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宅。

    唐辉一脸黑气地坐在沙发上, 旁边是惴惴不安的二黑, 以及目瞪口呆的唐老太太。

    “你确定这是熠？”唐辉看着手机上略显模糊的面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他，没错。”二黑满头大汗, “我亲眼看见他进洗手间，然后出来就变成这样了！他穿的这个背带裙我认识，是前天中午学琴回来在商场买的。”

    唐辉整个人都不好了, 倒是唐老太太还算淡定, 拿起手机细细看了半天，：“真好看啊……”

    “妈！”唐辉道,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这种不着四六的话, 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地扮起女孩子来了？”

    唐老太太叹气：“我怎么知道……这算什么病啊？异装癖吗？要不要带他去医院看看啊？”

    唐辉问二黑：“以前有过这样的事吗？他经常装女孩子吗？”

    “没、没有吧？”二黑迟疑道, “就六月份的漫展，他和同学赌输了穿了一次女仆装。除此之外我从没见过他扮女生啊。”

    “是啊，怎么可能呢。”唐老太太也, “他要是经常扮女生, 还用前两天集中采购那么多衣服鞋子化妆品吗？”

    “那他这到底是干什么？”唐辉头大如斗，“莫名其妙为什么要装女生？”

    二黑犹豫了一下，：“那个，我觉得，他可能是为了那个男的吧？”

    “什么意思？”

    “会不会是熠喜欢那个男的, 所以假装女生和人家约会啊？”二黑心翼翼地，“实话，那男的长得挺帅的，一米八几的高个儿，腿贼长，还有点儿混血，话和声细语的，对女孩子笑的时候都能把人暖化了……我要是熠我也得动心。”

    唐辉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你是熠假扮女孩子是为了跟他好？”

    “我、我就是随便瞎猜的。”二黑声地，“不过他们站一起确实挺登对的，金童玉女似的。”

    “是吗？”唐老太太拿起手机细看，可惜二黑拍照的角度有点斜，她只能看到和儿子约会那个惊天大帅哥的侧脸。

    “他是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唐老太太问。

    “不知道啊，我不敢离太近，没听清他们什么。”二黑，“不过我看他不像是坏人，衣着挺朴素，举止也挺斯文的，像大学生，或者老师公务员什么的。”

    “公务员穷啊。”唐老太太已经开始担心儿子日后的生活了，“老师也穷，也就大学老师稍微好点儿。”

    “他应该是没什么钱。”二黑，“他开一辆吉利熊猫，三四万那种的，不过我看熠可喜欢了，坐在上面开心得不得了，还跟他自拍呢。”

    “唉，有情饮水饱嘛，年轻人都这样。”唐老太太叹气，“如果熠真的是为了他才假扮女孩子，那以后可怎么办啊？人家知道他是个男的还不得和他分手啊……他这么这么单纯，到时候该多伤心啊……”

    “够了！”唐辉怒拍茶几，“你们扯哪去了？现在我们到底是解决问题还是相亲？”对唐老太太道：“妈，你不能再由着熠胡闹了，难道你真想让他给你领回个女婿来吗？”

    唐老太太唉声叹气：“那怎么办？如果他就是喜欢男的，难道要把他送到那个什么行为矫正中心去电击吗？你要敢有这种心思，就先把我掐死吧！”

    唐辉无语望天：“妈，他才多大啊，你就确定他是个Gay了？”

    “你自己的弟弟你还不知道吗？”唐老太太继续唉声叹气，“你什么时候见他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从到大，追他的女孩子都能排满滨河路了，他正眼瞧过一个没有？你看他这些天，不是脸红就是傻笑，拉琴拉到半夜，连老师都他越来越有感情了。”

    唐辉扶额。唐老太太道：“自你爸去了以后，他什么时候这么开心过？难道你非要他像从前一样话也不、笑也不笑才开心吗？我知道你是为了他好，可是他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你不能把他当个娃娃，凡事都让他按你的心思来。”

    “妈。”唐辉无奈地道，“他才十六岁。”

    “他都十六岁了，对某个人产生爱慕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唐老太太，“你十三岁就给班里的女生写情书，你当我们不知道吗？你爸当时气得要你，我让他悄悄的别吭声，我只要对方是正经孩子，你们发乎情止乎礼，这种萌动其实挺美的，是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啊。”

