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 你怎么了？”

    董辉大吃一惊，无情子的修为高绝到什么地步, 他虽然不知道，却也可以想象，恐怕和当初绝情谷中的江荼也差不多了，这种都可以位列仙班的老怪物，是什么人能够伤到他？而且看模样还是不轻的内伤。

    心里惊疑不定，一面就手忙脚乱的去空间内取药，却见无情子挥挥手道：“不用白忙，老夫的伤老夫自己知道, 不是你那点凡俗丹药可以压制的。”

    “前辈，我这不是普通丹药，这两粒火云丹，您应该知道吧？用的是最上等的九转灵芝和吉琴心草, 品相也是上等，还是我和阿凉合力，因缘巧合之下才炼制而成……”

    无情子嘴角抽了抽，董辉拿出来的两粒火云丹，的确算是品相不错, 然而因为当初炼制时，他和秋凉的修为都很低, 所以两种绝世珍稀的天材地宝，根本都没发挥出十分之一的效力。哪怕老家伙阅历无比丰富，一想到被浪费的两样药材, 也忍不住心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心里把秋凉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暗道让你们不积德，生出这么个败家玩意儿。至于董辉，那九成九是自己将来的弟子，怎么可能舍得骂？

    “没有用的。”无情子微弱地挥挥袖子，内心却在认真考虑：如果把两粒丹药收入囊中的话，会不会被董辉看出破绽？一个将死之人，还会有这样贪心吗？算了，忍了，考察为重。

    一念及此，无情子便强迫自己将目光从两粒丹药上移开，漠然道：“老夫也不瞒你，之前我出去，遇上了宿敌，一番大战后，他固然被我碎尸万段，但老夫也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如今药石无效，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换心。”

    “换心？”董辉眨眨眼睛：“是要换一颗心脏的意思吗？”

    “不错。”无情子深沉点头，越想越觉着自己编出来的这个考察故事简直完美，

    深吸一口气，老家伙目光盯住董辉，沉声道：“若要换心，你知道老夫会如何做吗？”

    “前辈……是要将我的心挖出来，换掉您那颗已经被伤到无法恢复的心脏？”

    董辉其实不想出这个残忍的猜测，但是无情子的眼神让他没办法自欺欺人。

    果然，就见老家伙点点头。董辉心中一沉，迅速转着主意，大概是聪明人总能急中生智的关系，还真被他想到一条：“前辈，不能用野兽的心脏代替吗？”

    无情子：…… “你的意思是，让老夫变成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前辈，生死关头，就不要在乎这种细节了，性命要紧啊。”

    董辉努力劝着，却见无情子目光向大两只滚滚一瞟：“可以，要换野兽的心脏，就换那两只貔貅的。”

    董辉：……“前辈，您还是换我的吧。反正你要滚滚们的心脏，和摘我的心肝也差不了多少。”

    无情子：……

    “我子，你对那两只野兽，当真就这样情深义重？为了它们，你都忘了自己还有爱人在等你归去？”

    刚刚还大骂秋凉不是东西，转眼间老家伙就为他抱不平了，合着念了三十年想了三十年，地位还不如这两只新欢熊？果然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不过听那个秋凉本体也是熊猫，难道是不如这两只英俊？

    “前辈，这不一样。我……即使理智告诉我，为了阿凉可以舍弃一切，但我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两个宝宝替我去死，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董辉摇摇头，继续冥思苦想：“应该还会有别的办法，前辈您也好好想一想呗，能不死，我还是不想死的。”

    无情子：……这是面临生死的反应吗？惶恐呢？焦虑呢？还叫我想办法，这子简直就是颗奇葩。

    “无法可想。”无情子冷冷道：“除非你杀了我。”

    董辉一愣，定定看着无情子，似乎在认真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无情子勃然大怒，一挥袖子，将他掀了个跟头，咆哮道：“老夫要那两只熊的性命，你都不肯，现在要你杀我，你就动心了？混账东西，还有没有一点最起码的良知？老夫难道还比不上两只貔貅？”

    董辉怀疑地看着无情子：“前辈，那个……您确定您受了重伤？这……这个精气神不是挺足的吗？”

    无情子：……

    “你懂什么？老夫这是急怒攻心。在这世界照拂你三十年，竟然还比不上两只熊，真是气死我也！”

    “前辈，您讲讲道理好吗？现在是您想要我的性命，又不是两只熊想要我的命，如果它们要吃我，我也不肯坐以待毙啊。”

