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8
突然间,所有的暗线都清晰明了了。
左右口中那个无关乎亲情爱情友情却割舍不掉的妹妹。
对边漓而言生命中最重要却患了白血病离世的那个人。
她们其实是一个人。
甚至包括她胸前这颗跳动心脏的原主人,也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她后来的梦里,她看到了边漓和左右的过去,亲眼见证了他们从形影不离到争吵决裂。
左右和边漓自出生起就认识,两家的父母是朋友,工作后一起买了房,一起结婚,一起生孩子。左右比边漓大3个月,从他记事时,不论干什么,都是他们两个人相伴而行。升学、旅游、特长班,他俩都没分开过,这种情况一直维系至高中。
升入高中后,他俩虽然没在同一个学校,但两所高中仅有一条马路之隔,放学或者下课后他们还会在一起。
也是在这个时候,边漓认识了那个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这个人像是存在于夏侬的梦中,又像是不存在。夏侬知道有她的存在,可偏偏梦中所有和她相关的场景都被抹得一干二净,徒留几个只言片语,直接导致夏侬在听到朵朵的这个名字时,没有反应过来。
夏侬不清左右和边漓的关系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等他们意识到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悄然变化。
挂断夏女士的电话后,夏侬来到了安定医院。
左右还在忙,她没有扰他,只是默默的走到楼下的公园里坐下。
她右手慢慢的抚上她的胸口,静静地感受那颗心脏在她的掌心下跳动。
仔细摸,她甚至还能摸到胸口那条蜿蜒的伤疤。
突然,她不想再去探究那所谓的真相。
捐给她心脏的人、左右割舍不断的女人、边漓视为生命之重的人,她都不想去深究。这些人不论是谁,她不想在乎也不愿在乎,是不是同一个人,她也不在意。
第一次,她想从那些过往里彻底的挣脱出来,仿若只要这样,她就是一个完整的人。
只有这样,她才能忽略掉他们三人之间的纠缠,把她自己独立出来,而不是作为朵朵的附属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这么想着,她骤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医院的大门走去。
她没告诉左右她来过,也没告诉左右她走了。
在这种自我保护的情绪之下,她害怕见到左右。
可她到底还是不够强大,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更没办法控制她的梦境。
梦中的种种就像冰雹一样毫不留情的向她砸来,砸的她满目疮痍。
半夜清醒之后,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然后她从床上爬起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了边漓所在的医院。
此时的医院安静的犹如坟墓一样,轻轻的一个动作都会被无限放大,夏侬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就像是一个将要去赴死的人一样。
终于,她来到边漓的病房,在门前的长廊下,还有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是左右。
听到脚步声,左右抬起了头。
夏侬停下脚步,他们俩的视线在空中的某一点交汇,没有电视剧中描述的那种电光石火,只是一种细水流长的温柔。
然后,左右冲她笑了笑,他抬起脚步,一步步向她走过去。
夏侬下意识的想逃避,但还是晚了一步,左右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他长呼一口气,“我刚下班,还没吃晚饭。”
夏侬看着她并在一起的脚尖,心底一声叹息,终是不忍拒绝他的任何请求,“现在这个点儿该吃宵夜。”
左右顺着她:“好,那就吃宵夜。”
凌一两点,很多餐馆都已烊,他们俩走了两条街,才找到一家宵夜店。和大街上的冷清不同,宵夜店里人满为患,全都聚在一起观看足球比赛。
夏侬和左右面对面坐着,他们的安静与周围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左右开口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下午来医院怎么没等我就走了。”
夏侬嘴唇动了动,“你怎么知道我去了?”
“有护士看到你了。”
原来是这样,夏侬心里暗想。
她:“没什么事,就习惯性的去那里坐坐。”
了解她如左右,从今晚见到她的那一刻,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他反问:“不是习惯性的来找找我?”
是这样没错。
可是话出口,却变成了,“不是。”
左右没直接问她怎么了,反而诱导她:“这么晚去找边漓什么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去找边漓,只是醒来后,脑海里有个念头告诉她去找他。
突然,一股凉意从她的脚底升起,难道她的思想也要受那颗心脏控制了吗?
受这种恐慌情绪的驱使,她问道:“左医生,情绪和思想会随着心脏一起移植吗?”
