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姜羽被申大人带去了一间密室, 密室只有一道门, 上头一个的天窗, 能照进一丝阳光来, 稍微驱散一些石室里的阴森。
姜羽四下量了一番,觉得这屋子里阴气重极了, 地面上有洗不去的血迹。不知道多少人在这儿死去,也不知这屋子听过多少人的惨叫。
四面都是厚厚的石壁, 看起来隔音效果很好。里面无论做什么,外面都不会听到。
不过姜羽心想,这申大人算是看他了。
“这屋子可是为那些穷凶极恶,骨头很硬的囚犯准备的。”申大人解道,“还从来没一个人能竖着走出去。”
“姜羽惶恐。”姜羽道,“这屋子我怕是消受不起。”
行刑者便是那两个狱卒,不消申大人吩咐, 便取出了一个由竹板编成的书袄,形似书简。
他们将姜羽的手绑着, 吊起。而后将书袄围在姜羽的身上胸部和腹部的位置, 两头的绳索握在两个狱卒手里。
申大人冷笑道:“这竹节夹身, 能让你痛不欲生, 但过后却看不出痕迹, 你便是叫到国君面前, 也没什么用。”
姜羽低头看了看,道:“能轻点儿么,这东西还挺疼的。”
“现在知道怕了?”申大人。
“一直很怕, ”姜羽诚恳道,“自从开始推行新政,每天都梦到自己会像秦国的商君一般被车裂而死,我一点也不想死。”
“开始吧。”申大人吩咐了一句。
那两个狱卒便开始用力,将绳索向两边拉。
竹板紧紧捆住姜羽的身体,勒得他胸腹剧痛,几乎喘不过气来。
“既然怕死,便知趣些,早早地停下这劳什子新政,你做你的睢阳君,没人会招惹你。”申大人。
狱卒一个个都身强力壮,虽然比不过武学高手,手上的力道显然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比的。竹板宽且厚,随着狱卒的用力不断收缩,压迫着姜羽身上的骨骼和内脏。
姜羽垂着头,额头上出了些冷汗,却硬是一声没吭。闻言竟还笑了一下,低声道:“……申大人,您太天真了。”
“您以为,新政是我舅舅,或者是我要推行的么?您错了。新政是殿下要推行的,我和舅舅都不过是为殿下分忧而已……”狱卒愈渐用力,姜羽连话都有些困难了,“……即便没有我舅舅……或者我,国君也会找其他人,来、来……替他做这些事的。”
“国君是受了你舅舅和你的蒙蔽,才会想要推行新政。倘若没有你们,国君当然不会推行!”申大人道,“只要你死了,那些下贱的平民、奴隶,没人给他们撑腰,自然也该滚回自己该去的地方!”
“朝堂之上,岂是他们这等人站得的?”
“咳咳……”姜羽低咳了两声,痛得蹙起了眉,他觉得自己仿佛身上的骨头连着内脏都要被挤碎了,气息也愈来愈不足,“……申大人,不觉得自己过于傲慢了么……”
“他们虽然出身……比不上您,论才、才学……是完全不输于您的……”
狱卒陡然加大力量,姜羽顿时不出话了。
这两天原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冷汗从额头上流到了脸颊,唇色都白了。
申大人看着他这模样,倒是受用得紧。
“你这么逞能,我再问你一句,”申大人,“董大人之事,是否是你串通那些证人,诬陷于他?!”
姜羽唇弯了弯:“……是。”
“果然是你!”申大人道,“就连屈太医也被你收买?”
姜羽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我承认了,您老能不能放开我,挺疼的。”
“放开你?想得到美!”申大人道,“今日你休想竖着走出这间石室!”
姜羽被折腾得半死不活,心里琢磨着将他们几个伤的可行性。琢磨了一番还是算了,把他们伤只会把事情越闹越大,到时候燕侯也不好话。
他只好吃吃苦头得了。
希望戚然明能听他的话不要过来,否则这副样子,实在是难看……
姜羽昏昏沉沉地想着,忽而听到申大人的声音:“将他放下来!”
姜羽略微清醒了一瞬,睁开眼,笑了笑,低声:“怎么……申大人就这点手段吗?”
“还有的是呢,”申大人,“就怕你受不住。”
姜羽弯唇,低声道:“……申大人可真体贴。”
姜羽被狱卒放了下来,手脚都捆起,放在一块倾斜的木板上,头朝下躺着。姜羽还沉浸在方才的余痛之中,没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旋即姜羽看到一个狱卒拿了块帕子来,帕子浸湿了水,叠成块。
“这也是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刑罚,睢阳君请好好享用吧。”
着将湿的帕子放在姜羽的口鼻上。
还在上面洒了些辣椒粉。
湿的帕子隔绝了空气,让姜羽的呼吸瞬间变得困难起来,使他不得不本能地拼命呼吸。然而这一吸,就将帕子上的辣椒粉顺着气管吸了进去,食道,气管,到肺部,整个都火辣辣的一片。
姜羽在心里骂了一句娘,这到底什么神仙发明出来的刑罚?
平时切个辣椒不心辣到手都要痛很久,何况是这样吸进肺里?