    “哼！是吗？”无情子怀疑地看着董辉：“我怎么看你就跟熊奴似得？我知道你绝对没有割肉饲鹰的觉悟，但要是割肉饲熊，你未必干不出来。”

    董辉：……

    “反正事情就是这样。”无情子烦躁地挥挥袖子，接着又捂住心口，恢复了漠然的阴森语气：“同住三十年，别老夫心如铁石。我给你一个反抗机会，一百天，我还能支撑一百天，这一百天里，你随时可以来杀我，只要杀掉我，你就可以活下去，继续修炼，修到渡劫期，白日飞升，便可和你的爱人团聚。”

    发现无情子是认真的，董辉沉默了，好半晌，他才轻声问道：“那如果一百天后，我杀不了前辈呢？”

    “杀不了我，死的就是你。”

    无情子撇撇嘴，努力做出一副阴冷模样：“听清楚了吗子？一百天后，这世界内就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不是你，就是我。我要提醒你一句，你只有一百天的机会，一百天后，若我还活着，哪怕是重伤之躯，杀死你还是没问题的，不但如此，还有你身边两只滚滚，它们如果敢救你，我不介意送它们去阴间和你作伴。所以，管好你的熊。”

    “明白了。”

    董辉苦笑，不得不接受了这无奈命运，但他不是个肯轻易放弃的性子，所以到最后，仍是试图再努力一把：“那个……前辈，如果兽心也可以的话，子替您去找一只猴子或者猩猩，狒狒也行，这些都是类人猿，和咱们差不多。好不好？我实在不愿意和前辈同室操戈，以命相搏。”

    无情子：……“想都不要想。只有人心才能救我。你给我死了心吧。”

    许久许久，身边再无声音，无情子睁开眼，就见董辉在远处燃起了一堆篝火，上面穿着几块硕大烤肉。

    耳朵一动，低语声从风中传来：“唉！一百天啊！老实，一百天后，我也不知道会怎样，反正当一天熊吃一天肉，我在，就多给你们做几顿好吃的，若是我不在了，你们要照顾好自己啊。好在那片竹林应该不会被毁掉，再怎么着，以后你们两个吃食是不愁的……”

    妈的这什么人啊？要死的是你，是你懂不懂？你管那两只笨熊干什么？不知情的，还以为死的是它们呢。

    无情子心里这个气，再次质疑自己收董辉做徒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但是看着远处那个忙碌的身影，看着他温柔拥着两只熊摸毛，不知怎的，原本气得暴躁的心竟也渐渐温柔沉静下来。

    算了，怎么也是个重情义的孩子，这是优点，老夫这一千多年为何将自己封闭在这世界？离群索居？不就是因为那个无情无义的孽徒？许是上天怜惜我，这才送了一个真正纯良的孩子过来。

    自己选的徒弟，咬牙也要赞美。无情子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但很快就想到董辉肯为两只熊舍命，却不肯乖乖为他换心的“差别待遇”，一时间又生暴躁，幸亏眼前没有桌子，不然也不知道要被碎尸万段多少回。

    “嗯嗯嗯……”

    耳边传来的熊叫声将董辉从修炼状态中惊醒，抬头一看，就见远方无情子捂着心口，整个人都坐倒在地，正大口大口吐着血。他不由大吃一惊，连忙一跃而起，向对方奔去，一面大叫道：“前辈！前辈！你怎么了？”

    “不许过来。”无情子大吼一声，一挥手，董辉前方一米处猛然被划了一道白线，只听无情子冷冷道：“越线者死，子，你不会现在就想给老夫换心的机会吧？”

    董辉愣住，旋即反应过来：“前辈，我不是要害您，您……您吐了很多血，可能是内伤反噬……好吧，若是您不放心我过去，不如您把这药丸服下，虽然不如火云丹，但这清淤丸也是很有用的。”

    清淤丸？妈的，这子身上宝贝还真不少，这就是爱人是一只貔貅的好处啊。

    无情子狠狠磨了两下牙齿，没好气道：“不要，老夫不会吃，你不用浪费了。”

    “前辈修为高绝，总知道我这药是有毒无毒的吧？您不用担心我做手脚，我这个境界，就算做了手脚，也根本不可能瞒过您的法眼啊。”

    董辉又是着急又是无奈，却见无情子缓缓坐起，一翻白眼，冷哼道：“子，任你的天花乱坠，老夫也不会信你的。原本就好了给你一百天的机会，这一百天里你可以用任何手段，哪怕再卑鄙奸狡，老夫都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