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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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惊世一剑, 令南宫绰一瞬间汗毛倒竖, 身体猛地紧绷起来。他感觉到死亡近在咫尺, 如果他不能及时避开, 这一剑足以要了他的命。

    千钧一发之际,南宫绰瞳孔紧缩, 飞快后退。

    戚然明紧跟而上,犹如附骨之蛆, 不给南宫绰逃离的机会。剑光冷彻,刺痛南宫绰的眼眸,如霜雪晃了他的眼。

    南宫绰使出了平生力气,几乎将速度发挥到极致。

    两人一追一退,便跑出数十丈远。

    然而就在此刻,南宫绰身旁那些亲兵也已反应过来,团团围上, 将戚然明围住。

    他们不敢放箭,怕误伤了南宫绰, 便一个个悍不畏死地扑上来, 拿命与戚然明搏。

    如此攻势, 饶是戚然明也不敢硬接, 只得暂避锋芒, 无法再执着于南宫绰。戚然明暗叹一声, 心道果然还是没这么简单,剑锋一转,直逼身旁扑上来的亲兵们。

    他剑气凛然, 所到之处,无不退避三舍。

    可他以一己之力,如何能与数百人相抗衡?戚然明清楚得很,他虽然内力深厚,可到底是肉身凡躯,经不起如此消耗。

    一剑逼退亲兵之后,戚然明便再度冲向南宫绰。

    冷汗自南宫绰额角流下。

    早知此人武功高强,如今一见,果真是当世罕见。

    不仅武功高,还难缠。

    戚然明无视掉落到肩背上的剑,剑刃刺破血肉,他像是不痛不痒,仍旧目光凛凛地盯着南宫绰。仿佛此刻世界只剩下这一个他要刺杀的目标。

    这感觉像是当年做姬重的暗卫时所做的事。

    直到他终于能接触到南宫绰。

    这一交起手来,戚然明便知道南宫绰也不是个花架子。内力同样深厚刚猛,力道很足,一剑碰上去,刀剑擦出火花,刹那之间点亮了雨夜。借着火光,南宫绰看见戚然明漠然的眼眸。

    就是这一眼,南宫绰便知道此人与姜羽不一样。

    姜羽用兵虽然狡诈,但与戚然明比起来,更求稳妥一些。而且姜羽这人惜命得很,若是没有必要,绝不想拿自己的命去换。

    可戚然明这人显然不是。

    他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但寻常人可没有这个魄力,也因此对上这类人,通常是还没开始就吓破了胆。

    接了南宫绰一剑,戚然明的虎口被震得有些发麻,那麻甚至从手腕蔓延到了臂。

    他低头揉了揉手腕,旋即微微抬眸看了南宫绰一眼,突然发出一声微凉的低笑:“呵,力道不错。”

    南宫绰一口气还没喘匀,戚然明又贴了上来,要与他近身战。毕竟距离越近,像南宫绰这样大开大合的剑法,便有些施展不开,力道也酝酿不足。而戚然明身法犹如鬼魅,剑术亦诡异出奇,总能从你想像不到的刁钻角度刺来。

    南宫绰被他逼得节节败退,忍不住想骂人:“我跟你有仇吗?”

    戚然明淡淡瞥了他一眼,剑势不止:“去年,你杀了一个人。”

    “什么人?”南宫绰莫名其妙,他杀过的人多了去了,别去年,他今天杀的人都不止一个。

    戚然明一边与南宫绰过着招,一边语气平稳地道:“宁坚。”

    南宫绰眼睛微微一眯,想起来了:“你是高阳那个守边将领?”

    戚然明不答。

    南宫绰冷笑一声:“战场上刀剑无眼,他自己无能,死了能怪谁?”

    戚然明的剑忽而“嘶啦”一声割破了南宫绰的衣袖,剑刃划破胳膊上的血肉,南宫绰痛得眉头微皱——也不知道眼前这人像不疼似的是为什么。

    “既如此,我来杀你报仇,也是理所应当。”戚然明道。

    “你认识他?你们是朋友?”南宫绰似乎想要借此转移戚然明的注意力,等待自己的亲兵们再度出现。

    “不是。”戚然明动作却根本不停,一边一边拿剑辞向南宫绰。

    但是因为宁坚的死,姜羽很不高兴。

    他也很不高兴。

    当初姜羽为了救他,抛下三军支身潜入郭公山内,故而使得宁坚守城战死。今年初一时姜羽带戚然明到宁氏府中祭奠宁坚时,又看到宁坚的遗孀和孩子,孱弱地依靠在一起,甚至还向他谢谢。

    这一切让姜羽很不是滋味,即使他嘴上得头头是道,为何不能向他们明事情,但背负着这样的东西,总是不会轻松的。戚然明知道姜羽喜欢把这些压在一个人的心底。

    倘若他能杀了南宫绰为宁坚报仇,兴许姜羽心底会舒服一些。而他们俩对于宁氏一门也有了交待。不必再像初一一样,狼狈地从宁府跑出来。

    刀剑“铿铿”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一下接着一下,战斗愈来愈胶着,局势愈来愈紧张,双方都已经出现了不轻的伤亡。

