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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陈灿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她跟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去了离学校很近，又好像很远的那片花海。她看着那个少年捧着一束花对她：“陈灿，眼前的世界明明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为什么你却要一直低着头呢？”

    为什么她要一直低着头？因为她懦弱，她胆怯，她不自信！

    陈灿掬了一把冷水扑到脸上，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定了定神。

    “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陈灿了。”

    身后，提着行李箱的室友探出来一个头对她：“灿，这次放假你还是不回家的吧？那我放在阳台上的花”

    “你收进来吧。”陈灿摘下毛巾，一边擦着脸上的水一边：“这次我也要回去。”

    室友愣了一下，然后开心的笑了，“好啊好啊，放假了是要回去的。”

    陈灿微微侧过头，谁也不知道她这次下这个决定到底用了多少勇气。

    买了一张火车票，陈灿提了个包就踏上了回家的路。等她下站，站在火车站的门口，看着眼前不再熟悉的家乡，陈灿的表情有些恍然。

    她没回家。提着的行李，陈灿沿着大马路一直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陈灿最终在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花田前停了下来。

    花田里生长着大片大片黄色的花，陈灿虽然不知道它们的名字，但却觉得它们很亲切，因为这里就是中学时，蒋东歌带她来的那个地方。

    陈灿永远忘记不了蒋东歌拉着她跑进这片花海里时的情景。

    “陈灿，你抬头啊，这个世界真的有很多美丽的东西等着你去发现，如果你一直低着头，你就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到底错过了什么。”

    陈灿抱着腿，想到蒋东歌，她的心里五味陈杂。

    再坐了一会儿，陈灿拍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到大马路上伸拦了一辆的士。

    陈灿来到了精神病院。

    她根据着前台护士给的纸条，找到了蒋东歌位于三楼的病房。

    那时，徐玲正握着蒋东歌的十指，心翼翼的把它们放到墙角边的一架钢琴上，“东歌，今天我们来学音乐了，之前我教你的那首曲子，你还记得调吗？”

    沉寂在自己世界中的蒋东歌没有话，不过，对于钢琴他还是有反应的。出乎徐玲意料之外，这次她还没什么话，蒋东歌就自己弹了起来。

    虽然都是胡乱弹的调子，但是有反应总算是好的。

    看到希望的徐玲索性跟着他一起随便弹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陈灿忍俊不禁，简直就是两个傻子。她看着蒋东歌，突然又想到了以前。

    那天晚上，蒋东歌也是这样坐在钢琴前，带着自信与微笑给她演奏。

    或许是看花了眼，陈灿竟然看到蒋东歌突然转过头朝她笑了一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蒋东歌似乎还是那个蒋东歌。

    陈灿把贴在窗户上，忍不住往前面再走了一步。

    然而这时，拿着水果篮的刘雯却从走廊那边走过来了。她首先是有点奇怪陈灿的身份，但是在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阵后，她试探性的喊了一句，“陈灿？”

    听到这声呼喊的陈灿下意识的回头，在看到刘雯的脸后，她脸上所有的表情全都僵住了。

    刘雯。

    是刘雯。

    陈灿曾经以为自己现在已经无坚不摧，但她没料到真正见了面之后，她竟然还是会下意识的发抖。

    中学时的那股无力感好像又侵蚀到自己身体里来了。陈灿喘了两口气，突然转过身就跑。

    她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刘雯不知道陈灿怎么了，她把的东西放到一边，抬腿便上去追，“陈灿，陈灿你等等。”

    跑到病房楼下，陈灿终于还是没有跑得过刘雯，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陈灿又有点想哭。

    “你为什么要追上来？”

    刘雯只觉得莫名其妙，“那你为什么看见我就跑？”

    陈灿歇斯底里的吼道：“因为我讨厌你，我不想看见你！”

    刘雯愣了一下，她惊讶于陈灿的变化，“你现在居然敢吼我了？”

    “我为什么不能吼你？”撑着膝盖喘气的陈灿咽了咽口水，然后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挺直着背脊站了起来，“你以为你还是高中时的那个女王？就算你以为你是，我也不再是你的跟班了。”

    刘雯反倒笑了一下，“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这次换做陈灿不明白了，“你什么？”

    “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什么幼稚的女生了。”刘雯着低了低头，她顺了顺脸颊边的头发：“其实，我也知道我以前带头欺负你是我不对，高考结束之后，我本来想向你道歉的，但是你却整个人都消失了，连高考志愿都是我帮你填的。”

    这又是一件陈灿没有想到的事，“高考志愿是你给我填的？”

    “嗯，怎么样，选的学校还不错吧？”

    岂止是不错，就算是陈灿自己选，也选不出来比这个更好的。

    “但是，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为什么不随便给我填个专科什么的”

    刘雯忍不住笑了，“我哪有那么坏，平常欺负欺负你就算了。高考志愿可是关系到人一辈子的事，我跟你又不是真的有什么仇，犯得着那样对你吗？”