窒息感和气管的灼痛感让姜羽本能地开始挣扎,甚至因为缺氧,姜羽意识都快不清了。
喉咙里也是火烧火燎的痛。
胸腔里外都痛。
由于被捆得死死的,姜羽的挣扎被限制在非常的幅度里。不过,能看到姜羽痛苦地挣扎,这便让申大人的心情十分愉悦了。
他俯下身,在姜羽脑袋上方笑道:“感觉如何?是否觉得想出这刑罚的人是个奇才?”
姜羽不是不想搭理他,而是根本没有力气来搭理他。
脑子晕晕的,变得格外迟钝。
因为缺氧,肺部像要炸掉一样。
空气,空气,他需要空气……姜羽苍白的面色不正常的涨红,身体的挣扎愈来愈剧烈。
恍惚中他想,这老不死的不会真想杀了他吧?
申大人看着姜羽挣扎了一会儿,动作慢慢地变了,忙让狱卒把帕子拿掉,试了试姜羽的呼吸。
“死了?”申大人问。
“没,”狱卒,“只是晕过去了。”
“嘁,”申大人撇嘴,“这么不禁折腾,行了,今儿就到这儿吧,把人送回去。”
姜羽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天牢阴冷坚硬的地面上。他睁开眼,感觉到那股冷侵入骨子里,让他浑身都忍不住抖了起来。
身体上的疼痛仍未消失,一动便像要散了架似的。
“妈的,下手这么狠。”姜羽嘶着气,低声骂了一句,“等我出去,你就后悔吧。”
幸好有内力,姜羽运转内力,驱散了一些周身的寒冷,并温养了一下受到压迫的胸腔和内腑,才终于好受一些。
不过,喉咙里辣椒粉火辣辣的灼痛感竟仍没有消失,这可真是磨人。
“睢阳君!”
“睢阳君?”
隔壁贾大人几个听到姜羽的声音,才发觉他终于醒了。他们努力想要向这边看,问道:“睢阳君,你怎么样?”
他们眼看着姜羽被带出去,然后半死不活地被拖回来,吓都要吓死了。
姜羽低低地咳了两声,坐起身来:“没……还活着,没有大碍。”
“还没有大碍!那老东西对您做了什么?”
“没什么。”许久没有怎么进食的身体绵软无力,姜羽只好在原地坐了一会儿。
没等几人继续问,就听到隐隐又有脚步声走来。
那几人立刻噤了声。
姜羽垂着眼,心想:“又来?”
但这回来的却不是申大人及其党羽,而是燕侯身旁的内侍。
狱卒替公公开牢门,便走了出去,道:“公公请便。”
公公往他手里塞了二两银子,便挥挥手,那人欢天喜地地走了。
公公走进来,看了看地面上坐着的姜羽,短短两三日不见,姜羽便已狼狈落魄至此。原本是翩翩公子,无数男女心中的情郎,此刻却满脸苍白,虚弱地坐在天牢冰冷的地面上。
公公心知那些老贵族们看着光鲜亮丽,心底不知多少腌臜事,多少见不得光的阴损手段,姜羽这模样绝不是单纯关天牢关出来的,定是被用了刑。
“睢阳君。”公公向姜羽见礼。
姜羽只微微颔首,算做回礼,掩唇低咳两声,低声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自己已经成了这个模样,心里却还挂念着国君,公公心里一酸,有些不忍,将给姜羽带的饭菜放下,回道:“殿下请睢阳君稍微忍耐几日,他便放睢阳君出来,还向从前一样,替他推行新政。睢阳君吃苦了,殿下,他绝不会亏待你的。”
姜羽微微笑了笑,声音很轻,中气不足的样子:“是,臣相信殿下,亦明白殿下的难处。”
公公蹲下/身,将食盒开,把饭菜都盛给姜羽:“睢阳君这两日想必都没好好用过膳,奴才带了些许菜,睢阳君请用罢。”
姜羽当然不会推辞,只不过他饿了两三天,现在虽然饿,却也不能吃太多,否则胃也受不了。
公公是跟在燕侯身边的老人了,纵观他人生数十年,也没见着几个像姜羽这样的。纵使身陷囹圄,纵使刚刚被用过酷刑,纵使几日没吃饱饭,好容易再吃到时,姿态依旧是从容优雅的。
仿佛他现在正处在华贵的宫殿里,吃着什么珍馐美食似的,完全不会被眼前这脏乱的环境影响,看上去都让人赏心悦目。
不过,要有,还真有一个人……公公回忆起十二年前,姜宣子锒铛入狱之时,也像现在这样。不愧是父子,公公看着细嚼慢咽的姜羽,心想,姜氏、荀氏一门,都为此大业前赴后继,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但后来者依旧悍不畏死,面无惧色地接下去。
真称得上是举世无双的睢阳君啊。
姜羽慢慢地用完饭以后,用食盒里的帕子擦了擦手,放回去,垂眸道:“多谢公公,若不是公公,姜羽没被殿下处死,也要饿死在这儿了。”
“睢阳君这是的哪里话,这都是殿下吩咐来送给睢阳君的,奴才可当不起睢阳君一句谢。”公公道,“既如此,奴才便回宫回禀殿下了,睢阳君若是受了委屈,殿下也会为您做主的。”公公道。
姜羽颔首:“有劳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