    戚然明逼得太紧,不多时,南宫绰身上就多了许多大大的伤口。而戚然明身上的伤口也是同样。

    只不过,这些伤的存在并没有影响到戚然明出剑的速度。

    “今夜,我便要取你性命,来祭奠宁将军。”戚然明得理所当然。仿佛根本不觉得自己在千军万马之中,一个人跑过来杀南宫绰,看起来有多么不现实。

    除了戚然明,他所带来的部下都被血腥气激发了匪气,一个个都豁出了性命。戚然明将南宫绰逼退的场景,大大地鼓舞了全军的士气,毕竟这场面实在太振奋人心了。

    如此,齐军的败退愈演愈烈。

    秋夜的雨洗刷着浓烈的血腥气,尸骸一具落着一具堆起来,前一个死了后一个又补上来。一柄柄利刃宛如黑白无常勾魂的锁链一样,每一次都能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

    蓟城,睢阳君府。

    府里的下人们听到睢阳君竟大半夜不睡觉,吹起了笛子。明明时值中秋,吹出的曲调却凄凉悲壮。

    想一想也能理解,毕竟亲人都离世,再过中秋恐怕是悲凉更多。

    但机灵些的便猜测,自家大人是不是在想戚将军。

    过了几日,蓟城收到南边的军报。

    “捷报,捷报!!!”

    “戚将军大败齐军,还斩下了齐国大将南宫绰的头颅!”

    这道军报传回蓟城,满朝文武都喜不自胜,整个燕国的百姓皆奔走相告。继去岁姜羽大胜齐军以后,今年去戚将军又大败了齐军!

    这个好消息十分使燕国举国上下都无比激动。

    可不知道是乐极生悲,还是什么缘故,正在这个当口,燕侯却病倒了。

    燕侯一病倒,燕国便没有人主持大局了。燕侯于是便把这大半年一直跟着他的三公子派了出来,让姜羽好好辅佐这位三公子,把改革之事办好。

    三公子是今年年初才在人前开始露脸的。起初只是帮燕侯处理一些事,慢慢地开始接触更重要的事,到后期燕侯许多折子都直接让他批复了。

    而姬春申这个太子当得可谓是十分没有存在感。

    为此,姬春申便对这个三公子有些意见。见三公子竟接了父侯的担子,心中有几分嫉妒不满,便在一些事上有些为难这个弟弟。

    三公子倒也不羞不恼,不轻不重将姬春申那些刁难给挡了过去。

    为此,姬春申愈发不满,在燕侯病重期间,重新起用了董熊。董熊重返官场,立刻引起了改革派们的反弹。

    许多改革派甚至跑到东宫去,在东宫门口跪了一排,请求姬春申收回成命。但这反而激起了姬春申更大的愤怒,觉得这些改革派官员一个个都跟他作对。

    可不管怎样,董熊还是回到了朝堂,并且官复原职。虽然改革已经是燕国大势,重新回来的董熊却似乎并没有认识到这个问题,亦或者是认识到了,却依旧固执地认为,改革是在改变祖宗之法,因此依旧极力反对。

    沉寂多时的旧贵族们一下子又有了领头羊,使得燕国的局势更加混乱。

    此外,董熊还找来了几个狱卒,号称是证人,控诉姜羽污蔑申大人,其心可诛。若是燕侯来处置,自然好。

    可燕侯卧病在床,虽授意三公子来主持改革,可实际上掌握大局的仍是姬春申。

    无他,只因他是正统,是太子,仅凭这个身份,他就能得到比三公子更多的支持者。

    因此董熊控诉之时,姬春申便有些为难。一面是舅舅,一面是昔日好友,该如何抉择?

    为此,姜羽进了一次宫,想要面见燕侯,却被王后的人挡在了外面。王后声称,燕侯病重,任何人都不许进去见他。

    这兄妹俩一个把持朝政,一个把持后宫,真当治不了他们了?

    为此,姜羽翻出了十二年前的旧案。

    十二年前的案子太过久远,根本无从查起,即便姜羽已经查了这么久,却依旧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是董熊等人所为。

    不过这不重要。

    反正董熊用来指责他的证据,也并不充分。

    姜羽这样做,只是为了把水搅混,让人产生双方其实都只是在胡编乱造的错觉,如此一来,即便董熊的是真的,也没人愿意相信了。

    姜羽与董熊在朝堂上相互攻诘了几日,深感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而姜羽也对姬春申忍无可忍,又一次去了王宫。

    可他依旧没有见到燕侯,王后燕侯还病着,不能见人。

    这就开始让姜羽不由得有些怀疑了。

    燕侯病重,姬春申在朝堂上主持大局,董熊是他的信臣,另外王后在后宫将病中的燕王照顾了起来。是照顾,姜羽两次去都没见到人,就让人忍不住想歪——这迹象透露出他们似乎想行不轨之事。

    姜羽没想到姬春申会有这么大胆子。

    不过这背后指使他的,还不知是王后还是董熊了。反正这俩人沆瀣一气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