    唐辉嘴角抽搐，瞟了一眼旁边听得津津有味的二黑，后者立刻将自己庞大的身躯缩再缩，藏在沙发的角落里。

    “再了，这种事家长反对也没用啊。”唐老太太，“他这个年纪正是叛逆的时候，咱们处理得稍有不慎，可能会把他推得更远啊。辉啊，熠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敏感、多疑，又轴得要命，你不能硬着来。”

    唐辉苦恼地道：“那您怎么着，难道放任不管吗？那人看着得有二十出头了吧？成年人了，成年人是很危险的！”

    “我知道。”唐老太太眉头紧锁，良久一咬牙，“这样吧，让二黑查查他是什么人，实在不行我出面和他谈谈，威胁威胁他也行，反正这事儿绝对不能从熠身上下手，如果那人人品不行，最好让他主动离开熠。”

    唐辉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如果对方能知难而退，主动离开自己的弟弟，哪怕花点儿钱也行啊，这样就不会伤害家人之间的感情了。

    如果那人真的能威武不屈，富贵不淫，明是个值得交往的人，那熠和他保持比较纯洁的恋爱关系也是可以接受的。

    两个苦逼家长合计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唐老太太主动承担了威逼利诱的重任：“你明天早上还要飞美国，这事儿就交给我吧，反正熠也要去帝都集训了，他们一时半会见不着，趁着这段日子我想想办法。”

    唐辉对老母的战斗力还是比较相信的：“行，那我就交给您了，有什么事您及时和我联系。”

    “你去公司开会吧，我给你收拾行李。”唐老太太站起身来，叹气，“什么时候才能有人替我给你收拾啊，十三岁就知道些写情书，结果三十岁还是光棍一条，你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唐辉扶额，起身准备去公司，拿起手机最后看了一眼那组照片，喃喃道：“我怎么觉得这人有点儿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长假第五天，李维斯将桑菡送到机场。

    恋爱中的黑客浑身冒着粉红泡泡，连社交障碍症似乎都有好转的迹象。

    李维斯目送他走进航站楼，看见他和一个熟悉的，穿着牛仔背带裙的姑娘见了面，长长吁了口气——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从机场出来，忽然接到宗铭的电话：“阿菡走了？不是要住七天的么？”

    李维斯含糊道：“学校有事吧大概……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早吧。”宗铭，随即换上揶揄的语气，道，“飘飘，记得按时更新哦！”

    李维斯又雷又窘，严肃道：“我警告你啊宗铭，以后不许叫我的笔名，任何时间任何场合都不可以！”

    “自己起的还不许人叫？多好听啊，一听就是个人妖！”宗铭在那头哈哈大笑。李维斯隔着线路都能脑补出他恶趣味的表情，怒道：“不许就是不许！要不然我就辞职，离婚，不跟你干了！”

    “可吓死我了。”宗铭强忍笑意，“好吧好吧，听你的，以后不叫行了吧？”

    “你把你的读者ID改了，不许叫轩辕飘飘的老公！”李维斯。

    “那叫什么？轩辕飘飘的老攻？”宗铭问，“攻受的攻？”

    “……”李维斯想摔手机，咬牙切齿道，“好吧，你非要抱我大腿也行，我允许你叫‘轩辕飘飘的老婆’。”

    “你咋不上天呢？”宗铭嗤笑道。

    “你最后的机会！”李维斯道，“你要是今晚十二点以前不改，我就笔名自杀！”

    “你现在很厉害嘛同志，要挟领导一套一套的啊！”宗铭笑着，随即语气一换，“行了，不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领导时间很宝贵的，有重要任务交给你！”

    李维斯顶了一头的锅，躁郁地问：“什么任务啊？”

    “帮我接个人。”宗铭，“他六点钟飞机落地，航班号我稍后发给你，你直接去二号航站楼贵宾室接他，如果找不到就问空姐，我会提前和机组人员招呼。”

    难得他语气这么隆重，李维斯好奇地问：“谁啊？叫什么名字？”

    “于果。”宗铭，“咱们的数据分析师。”

    传中的数据分析师这么快就派下来了？李维斯暗道宗铭果然是局座亲生的，要什么给什么，还想再问点儿细节，那头有人喊宗铭办什么手续，于是他挂断了电话，半分钟后，用微信发了个航班号过来。

