免有些无趣,搜肠刮肚一番,找了首他记得比较清晰的流行乐,情歌,吹了起来。
欢快、缠绵的旋律经由笛子吹出来,更显得每一个音符都透露着情愫,悠扬的曲调仿佛春闺女子难言的心事,诉着她满腔的柔肠。
戚然明听着听着,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侧目看着姜羽。姜羽坐得端端正正,两肩平直,腰背笔挺,握着笛子的手没有一丝颤动,分明是君子端方的模样,却吹着如此靡靡之音。
“停。”戚然明抬手握住姜羽的左手手腕,道,“换一支曲子。”
姜羽:“这曲子怎么了?”
戚然明淡淡瞥了他一眼:“我不喜欢。”
这人把他当什么?他以为自己在狎妓么?
姜羽没料到戚然明会突然翻脸,诚恳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戚然明想了想:“……记得燕歌行的谱子么,吹那首吧。”
姜羽点头,回忆了一下曲谱,便开始吹起来。燕歌行这曲子过于悲壮苍凉,听着便让人心生悲戚,姜羽吹到一半,去看戚然明,却发现这人又睡着了。
姜羽便把笛子拿下来,擦拭了一下,放到戚然明的身边。替戚然明拉被子时,注意到他怀里有什么鼓鼓囊囊的,姜羽取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那包松子糖,笑了一下,又给戚然明原样放了回去。
老伯再来时,给戚然明带了干净的绷带,以及新的草药,让姜羽给戚然明换药。等戚然明再次醒来时,天又快黑了,两人吃过饭,戚然明喝了药,姜羽就给戚然明换药。
戚然明身上穿的,是老伯家儿子的旧衣裳。毕竟戚然明来时穿的是盔甲,不可能养伤的情况下,还没有穿着几十斤重的盔甲。
姜羽看着这缝缝补补的破衣裳,心里就想,这可怜孩子,等这回回去了,得给人置办几件好的。
两人面对面无言良久,戚然明也没动,姜羽不解:“怎么?脱衣裳啊。”
戚然明却突然有些扭捏了,垂眸看着篝火里跳动的火苗,干巴巴地:“你转过去,不许看。”
姜羽:“不看我怎么给你换药?”
戚然明蹙起眉:“……我脱的时候,脱完了你再转过来。”
姜羽:“???”
这有什么区别吗?
两人在饶县刚认识时,这人还毫不在意,大大咧咧地在他面前脱衣服呢,现在突然害羞了?
“喂。”见姜羽没动静,戚然明拿着笛子戳了戳他,“转过去,不要看。”
“……”姜羽:“行。”
他低头看着戳在自己身上的笛子,莫名觉得有些可爱,有点想笑,就不算计较这人莫名其妙的扭捏了。
等姜羽转过身之后,戚然明开始窸窸窣窣地脱衣服。戚然明这搞这么一出或许还好,他这么遮遮掩掩的,反而让姜羽忍不住往歪了想,昨天看到这人时,这人活像只有一口气了,他没空想别的,今天这人有精气神了,姜羽各种花花肠子也出来了。
听着响在身后的布料摩擦的声音,姜羽的耳朵动了动,没等他心猿意马完,就听到戚然明在身后:“好了。”
姜羽转过身,而后什么旖旎都没有了。
昨天他只匆忙检查了一下伤势,没有今天这么直观地看到戚然明身上的伤,伤口纵横交错,左边胸口有一处,腹部有一处,右胳膊上有一处,这是三处比较严重的。尤其是胸口那处,看得姜羽太阳穴直跳,这是能轻易要人命的伤。
幸好戚然明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最严重的是腹部的伤,胸口的伤位置虽然凶险,却并不深,远没有到心脏。左臂上的有点伤到了骨头。”
姜羽有些幼稚地想:……若早知道,就不派他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