    陈灿眨眨眼，忍不住嘀咕道：“我以为，你们会巴不得我死掉呢。”

    刘雯摇摇头，：“大家确实是真的看你好欺负才会欺负你，不过你也有不对的地方，你为什么就不会反抗呢？哪怕只有一次，你只要大声的一句不，我们也不会那样了。”

    陈灿沉默了。

    刘雯也知道在这个话题上没有什么好的了。她打量了一晚陈灿，问：“起来，大家好久都没有听过你的消息了。这次，是那个记者找到你了你才过来的吗？你是来看蒋东歌的？”

    “嗯。”

    “我听那个记者，当初蒋东歌父亲出事后，你在被传证笔录时，了谎？”

    陈灿抿了抿嘴，点头，“对，我是谎了。”

    刘雯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她的情绪也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真的是你？你，你为什么要谎？你知道如果有你的口供给蒋东歌做不在场证明的话，他根本就不会被警察列入嫌疑人吗？”

    陈灿抬了抬头，想让眼睛里的眼泪流进去一些，“我怎么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当时只是气不过”

    “你气不过什么？”

    “蒋东歌在那前两天明明跟我约好一起去花田的，结果我等他等到晚上点都没有来。你知道那天我那么晚回家我爸把我打成什么样吗？这些都是他的错，如果他到做到”

    “是园田路那边的花田？”

    “对。”

    刘雯闭了闭眼睛，：“如果你的是那里的话，那我告诉你，蒋东歌他没有爽约，他本来是可以去的，但是”

    “但是？”

    “但是我缠住了他。”刘雯一想到某种可能，就忍不住捂住了嘴，“那时，我看到蒋东歌每天都神神秘秘的，还看到你们两个在课堂上偷偷看着对方笑，我就以为”

    陈灿嗤笑一声，“哦，所以把他害成这样的是你才对。”

    “他变成这样我确实有责任。”刘雯抬起头，用几近冷漠的眼神看着陈灿，“但是陈灿，你以为你就不用负责吗？你成绩那么好，政治又是你最拿的，你会不知道一份错误的口供对别人会有什么影响？更何况那是真的人命案！蒋东歌会变成这样，确实有很多外因，但是最根本的，还是你那份故意否决的口供不对吗？你想想，蒋东歌本来一心想着你可以给她作证，然而你却亲口否决了这一切，你想想他会有多么绝望，你想想他在患上孤独症之前那么多个恐惧不堪的晚上，有没有怨恨过你！”

    陈灿被这句话吓得一个激灵，她看着刘雯，眼神又慢慢变得坚定起来，她回讽道：“对啊，我就是莫名其妙，就是要故意害他，但是让我变成这样的，不是你们吗？你们知道你们高中时对我的漠视，欺压，以及冷暴力你们知道那些对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吗？”

    “你既然觉得我们伤害了你，那你就从我们身上报复回来啊！蒋东歌他跟这些事情没关系，他是完全无辜的不是吗？”

    “他才不无辜！”陈灿大声的吼道：“他要是想帮我，一开始合班的时候为什么不站出来？反而要到要毕业的时候站出来假惺惺的做好人，那个时候我心里的伤害已经怎么抹都抹不去了。”

    刘雯只觉得不可理喻，“他假惺惺？陈灿，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以为大家一天什么事也不做就只会盯着你一个人？蒋东歌他在单亲家庭长大，他家里的破事不比你的少好吗？而且那个时候就算他没有管理，班主任，其他老师，还有大部分同学都有向你伸出过援，是你自己胆懦弱不敢心里话让他们失望，导致他们最后漠视你的原因是你自己不争气好吗？你为什么不想想这些，反倒把过错全部归到唯一真心想帮你的蒋东歌身上呢？我欺负你是我不对，我刚才也已经给你道歉了，然而你对蒋东歌造成的伤害，你现在都没打算认，你觉得你这样做合理吗？”

    陈灿被这一段话压的后退了几部，“你，你在胡！”

    “我胡？”刘雯冷笑一声，“你自己好好想想你高中时在老师和所有同学里的人缘吧。除了班主任，有哪个人愿意搭理你？”

    这句话就像压倒陈灿的最后一根稻草，实在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的她转身就跑。

    刘雯这次没有去追，她深吸了口气，然后捂着脸在原地蹲了下来。

    没一会儿，陈涛来了。她看着刘雯在这里，有些奇怪的问：“刘雯，怎么了？”

    刘雯摇摇头，“就是心里有点难受。”

    陈涛以为她是在为蒋东歌的事烦心，便拍着她的头鼓励道：“没事了，现在情况已经慢慢好起来了不是吗？”

    刘雯微微一笑。她站起身，一边扶着陈涛养住院部那边走，一边提议道：“老师，有了社会爱心人士的捐款，东歌也不用再继续住在精神病院了吧？虽然这里环境还行，但周围毕竟我怕有人会伤害到东歌。”

    “的也是。那过两天我们收拾一下东西，把东歌接到北郊那边的疗养院去好了？”

    “好啊”