左右没有丝毫的犹豫,笃定的回答她:“不会。”
她眼中的害怕深深的攥住了他的心,他愿意抓住向她伸出救援的那只手,只为让她安心。
夏侬没办法分辨他这么是事实还仅仅是在安慰她,就像不愿深究朵朵是谁一样。
她诚实的对左右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去,然而就那么去了。”
左右故意趣她:“知道我在那里,所以过来了?”
经他一提醒,夏侬想起了重要的问题,“那你呢?那么晚你怎么会在那里?”
他的回答不出她所料,“我过去看看他身体好点了吗。”
夏侬心翼翼的问道:“你见到他了吗?”
“没有,他睡了。”
夏侬看着他,不受控制的话从她嘴里跑了出来,“你是故意这个时间来看他的吗?”
“嗯。”
他的坦诚让夏侬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不论是恍然大悟还是早有预料,似乎都不对。于是,她垂下眼睫,选择了默不作声。
左右向后仰了仰头,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还记得我曾经对你的话吗?”
“什么?”夏侬抬眼,满是疑惑。
“你你梦见了我和另外一个坐着轮椅的男孩儿,那个男孩儿就是边漓。”
夏侬没开口话,等着他继续往下,“如果你看到了我不知道的事,你一定要告诉我。”
夏侬怔怔的开口,“告诉你什么?”
“边漓是不是真的怪我。”
左右的声音很轻,轻到不仔细就会被忽略。
“如果怪你呢?”
左右淡然一笑,“那就怪吧,人生总得有点仇恨的人,这样才有活下去的欲望。”
可夏侬知道,他心底绝不如他表面上的这么云淡风轻。
她拉住左右的手,再也没办法毫无顾忌的上一句:“我帮你。”
***
第二天上午,夏侬接到边漓的电话,先是很日常的关心,然后才让夏侬帮他一个忙。
他受不了医院的气味,想出院,可是局里的那些同事非得让他继续住院直到身体恢复为止,即使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大碍。
所以他才向夏侬求救,把他从医院接出去。
夏侬虽然下定了决心以后离边漓远一点,但一听到他的请求,想起了他是因为帮助她受的伤,便不忍心拒绝他。
夏侬觉得边漓叫她过来除了能帮他拿行李之外,别无什么用处,她也想不通,以她和边漓的交情,他为什么会叫她来接他出院。
但她深知有些话该有些话不该甚至连问都不能问的道理。
她尽责的扮演着她所需的责任,没有多一句话。
夏侬不会开车,边漓只能自己开车。
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在自动道闸前,边漓和工作人员进行交涉,然后他很自然的对夏侬让她在抽屉里找点零钱。
夏侬翻了翻她的包,没有零钱,她又去在驾驶座中间的储物箱里找了找没找到,接着她去翻看副驾驶座前面的储物箱,还没找到零钱,她先在里面看到一份病例,病例上是她的名字。
夏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边漓扭过头,看到的正是夏侬拿着她自己的病例发呆的一幕。
工作人员在玻璃窗外催促他,他先反应过来找到零钱递了出去。
车玻璃升上去,狭的车厢里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夏侬什么话也没,什么话也没问,看完病例后她又重新把病例放到储物箱里。
从夏女士就告诉她,别人的东西不要乱碰,经过长期的实践,夏侬才知道这句话是真理。
她轻声道歉:“抱歉,动了你的东西。”
边漓喉咙哽住,“做错事的是我,你没必要抱歉。”
夏侬双手缠在一起,放在腿上。她不敢去看边漓,只好看着交缠在一起的双手。“你查我的病例,是因为我现在的这颗心脏吧?”
边漓没有为自己辩解,“嗯。”
夏侬略有踌躇的问道:“那你也知道我这颗心脏是谁的了吗?”
“知道。”
夏侬继续问道:“是那个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人吗?”
“是。”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夏侬淡淡的笑了,“她的名字很好听。”
那一刻,她觉得朵朵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车子驶上熟悉的街道,边漓没有回他家,反而把夏侬送回了家。
夏侬拉开车门,准备下车,边漓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谢谢你。”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谢他,她也不想去问。
只是,她的那颗心脏又不受她控制的抽搐起来,憋的她透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