    李维斯掉头杀回机场，在大厅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一边等航班落地，一边刷晋江APP。

    开后台，系统显示他霸王榜第一的ID变成了“轩辕飘飘的老婆”，宗铭到底还是妥协了。李维斯看着那七个大字，忍不住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开收藏夹，惊讶地发现渤海白女妖更新了，新章节并不是昨天他和唐熠看的那一版，而是顺着原先的剧情写出来的新版，仍旧充满她暗黑诡谲的韵味，惊心动魄，引人入胜。

    看来她像是恢复了，李维斯拨了孙萌的电话：“你还好吗？身体好点了吗？”

    孙萌的声音有点疲惫，但精神还好：“好点了，昨天谢谢你和Resistor妹妹。我今天上午已经去过医院了，医生给我做了检查，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李维斯，“你有看心理医生吗？”

    “咨询了一下。”孙萌，“他只是建议我平时我多接触一些人。”

    “那些应激反应，一更新就失眠头晕什么的，是心理问题吗？”李维斯最关心的是这个。

    孙萌笑了笑，：“医生应该不是，哈哈，我想可能就是晚期拖延症吧，强迫自己坚持更新就好了。我已经想好了，一会回家就办个健身卡，上个瑜伽班什么的，锻炼一下身体，顺便接触一下人群。听运动能产生多巴胺，让人觉得愉快，大概以后就不会卡文卡得那么苦逼了吧。”

    李维斯赞同道：“运动确实让人快乐，对身体也好，你可以试试学一下拳击什么的，危急时刻还能自保。”

    “对哦，你这个建议挺好。”孙萌，“那我不学瑜伽了，学拳击去，回头谁敢再来找茬，我一拳飞他！”

    看来她对前男友怨念很大啊……李维斯问：“你那个前男友，他再没来找事儿吧？”

    “暂时没有。”孙萌苦笑道，“不过迟早他还得来。让他闹吧，他闹不出什么来的，最多站楼顶威胁我要跳楼，我都习惯了，反正他也舍不得死。”

    摊上这样的前男友也是够倒霉的，李维斯只能劝她：“你还是心点吧，你们那个区太旧了，保安加起来几千岁，估计真有什么事一点用没有。你最好把110设个快捷拨号，万一他再找来你就直接报警，让警察收拾他。”

    孙萌一一答应了，谢过了他，挂断电话。

    李维斯又等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便去宗铭指定的贵宾室接他们高大上的数据分析师。

    推开门一看，没人，确切地，是没有大人，宽敞舒适的贵宾休息室里，只有靠窗的沙发椅里坐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

    男孩儿是个中外混血，逆天地好看，金棕色的卷发，深棕色的大眼睛，皮肤雪白，嘴唇殷红，穿着一身做工精良的三件套西装，像是Q版的X教授，那欧洲贵族特有的逼格也是没谁了！

    一位空姐问：“您是李先生吗？来接于先生的？”

    “呃，是。”李维斯掏出自己的证件给她看，“我奉命来接于果先生，请问他下机了吗？”

    “Mr.Hugo。”空姐对窗边沙发椅里的萌正太恭敬地道，“您的监护人派人来接您了。”

    李维斯：“……”

    萌正太：“……”

    大眼瞪眼五秒钟，Mr.Hugo一脸严肃地站了起来，仰望李维斯，一口中国话还算流利：“宗铭呢？”

    “呃……他明天上午才能回来，委托我来接你。”李维斯，顿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问，“你就是他的数据分析专家，于果先生？”

    萌正太仰着脸看着他，莫名其妙道：“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我叫于果。”

    李维斯直觉宗铭可能又作妖了，无奈地：“也许他没跟我清楚，不管怎么样，咱们先回家吧，他是让你跟我回石湖农场没错吧？”

    萌正太点点头：“巴顿还好吗？”

    “挺好。”李维斯，“隆美尔也挺好。”

    “隆美尔还没抛弃宗铭吗？”于果有点意外，“我以为它早就回喵星了。”

    “……大概，人间有真情吧。”李维斯满头大汗地。

    五分钟后，李维斯背着萌正太的美国队长双肩包，拖着他的死侍拉杆箱，将他接到自己的吉利熊猫上。于果左看右看，对他的车车表示满意：“胖达美！”

    李维斯发动车子，问他：“你从哪儿来？”

    “比利时。”

    “你一个人来中国的吗？”李维斯有点惊悚。

    “我和我爸爸回来的。”于果，“他和我爹地得很凶。我爹地不过他，所以和他离婚啦，我现在是单亲孩！”

    看他一脸自豪的样子李维斯不禁怀疑他智商有问题：“你爸爸是谁？”

    “他叫于天河。”于果，“是宗铭的好基友！”

    李维斯终于有点明白这混乱的关系了，于是这孩子来自一个比利时的基佬离异家庭，其中一个父亲认识宗铭：“你爸爸托宗铭照顾你，所以把你送到石湖农场来了？你爸爸是宗铭的数据分析师吗？”

    “我爸爸是医生，研究死人头的！”于果笃定地，“他不可能是数据分析师，因为他是个数死早，他每年的税都我帮他报的。嗯，我爹地也是数死早，不过比我爸爸稍微好一点，他会帮别人买基金和股票，他是个股票经纪人。”

    李维斯听得嘴角抽搐：“你多大了？”

    “我七岁了。”于果，“我爸爸回中国我可以上一年级了，我要入少先队，你知道什么是少先队吗？”

    李维斯忽然发现这孩子跟自己似的，思想很进步啊：“知道啊，那你加油吧，先入队再入团，以后还能入党呢。”

    于果两眼放光地点头：“是哦，我要当党员！”

    李维斯唏嘘道：“是哦，我也想当党员！”

    两个Party 粉默契击掌，瞬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回到石湖农场天已经黑了，巴顿和隆美尔果然都认识于果，对他十分亲昵。

    李维斯给孩做了洋葱圈和儿童牛排，煮了酥皮汤。于果吃完饭已经俨然成为他的脑残粉了，抱着他的胳膊问：“哥哥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李维斯担心他择席，便同意了，将他抱回自己的屋子：“好吧，你今晚先和我睡，明天我们一起给你整理一间儿童房。”

    于果自理能力极强，不用李维斯招呼便自动洗了澡，换了睡衣，将自己塞进了他被窝，临睡前还解释：“我要倒时差哦，平时我不是这么早睡的。”

    李维斯微笑点头，给他掖了掖被角：“睡吧。”

    孩子很快发出轻微的鼾声，李维斯开UMBRA，用私密聊天问桑菡：【什么情况？】

    等了半分钟，桑菡回道：【挺好的。】

    李维斯放了心：【觉得她和网上的感觉一样吗？】

    【很可爱，我们很聊得来。】桑菡，【我送她去酒店，刚刚回到学校。】

    这么他们相处应该是比较愉快的，李维斯不好再往深了问，便起工作来：【宗铭明天上午回来，他刚刚让我接了一个叫于果的孩，你认识他吗？宗铭是不是在耍我，他于果是UMBRA的分析师！】

    【Hugo是吧？】桑菡，【于天河的儿子，心算大师，在国际上拿过奖的……等等，于天河回来了？！】

    李维斯好奇起来：【于天河是谁啊？】

    【宗铭的发，脑神经学专家。】桑菡，【怪不得他要找个厉害的回来治一治我们……不过于天河不是定居比利时了吗？】

    【他离婚了。】李维斯八卦道，【于果的，他爹不过他爸，所以离婚了。】

    桑菡发了个语重心长的【哦……】，忽然：【同性家庭是不是都不稳固啊？你和宗铭会争吵吗？】

    李维斯反问：【你猜？】

    桑菡了然，给他发了个同情拍肩的表情，问：【哥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弯了的？】

    这问题把李维斯难住了，随口胡诌道：【初中吧。】

    桑菡又【哦……】了一下，问：【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弯了的呢？】

    李维斯硬着头皮瞎编：【喜欢男人呗。】

    桑菡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如果喜欢的对象是个很像女孩子的男人，这种算不算弯了啊？】

    李维斯把这句话捋了一下，问：【你是伪娘？】

    【呃，大概吧。】

    【那也算吧。】李维斯摸下巴，【如果在知道对方是男人的情况下还喜欢他，那就算。】

    桑菡发过来一串省略号，：【饿了，我去吃碗冒菜冷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